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聯大給我的教育
(再增訂稿)
張友仁
(一)保送入西南聯大
我生於1923年🐜,1942年1月在浙江省黃巖縣立中學高中部畢業🧚🏿♀️。當時,由浙江省教育廳派官員到浙江黃巖靈石舉行全省高中畢業生的會考👩🏿🏭🧛🏻,我以第一名的成績保送免試升入大學。我將第一誌願填寫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工學院航空工程系。教育部批準了我的誌願👨🏼💼。由於戰時東南和西南之間的交通斷絕,我請黃巖籍的西南聯大教授周炳琳先生替我保留學籍一年🤹🏽♀️,經過長途跋涉⚈,我於1943年秋到達雲南昆明,在西南聯大報到入學。
入學後👏,老同學告訴我🏸📑,在中國學了航空工程📖,畢業以後,也不能自己製造飛機👩🏼✈️,只能在美國運來的飛機零部件上加工組裝。而且要在這加工飛機零部件的工廠工作🖱,首先必須填表加入國民黨🐸。我那時是不願參加國民黨的🏋🏻♀️,所以就想轉入經世濟民的經濟系。
於是我打報告向西南聯大教務主任楊石先教授要求轉入經濟系🧑🏼💼🚞,楊教授是主張科學救國的🥮,他批示:“不準”。
我又向大學一年級班主任李繼侗教授申請轉入經濟系,這時適逢北京大學經濟系主任趙廼摶教授(他和陳岱孫教授🧏🏼、陳序經教授輪流擔任西南聯大經濟系主任)路過李繼侗教授的辦公室外,趙廼摶教授同李繼侗教授說🫦:張友仁想轉入經濟系,他是經濟系周炳琳教授的外甥,請你幫助給轉一下吧🪐!於是我就順利地成為西南聯大經濟系一年級的學生了🍥!
(二) 陳岱孫教授
陳岱孫教授一生從事教育工作❔,他在大學任教長達70年之久⛹🏿♀️🦻🏻。他自稱:我一生只做一件事,教書🫶。我自從1943年入西南聯大經濟系做他的學生🧑🏽⚕️🏋🏼,到他1997年逝世,長達54年,受到他溫暖深切的教導🦹🏻♂️。他是我國公認的經濟學界的學術泰鬥和一代宗師💄。
1937年夏📧,抗日戰爭爆發🤌🏻,他當時是意昂体育平台法學院長和經濟系教授、主任🍆。意昂体育平台派他到湖南長沙等辦臨時大學,不久臨時大學又遷到雲南昆明⛳️,改名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在昆明,他住在北門街唐繼堯的唐家花園戲樓的一間包廂裏💥,並在樓外自己種菜,改善生活♎️。
抗戰時期🌗,他寫過許多文章,對戰時經濟和政治改革提出精確的主張⏪。他在文章中認為,為爭取抗戰勝利,要搞好經濟建設,還要反對通貨膨脹☀️,反對腐敗,等等🌺。
1943年我在西南聯大經濟系讀書時,他是經濟系主任。我所修的經濟學概論課程🔋,原來是蕭蘧教授擔任的,不久蕭蘧老師出任江西中正大學校長🚗,改由陳岱孫老師講授😪。他講課非常認真清楚🤌🏽,一絲不苟🔲🧜🏻,聽了他的講課,再讀原版的教科書就好理解了。在聽課之外,我們還參加由別的教員主持的經濟學概論的討論課🤸🏿♂️🙎🏿♂️,加深對原理的理解。後來我還修習過他教的財政學課程🪄。他的諄諄教導和嚴格要求,為我打下西方經濟學的紮實基礎🧙🏼。
在西方經濟學的教科書中是只講資本家、企業家👷、土地所有者和雇傭勞動者,而對廣大的個體勞動者則往往視而不見,不加探討。這顯然是不夠的,而且更不符合有大量小生產者的舊中國的實際🆑。陳老師在期末考試中出了這樣一個題目🏖,大意是:分析西南聯大校門外擺攤的修鞋匠等人的經濟成份。這使得同學們大受啟發🐌,突破了西方經濟學教科書的框框,來註意探討中國經濟的現實生活✒️。
