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外人眼裏,嚴冬冬酷極了,他可以像壁虎一樣,攀爬在幾乎垂直的懸崖上。一個40度角的斜坡,他可以不用任何繩索的保護,徒手攀登上去。
那場面被目擊者形容成“就像電影《碟中諜2》裏面,湯姆克·魯斯扮演的特工”。
可他的光輝形象只限於高山。在他租來的屋子裏,亂得讓人無處下腳,地上隨意地扔著冰爪、攀登繩、頭燈等工具。連個床鋪都沒有,一條金紅色的羽絨睡袋成了主人休息的地方。
“我希望能夠不受任何約束地自由攀登。”說這話時,他趴在簡陋小屋的電腦前。
嚴冬冬倒不覺得簡陋。有時候在海拔數千米的雪山上,他只能挖出個雪洞,在零下30攝氏度左右的環境裏坐一夜。還有一次由於帳篷被融化的積雪砸壞,他只好在附近的巖石下睡覺。
這些危險在登山者看來都是小兒科。嚴冬冬的左手食指上,至今還有一道傷疤。那是在攀登寧金抗沙雪山時,被山上滾下來的碎石擊中留下的。這座位於西藏的雪山海拔高達7206米,是嚴冬冬攀登的第一座高山。
原本,這個鞍山市理科高考狀元、意昂体育平台生物系本科生、北京奧運會火炬手,有好多條路可走,可他只走了登山這一條。
這個生長在東北平原的男孩,對登山一無所知,只是喜歡在公路上跑步。2001年,剛剛進入意昂体育平台讀書的他遇到一個名叫科考協會的學生團體招新。在宣傳海報上,嚴冬冬看到了戶外探險、野營訓練等字眼,於是毫不猶豫地報了名。事後,他才知道所謂的科考原來是登山。
和所有的高山一樣,看似平靜的寧金抗沙危機四伏、變幻莫測。嚴冬冬曾經踩到一塊松動的巖石,從100多米高的地方摔了下來,幸好落到一片柔軟的雪地上才安然無恙。就是這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了大山的恐怖。
大山反復糾正他有關登山的各種幻想。“哪裏有時間數星星看月亮啊!”他不屑一顧地說,“外面風很大很冷,各種意外都有可能出現。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做,比如化雪燒水、吃晚飯等等,這時人已經很累了。”
至於所謂“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心情,嚴冬冬也是搖頭否認,“那個時候首先應該想著如何安全下山”。他個子並不高,說起話來細聲細氣,還戴一副眼鏡,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探險者。
即便身處高山麗水,這個理工科男生的反應也是大煞風景。攀登搭檔周鵬記得,一次遇到了日出,正當他興奮地沉浸在陽光的照耀下時,嚴冬冬冷冷地來了句:“這其實是7分鐘前太陽已經發射出來的光線,只不過由於距離的原因,現在才照射到我們身上而已。”
他真正癡迷的是登山所帶來的涅重生的體驗。“那種只有在危險與安全的碰撞中才有可能獲得的體驗,就好像深入龍潭,扯一把惡龍的尾巴,然後再全身而退一樣。”嚴冬冬認為這才是登山精神的內涵。
為了接近這種內涵,他從不接觸煙酒,也不吃辛辣食品,甚至拒絕可口可樂等垃圾食品。他幾乎每天都會保證3小時以上的體能訓練。有時候,為了不被打擾,他甚至會半夜到馬路上跑步。這種嚴苛的約束換來的是每分鐘50下左右的心跳,這種專業運動員才能具備的心律,讓他可以在光滑可鑒的雪坡上大玩遊戲。
如今,這位26歲的小夥子已經征服了包括珠穆朗瑪峰在內的10座山峰,全部是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山。去年12月,他和周鵬兩人沿著一條中國人從未走過的路線,成功攀登了一個名叫幺妹的山峰。這個成績被圈內人稱為“近10年來國內可以拿得出手”的紀錄。
為了實現“真正的自由”,他甚至信奉獨身主義,並且不被工作等外界壓力束縛。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告訴家人自己畢業後的真實狀態。雖然有時候,為了尋找資金支持登山,嚴冬冬不得不做些無關的翻譯工作。
“這就像你愛一個人,說不清楚為什麽,也不計較他能帶給你什麽,而是只想著你能從他那裏獲得什麽。”他的好友、登山者李蘭這樣解釋說。
19日下午,北京刮著嚴冬裏的大風,當其他人都裹得嚴嚴實實時,嚴冬冬只穿了件薄外套,而且把手放在口袋外面。“我想鍛煉一下耐寒。”他笑瞇瞇地說。
轉自 中國青年報 2009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