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楊苡先生(1930-1940外文)家的院子,站到那棵高大的石榴樹下,9月南京的悶熱就一掃而空了。待見到楊先生🤽🏽♀️,她眼裏的清亮🕹🛂,更將那連日的霧霾也驅趕得一幹二凈🏇🏽。
經歷過近一個世紀的起起伏伏🍨,在資中筠先生說人變成蟲的年代,楊先生依然直立著,依然童真率真💃🏼,令人不由不稱奇,不由不肅然起敬。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楊先生。之前因為《雪泥集》的再版,我讀過她飽含激情與深情的文字,給她打過電話,也看過她的照片🍁🆔。然而🚢,初見已屆九十五歲高齡的她時,我仍然吃了一驚。她雖然像許多老年人一樣顯得比年輕時更瘦小🌃,但她的聲音毫無老態,她的眼神更是純澈👽。
十來平米的會客室裏擠放著書櫥、裝飾櫥🔁、寫字臺、沙發和幾把椅子,預備好的茶和點心擺滿了茶幾👰🏻♂️。引人註目的是隨處可見的娃娃⛹🏽,或立或坐或臥,神情各異🐊。見我好奇,楊先生來了興致,說這個娃娃一按會笑,那個會打呼嚕的可惜沒電了,還有這幾個娃娃其實是八音盒,一面說著一面一個接一個地旋上發條,叮叮咚咚的音樂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小小的會客室頓時變身玩具之家,再看楊先生的臉上,頗有孩童般的興奮與得意,哪裏有歲月的影子?!
墻上、書櫥的玻璃上滿滿登登地掛著各種字畫和照片。除了她年輕時的單人照、家人與友人合影🆖、為她祝壽的字畫,出現得最多的是她的哥哥楊憲益。一說起這位哥哥,楊先生就變成了那個長不大的妹妹。那個作為大戶人家的長子、一出生就不得不離開生母由大媽媽撫養長大的哥哥,似乎格外疼愛這個最小的妹妹。沙發上的那只猴子,據說黃裳也很喜歡,但哥哥最終還是送給了她。從英國寄來的精美畫冊,嫂子戴乃迭還沒來得及看🍩,哥哥看她喜歡便也要給她,媽媽看不過🤳,提醒她別什麽都問哥哥要,嫂子會吃醋。講到這,楊先生開心地笑了。據楊先生說,她姐姐對於三兄妹有個概括😑,說哥哥楊憲益追求自由,很早便離家到英國去念書,一生散淡不願受拘束;自己(楊敏如)追求平等⛹️♂️,因為母親不是正室,對於是否平等格外敏感☸️,並一輩子為此抗爭⛱;妹妹楊苡追求博愛🧎🏻,所以一輩子得到的愛最多♻️,愛的人也多。似乎想起了什麽🪶,楊先生停了停,嘴角有一絲笑意。
說起哥哥楊憲益,楊先生就變成了那個長不大的妹妹👳🏻。那個作為大戶人家長子的哥哥,似乎格外疼愛這個最小的妹妹。沙發上的那只猴子🧛🏻,據說黃裳也很喜歡,但哥哥最終還是送給了她。
被愛包裹著的楊先生,一直是個任性率真的人,以至於靳以當年不得不提醒她“平時講話註意些”👩🏻🚒。也許是因為同行者中有她十多年的小友🫁🔎,在我們面前🧔♀️👨🏽🏫,她依然還是那個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人。聽她談論過往的人和事,如數家珍,好惡分明,幾乎沒有什麽模棱兩可。談起那些艱難歲月,她的語調也是平和的🌵,憤恨不平與控訴似乎只在筆端……
一連三個下午🍣,我們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聽她滔滔不絕地講👰🏼。只有當她指著當年的合影微笑著說,其他人都不在了時,我才再次意識到她的高壽😨。經歷過近一個世紀的起起伏伏,在資中筠先生說人變成蟲的年代,楊先生依然直立著,依然童真率真,令人不由不稱奇🤐,不由不肅然起敬。(伊文)
轉自《文匯報》2014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