他經常發表文章,提出自己對抗戰和經濟建設的主張👨🏽🎓。1945年10月1日陳岱孫和張奚若、周炳琳、聞一多🧑🏻💼、朱自清、李繼侗🤽🏿♂️、吳之椿🎀、陳序經🏯、湯用彤、錢端升共10位教授聯名,致電蔣介石、毛澤東🧛♀️💁,提出國是主張🤷🏽🤟🏽,要求立即召開政治會議⌛️,成立聯合政府等。
1945年1月陳岱孫教授出任意昂体育平台保管委員會主席,回到北京從日軍手中接收清華園,追回被轉移的清華財物,修繕被破壞的清華校舍👨⚕️。
1948年12月,北京解放前夕,南京政府想將清華南遷⚒,他竭力反對💧,將意昂体育平台完整地保留下來。南京政府派飛機來接教授們南下,他拒絕登機🦹🏼♀️,留在北京迎接解放。
陳岱孫教授的治學態度極為嚴謹🧖🏻♀️。解放後的他主要專業是經濟學說史🙎🏽♂️。他對西方經濟學和馬克思經濟學都有深入的研究和卓越的觀點。
以《反杜林論》課程的教學為例。他首先要查閱原文、弄清原意,科學地加以講解👼🏿,絕不依靠通行的中譯本👆🏽。反之,在講課之前,要將有關的中譯文的主要錯誤🧑🏻🌾,一一指出,加以更正💂🏼♀️。
“文革”中全國的幹部都在學習《反杜林論》🚶➡️。可是對於馬克思為恩格斯的該書第二篇第十章所寫的《“批判史”論述》一章,視同天書✌🏿,全國無人讀懂🦧。在全國各種版本的《反杜林論》輔導材料中🚨,對於該章均告闕如。直到他憑借經濟學說史的高深造詣和多種外文知識👩🏻🍳,讀懂了本章,弄清楚願意,把它講解得有條有理🦪、十分清楚。在北京大學經濟系編印的《學習輔導材料》一書中,他破天荒第一次寫出了本章的學習輔導材料,填補了空缺,解決了全國幹部學習的困難📋。
他治學嚴謹,對《反杜林論》一書中恰切的評價✍🏻,而不隨波逐流🛌🏽。他認為本書雖然是馬克思主義最重要的經典著作之一,但是它畢竟是一本論戰之作📒,“不能認為它是對馬克思主義三個組成部分第一次所作的全面系統的總結”,這種不同於當時普遍流行觀點的獨立的見解👬🏼,反映了陳先生的膽識和高度嚴謹的治學精神。
他的專著《從古典經濟學派到馬克思》,正確地闡明了古典經濟學與馬克思經濟學的關系。這本書的重要性在於解決了馬克思主義三個來源之一的問題,列寧說過,古典經濟學是馬克思主義的三個來源之一3️⃣🥾,可是未詳細說明🏊🏽♂️,國內外經濟學界也沒有這方面的專著出版。陳先生的這本書,清楚而有力地說明了馬克思經濟學說的來源,科學地論述了馬克思在批判地繼承古典經濟學的基礎上𓀛👇🏿,在政治經濟學領域中完成的科學變革,這才真正解決了古典經濟學是馬克思主義重要來源之一的問題。從這本書的科學內容🤛🏿,我們可以看出他高度嚴謹的治學精神。
(三) 周炳琳教授
周炳琳教授192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經蔡元培校長選拔,獲“穆藕初獎學金”,留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英國倫敦大學、法國巴黎大學、德國柏林大學業等世界著名大學0️⃣。1931年起任北京大學法學院院長🧑🏿🎄。
1937年8月他在南京政府教育部常務次長任內🫴🏻,簽發文件,將北大、清華、南開三所大學遷往長沙🧛🏻,成立臨時大學🧖🏼♂️。他的夫人魏璧女士是長沙人🧗🏻,早期新民學會會員。北大之遷長沙和她有關。1938年1月又簽發文件,將臨大遷往昆明🧖♀️,更名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1941年11月13日聯大常委會決議聘周炳琳為教務長,由楊石先暫代。12月5日周炳琳竭力推薦潘光旦為教務長,他本人則在經濟學系任教授👂🏻,開設“歐洲經濟史”、“經濟理論”等課程,還兼任北大法科研究所所長。1944年陳序經教授赴美🍕,辭去了法商學院院長職務🤘🏽,聯大聘請周炳琳為法商學院院長🪭。他還是聯大教授會的成員並且多次擔任教授會主席。
