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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根，同一條訓

（2012年4月28日）

各位貴賓，各位意昂：

我是張一江，我在1971年住進了新竹清華華齋。今天很高興和大家一起慶祝校慶。飲水思源，借此機會，也和大家一起回憶我們兩岸清華人所共同擁有的根和反思我們的校訓。

清華誕生在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的前半年，那時的名字叫清華學堂，所用的資金是美國退還的庚子賠款。庚子賠款是辛醜條約的一部分，滿清政府簽訂賠款四億五千萬兩白銀。這數目是怎麽定的呢？這數目就相當於當時每一個中國人交“罰金”一個銀元。這個巨額賠償，相當於當時清政府十二年的財政收入，分39年還清，年利率4%。賠款賠給了十四國，其中俄國分了將近30%，德國20%，法國16%，英國11%，日本、美國、意大利各約7%，美國部分相當於當時美金2444萬。當時的美國國務卿John Hay說美國所收庚子賠款多了一些，後來經過中國公使梁誠的多方努力，最後美國決定退還尚未付足的1078萬美金，作為清華基金。在這個背景下，雪恥興邦是每一個清華人非常自覺的意識。

在清華的校史裏，有一位校長，清華人尊稱他是清華永遠的校長。那就是梅貽琦校長。梅校長是庚子賠款第一批學生，1916年回清華擔任物理教授，1931年開始擔任清華校長。那時清華校長是很難當的，經常學生老師要趕校長。梅校長之前的幾任都做不過兩年，有的甚至短到幾個月，而梅校長從1931年起終其生就一直主持清華校務。人家問他有何秘訣，他說：“大家倒這個，倒那個，就是沒有人要‘倒梅’。”

梅校長在1931年就職時留下了中國大學史上最著名的一句話：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梅校長對清華的最大貢獻，就是奠立了清華的校格。他當年的一句“昔日北大之所以為北大，而將來清華之為清華”到現在聽起來，仍是擲地有聲。大概是西南聯大的學長透露的一個故事吧：有一次飯後閑聊，有人提議，怕老婆的坐到右邊去，不怕的留在左邊。大家都往右邊坐，只有梅校長不動。大家問他怎麽不怕老婆？他說：“老婆叫我，人多的地方，不要去。”

1955年梅校長在臺灣，負責意昂体育平台復校，資金的來源，仍然是清華基金的剩余款。1962年5月19日，梅校長在臺灣去世。他病重時進出醫院，隨身都帶個手提包。去世之後，人家把那手提包打開來看，裏面是清華基金的帳目表，一筆一筆的都記錄得清清楚楚。（今年是梅校長去世50周年。）清華學生畢業時請梅校長簽字贈詞，他贈的詞一概都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這八個字的校訓是梁啟超先生於1914年11月5日應邀到清華演講而留下來的。演講的題目是《君子》。梁啟超引用了易經的乾卦和坤卦來勉勵清華學子。

乾卦的卦象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坤卦的卦象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我們吃的用的，都是由大地所提供，而我們加在大地上的負荷，它都一一的承擔。它所顯示的德行是如此的寬厚包容，任勞任怨；它對萬物所加給它的，是全力的配合，誠心的支持，甚至滿懷高興地成全。一個真君子，就要像地一樣的厚德載物。而天道的運行，剛健有力，周而復始，永無止息。梁啟超鼓勵大家說，要不屈不饒。如果見利而進，知難而退，就不是大有為的人。人生就像海上行舟，有時順風，有時逆風。如必風順而後揚帆，登岸無日矣！梁啟超勉勵各位清華人都要當真君子，異日出膺大任，挽既倒之狂瀾，做中流之砥柱，則國家幸甚矣。

我們的校訓，簡單的說，就是以人為本，而以天地為榜樣。在老子的道德經裏（25章/81）有一段類似的敘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意思說：人啊，你要效法大地。地球3/4是水，人也差不多。人的五臟六腑，十二經脈，就像地球的山川湖泊。人啊，你要學習大地的厚德載物。效法了地之後呢？人啊，你要學學地是如何效法了天。地球隨著天旋轉，從未停過，就像我們的心跳和呼吸，自生下來就沒有停。人啊，你要學學天的自強不息。人啊，效法了天之後，凡事就要合乎道。那個道是萬物運行的法則，千古不變的真理，順道者昌。人啊，合乎道之後，我們就更能與自然融合一體。年復一年，有春夏秋冬，但萬物生生不息。人有生老病死，但代代相傳，人類文明卻不斷進步，而太平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北宋大儒張橫渠，有幾句話很接近梁啟超鼓勵清華學子的精神。他說讀書人的胸懷應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中國有將近五千年的優秀文化，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從辛亥革命以來，兩岸的中國，甚至在全世界，代代都有許多的清華人在各個領域做出傑出的貢獻。清華的校訓，雖然只有短短八個字，但是語重心長，任重而道遠，在此與大家互相勉勵，繼續落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以不負師長的教誨和期許。

今天很高興與大家一起慶祝校慶！在此，祝我們校運昌隆，祝大家身體健康！

謝謝！

講稿整理：鄭郁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