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集》🥌,汪曾祺著🏋🏿♀️,河南文藝出版社即將出版🤛🏻👩🏻🍳。
1949年4月版的《邂逅集》。
汪曾祺先生晚年自述,“我讀了高中二年級以後,日本人打到了鄰縣,我‘逃難’在鄉下👩🏻🏫,住在我的小說《受戒》裏所寫的小和尚庵裏。除了高中教科書,我只帶了兩本書🧒🏼,一本屠格涅夫的《獵人日記》,一本上海一家野雞書店盜印的《沈從文小說選》🔟。我於是翻來覆去地看這兩本書🛍️🧒🏻。”1939年夏,汪曾祺從上海經香港、越南到昆明,以第一誌願考入西南聯大中國文學系,“就是因為這個大學中文系有朱自清先生、聞一多先生,還有沈先生😠。”(《兩棲雜述》)
當時沈從文先生沒有一年級的教學任務,汪曾祺直到第二學年才選上他的課,開始與他有所接觸,“沈先生一共開過三門課👩🏼🏭:各體文習作、創作實習🙍🏼、中國小說史🥠,我都選了。”(《自報家門》)沈從文講課的方式很寬松💘,對青年的幫助更是不遺余力,“學生習作寫得較好的🧋,沈先生就作主寄到相熟的報刊上發表。”(《沈從文先生在西南聯大》)
汪曾祺在回憶沈從文的文章《星鬥其文,赤子其人》中寫道:
“我在昆明寫的稿子,幾乎無一篇不是他寄出去的👊。一九四六年,鄭振鐸🧝🏻♂️、李健吾先生在上海創辦《文藝復興》,沈先生把我的《小學校的鐘聲》和《復仇》寄去。這兩篇稿子寫出已經有幾年🦴,當時無地方可發表。稿子是用毛筆楷書寫在學生作文的綠格本上的,鄭先生收到,發現稿紙上已經叫蠹蟲蛀了好些洞👨🏻🎤,使他大為激動。”
在西南聯大,汪曾祺“是一個不用功的學生,常不上課,但是亂七八糟看了不少書♻。有一個時期每天晚上到圖書館去看書,有時只我一個人。”(《西南聯大中文系》)他讀書隨心所欲⚄,也沒有什麽系統性💙,“大部分時間是看翻譯小說。當時在聯大比較時髦的是A·紀德,後來是薩特。我二十歲開始發表作品。外國作家我受影響較大的是契訶夫,還有一個西班牙作家阿索林……他的小說像是覆蓋著陰影的小溪,安安靜靜的☺️,同時又是活潑的🧚🏼♂️、流動的。我讀了一些茀金妮亞·沃爾芙的作品,讀了普魯斯特小說的片段👨🦳。我的小說有一個時期明顯地受了意識流方法的影響,如《小學校的鐘聲》、《復仇》🏋🏻。”(《自報家門》)
大學期間的生活也有舊式文人的一面,其中參加曲社的活動也讓其念念不忘。一方面是現代主義的熏陶🤦♂️,一方面有士大夫的情趣。這兩者對他後來都有影響🧑🏼🔧,所謂處亂不驚者正是。“人心浮躁之際,他們還能平平靜靜地做學問,並能在高吟淺唱🌠、曲聲笛韻中自得其樂,對復興大業不失信心🪫,不頹唐,不沮喪,他們是濁世中的清流,漩渦中的砥柱。”(《晚翠園曲會》)這與其說是對拍曲者的譽詞,不如說自己價值觀的流露。他的審美趣味,在那時候基本確立起來🙇🏿♂️。
汪曾祺的文章中講🧗,他在大學二年級才開始寫作,“大學二年級那一年,我和兩個外文系的同學經常一早就坐到這家茶館靠窗的一張桌邊,各自看自己的書☝️👮🏽,有時整整坐一上午,彼此不交語。我這時才開始寫作,我的最初幾篇小說,即是在這家茶館裏寫的。”(《泡茶館》)目前所發現的汪曾祺公開發表的第一篇作品《釣》,刊於1940年6月22日的《中央日報》,篇末標註“二十九年四月十二日昆明”👢,即1940年4月12日寫就,比他說的時間還要早一些。1941年🔣,已讀到大學二年級的汪曾祺,開始參加聯大的文學社團文聚社的活動,隨後在《文聚》上發表了短篇小說《待車》🤷♂️。