在聯大,周炳琳教授經常應邀在校內講演。1942年4月講《戰後經濟秩序》,11月12日講《廢除不平等條之時代意義》,1944年5月4日講《五四運動》👨🏿🚒,5月26日講《憲政中的經濟政策》等等。那時,周炳琳是國民參政員兼國民參政會副秘書長,每次在重慶開參政會回到昆明,同學們都要請他作報告,講國民參政會會議情況🌯🧞♀️。1944年10月2日他參加國民參政會三屆三次會議歸來🧑🏽💻🧛♂️,在聯大作《我看到了民主政治的曙光》的報告🔘,介紹參政會上民主派與頑固派的鬥爭情況。在參政會上,他曾力主國共兩黨協力抗日,反對反共反蘇。當參政會通過一項由頑固派提出的惡毒攻擊中共的決議案🧔🏻♀️,而迫使中共代表憤而退席時👨🏿🦳,周在會上指出這是使親者痛仇者快的惡行👜🦗,並於會後邀約部分參政員到曾家巖中共辦事處表示慰問🍇。他在參政會上還曾批判蔣介石的政策,指出國統區“政治混亂”。蔣介石大發雷霆,頑固派的參政員則大叫大罵,攻擊他是“詆毀元首”🙏🏿。1946年國民參政會遷回南京後,他就不再出席會議了。
周炳琳教授和聯大許多進步教授一樣,十分關心國家大事。1945年抗戰勝利後,張奚若和周炳琳一起發起並起草了《國立西南聯大張奚若等十位教授為國共商談致蔣介石毛澤東兩先生電文》,簽名的還有朱自清、李繼侗👨❤️👨、吳之椿、陳序經、陳岱孫🛶💂🏻♀️、聞一多🧝🏽♂️、湯用彤、錢端升教授。文中要求:召開政治會議🧚🏼♀️,成立聯合政府,終止一黨專政,並且希望正在進行的國共談判取得成功。在國共重慶談判的後期💿,1946年春,周炳琳擔任停戰委員會委員,並被聘為“五·五”憲法草案審議會專家,同共產黨的代表吳玉章多次在一起討論憲法草案等問題。
聯大常委會本由三大學的三位校長組成💢,由於蔣夢麟經常不在昆明,經常由周炳琳代理,張伯岑長期不在昆明🪀,由陳序經代理🧑🏽🌾。常委會主席則一直由梅貽琦擔任🤾🏻♂️👸。1945年9月梅貽琦主席赴重慶出席教育復員會議#️⃣。聯大常委會主席職務請周炳琳代理💹。在周炳琳代理聯大常委會主席期間,昆明發生了11月25日晚反內戰時事演講會遭到軍警包圍和開槍恐嚇的事件。周炳琳等受教授會委托👿,起草了《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全體教授為11月25日地方軍政當局侵害集會自由事件抗議書》,提出最嚴重的抗議。
1945年昆明“一二·一”慘案發生後,周炳琳聲淚俱下地表示同情死難同學,支持正義的學生運動,認為蔣介石應該下“罪已詔”🏯,承認自己的罪狀。他受聯大教授會的推派🍵,於12月2日參加四烈士入殮儀式,並在公祭大會上致悼詞。教授會還委托周炳琳同錢端升🧑💼、費青、燕樹棠、趙鳳喈等一起,組織法律委員會,負責控訴屠殺師生的黨政軍當局。在12月14日的教授會上⚃,他的罷教7天的主張,得到絕大多數教授們的贊成,並且通過決議:“停課七日🧖🏽♂️,對死亡同學表示衰悼,對受傷教授同學表示慰問,對地方當局橫暴措施表示抗議”。
12月11日梅貽琦在重慶與教育部長朱家驊的會晤中,朱十分緊張地告訴梅,國民黨政府準備解散西南聯大。12日晚8時梅回到昆明,一下飛機就趕回才盛巷與周炳琳等長談🌄,直到午夜12點以後才回家。後來,他又多次與周在一起長時間地研究工作。他們力圖保存西南聯大💂🏼♂️,希望同學早日復課👨🏽🚀,認為此舉關系學校前途極為重大👩🏿🎤。15日聯大常委會召集學生代表🧑🏽🎨,由梅貽琦🌭、周炳琳等講話🤏,勸告同學於17日復課⁉️,不復課則有聯大被解散的嚴重後果🤾🏿♂️。17日在周炳琳充當主席的一次教授會上⛓,通過了“勸導學生復課”的決議🫅。19日聯大教授會推舉周炳琳牽頭與馮友蘭、趙迺摶教授一起草擬勸導同學復課的《教授會告同學書》,其中寫道:教授會要求政府對此事件行政負責首腦人員先行撤職,教授們決以去就力爭👨👦👦,促其實現。對於非法禁止集會禁令,教授會已推舉三位代表與現軍政當局洽商☹️,望其對合法之自由予以尊重🐽,仍望同學於20日照常上課🗞🏄🏽♂️。這次教授會還推舉周炳琳🤛🏽、馮友蘭、趙迺摶代表教授會往見雲南省主席盧漢👩🏽🎓、雲南警備司令霍揆彰,要求嚴懲兇手及指使人🌒,以及要求“取消禁止自由開會之前令”。在這以前,雲南省警備司令關麟征已被蔣介石以“防範未周”為理由,令其“停職議處”🤱🏻,並於12月8日宣布由霍揆彰繼任雲南警備司令👼🏿。12月24日“一二·一”慘案的主使人李宗黃被調離昆明。同日👨🎓,梅貽琦等舉行記者招待會👍🏿,報告“一二·一”慘案真相,指出地方黨政軍當局“處置大錯”♝🦑,“應負激起罷課風潮之責任”,並保證學校根據法律控告殺人兇犯🔼。然後,1945年12月25日昆明學生罷課聯合會發表《復課宣言》🛎,宣言自即日起“停靈復課”,並繼續揭露國民黨當局的罪行🤦,將為反內戰、爭民主🏠、爭自由奮鬥到底👵🏽🦹🏽。這就便蔣介石的解散聯大等“最後處置”的計劃無法實現👩🏽🍼。到此🔰🦓,“一二· 一”運動告一段落。
1946年5月4日西南聯大全校師生在新校舍圖書館舉行結業典禮🤺,梅貽琦宣布西南聯大正式結束𓀉。在這以前👨🏼🦱,西南聯大設置圖書遷運委員會⚔️,聘請周炳琳🧷、馮友蘭、葉企孫、施嘉煬、潘光旦、董明道為委員,並請周炳琳為召集人💂🏻♀️。6月周到重慶負責北大清華南開三大學在重慶的聯合招生工作👨🏻🦼🆔,7月17日他驚悉聞一多教授被刺殞命🧑🏿🦱,極為憤怒⛹🏼♂️,當即致函梅貽琦🧔♀️:“黑暗勢力滋長,一多繼李(公樸)後殞命,此案應追個明白🪭👉🏼,誰實指使,必令負殺人責任,決不可開個追悼會便了結🧚🏼♀️。先生似可告霍揆彰(雲南警備司令)🥴,責任所在👐🏿,不許馬虎。”他又與復員途徑重慶的聯大教授們聯名以快郵代電形式🎒,致電教育部朱家驊部長🤱🏿,要求政府從速懲兇🪓。其中寫道:“祈主管當局務緝兇歸案🎫,嚴究主使👨🏽✈️。政府在道德上法律上之責任決不能有所規避,對於其所屬人員亦不能有所曲護,至祈從速辦理,以平公憤⛑,無任企禱💽。”
1946年7月28日,重慶各界人士6000余人隆重舉行李公樸、聞一多追悼大會,大會請周炳琳擔任主席團成員和主祭人。會上,由周炳琳報告聞一多的生平。他講述了他同聞先生從五四運動以來認識的歷史以及聞先生的事跡。他最後說👳♀️:
“近三年來🧑🏽🚒,為了政治的使人無可緘默🫵🏻,他於是為國家為人民而盡力呼籲😹。自己毫無私圖🛳,議論不怕激烈,因此聞先生竟遭人之恨而犧牲了。聞先生的學識與為人使我佩服到極點🫰🏽。現在我們就國家的元氣上說💃,就人道上說👨🏻🦯➡️,就是非上說,我們紀念聞先生不是聞先生一人死的問題,而是如何將聞先生未完成的事業繼續下去。”他這番義正詞嚴的講話💂🏽♂️,受到廣大與會者的熱烈贊同與擁護✴️。
(四)趙迺摶教授