作為沈從文先生的“入室弟子”、“得意高足”🙎🏼,汪曾祺和沈先生的交往還是很多的,沈先生“每次進城(為了躲日本飛機空襲,他住在昆明附近呈貢的鄉下🦇,有課時才進城住兩三天)🧁⛓️💥,我都去看他。還書、借書✋🏽,聽他和客人談天。他上街🛍️,我陪他同去👨👧,逛寄賣行🧫,舊貨攤,買耿馬漆盒,買火腿月餅。餓了,就到他的宿舍對面的小鋪吃一碗加一個雞蛋的米線👋🏽⏺。”(《自報家門》)
因為沒有參加必修課體育和大二英語的考試🏰,汪曾祺未能在1943年夏天如期畢業,滯留於西南聯大補修課程,1945年1月方離校。隨後到昆明聯大同學開辦的私立中國建設中學任教,《小學校的鐘聲》和《復仇》便是這時寫的。
1946年7月,汪曾祺又從昆明經越南、香港輾轉去了上海。在上海,他結識了沈從文的表侄、畫家黃永玉和散文家👨🏼🍼、藏書家黃裳。據黃永玉回憶,“我認識他時🖥,他在致遠中學當老師🦎,是李健吾介紹去的⏰。表叔來信讓我去看他🤷🏿♀️,就這樣認識了。每到周末,我進城就住到他的宿舍。與他住在一起的是個在《大美晚報》工作的人,總是上夜班,這樣我就可以睡他的床。那是一張鐵條床🤾🏻♀️,鐵條已經彎了,人窩在那裏🦹🏻♂️。記得他在寫給表叔的信裏說過🦾,永玉睡在床上就像一個嬰兒。”(2008年12月17日👨🏿🍳,黃永玉與李輝的談話)黃永玉的文章數次提到三人早年的這段經歷:“朋友中,有一個是他的學生,我們來往得密切🧻,大家雖窮🏄♂️,但都各有一套蹩腳的西裝穿在身上。記得他那套是白帆布的,顯得頗有精神。他一邊寫文章一邊教書,而文章又那麽好🦵,使我著迷到了極點。人也像他的文章那麽灑脫,簡直是渾身的巧思。於是我們從霞飛路來回地繞圈🚭,話沒說完🤦🏻♂️,又從頭繞起。”(《太陽下的風景》)“那時我在上海閔行縣立中學教書,汪曾祺在上海城裏頭的致遠中學教書,每到星期六我便搭公共汽車進城到致遠中學找曾祺,再一起到中興輪船公司找黃裳。星期六整個下午直到晚上九🧔🏼、十點鐘🧑🏻🦲,星期天的一整天🙍🏼♂️,那一年多時間,黃裳的日子就是這樣讓我們兩個糟蹋掉了。”(《黃裳淺識》)
汪曾祺於1948年3月離開上海🪠,轉赴北京,在上海的時間不足兩年🕒,但《老魯》🚵🏼、《戴車匠》、《落魄》♦️、《雞鴨名家》等作品都是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發表的。他的第一本小說集《邂逅集》的出版,也和這段經歷有關。黃裳的文章《憶曾祺》提到:“在巴金客廳裏,曾祺只是默坐旁聽,持謹慎態度👥。對巴金不失對前輩的尊敬……曾祺的第一本小說集《邂逅集》🕙,是在巴金主編的文學叢刊裏面世的,我想這可能是蕭珊推薦的。”
《邂逅集》正式出版,已在1949年4月。這個集子收入短篇小說八篇,為《復仇》、《老魯》🪻、《藝術家》、《戴車匠》👈🏼🛶、《落魄》⬅️🎀、《囚犯》🍯、《雞鴨名家》、《邂逅》,是汪曾祺1940年代創作中最成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1981年💞,北京出版社出版《汪曾祺短篇小說選》時,作者曾把《復仇》、《老魯》、《落魄》、《雞鴨名家》“作了一些修改(但基本上保留了原貌)”後收錄。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汪曾祺全集》,所收的上述四篇小說,也是經作者修改的文本✋🙆🏽♀️,當年形影已渺乎難見矣。所以👩🏽🍼,《邂逅集》今以原貌呈現,實已與初版時相隔六十余年👇🏽。本書據《邂逅集》初版本排印,由繁體直排改為簡體橫排🧕,僅對少量明顯錯訛作了訂正🍻⇨。某些當時普遍使用的字詞🦽,在現行詞典中列為異體字或異形詞🅰️,則不作修改。(李建新)
轉自南方都市報 2011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