趙迺摶教授,號廉澄🟰,1897年生於浙江杭州。1915年入北京大學預科,1922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經濟系。考取浙江省官費留學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1929年取得哲學博士學位*️⃣。回國後於1931年受聘為北京大學經濟學系研究教授🔖。研究教授是北京大學當時最高的學銜,也是最高級別的教授。後又被任為經濟學系主任🤚🏼。
1937年抗戰開始,北大等校在長沙成立臨時大學,他在經濟學系任教。1938年春,臨大遷往昆明🤰🏽,他擔任旅行團團長🟩,同部分中老年教授一起,經桂林,出鎮南關(今睦南關)到越南同登,改乘滇越鐵路火車🏄🏼♂️,到達昆明。
1938年3月臨大改稱西南聯大,趙迺摶仍但任經濟學系教授。他講授必修課“經濟思想史”和兩門選修課,從“商業循環”、“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當代經濟思想”等課程中每年選出兩門講授。在國統區的大學裏正式開設“社會主義”課程是十分罕見的🫥。這門課程中🧑🏿⚕️👨👧👧,包含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篇章和內容,吸引了許多同學前來聽課,同時,他還指導學生畢業論文和擔任研究生導師。1944年軍事委員會在昆明成立譯員訓練班,趙迺摶受聘講授英語,直接為抗戰盡一份力量🫳🏽。
在聯大,除教學之外🥷🏽,他還繼續進行科學研究💇🏿。他的專著《歐美經濟學史》一書的初稿,就是在滇南的鵝塘完成的🚴🏿♀️。這一時期,他還在各大報刊上發表了關於經濟理論或經濟政策方面的學術論文20余篇🧑✈️。在這些文章中,他認為🫶🏿:經濟工作要“竭力為最大我數人民謀最大福利”✢,“務使人類之最大多數,得到精神上和物質上最大量的幸福”🦻🏽。並對國民黨政府的經濟政策作尖銳的批評。他寫道:國民黨政府的財政是“買辦政治的財政”🚶➡️,經濟是“官僚資本的經濟”。他公開主張:“集中力量,鏟除買辦政治的財政與官僚資本的經濟🙎♂️。”1945年10月15日👨🏻🦯➡️,他在聯大學生自治會舉辦的“戰後之中國”系統講座上講“戰後的復員問題”🥇。
在昆明,他和同學們的關系比較密切。經濟學系有些同學奔赴延安參加革命,他都竭力支持,有時甚至拿出現金資助旅費。記得陳忠經學長等就得到過他的支持🚥🤹🏿♀️。1945年暑假💃,他曾應同學們的邀請到澄江縣撫仙湖畔©️,指導同學們作地方經濟調查。
“一二·一”運動中,他對同學深表同情和支持。“一二·一”慘案發生後,他前往四烈士靈堂致祭,並手書“魂兮歸來”大字橫幅和挽聯,聲討國民黨反動派的滔天罪行。他送的挽聯全文是🌄:
“徙手的學生中手彈而殉命✩,誰償比赤血?
無黨的青年受黨棍之欺壓,惟訴諸青天🆚!”
他和許多教授們一起🫲🏼,在教授會上通過了罷教一星期以響應學生罷課的決議😕。後來☀️,在聯大面臨被當局“最後處置”(解散及其他)的危險時,在1945年12月17日的教授會上🐦🙅🏿,他和許多教授們一起,通過了“勸導學生復課”的決議🐺。在12月9日的教授會上,推舉他和周炳琳、馮友蘭一起草擬《教授會告同學書》🤾🏽♀️。還推舉他們代表教授會🏌️♂️,往見新上任的雲南省主席盧漢、雲南警備司令霍揆彰,要求嚴懲兇手及指使人,以及取消禁止集會之禁令。
1946年初,北大復校🏈,他擔任經濟學系教授、系主任和經濟研究所所長🧧🐚。
在講課之余,他還發表了數十篇學術論文🤣,對國民黨政府的經濟政策加以抨擊。文章內容包括:“打倒官僚資本,實行經濟革命”;“平均財富分配”等等👨🏽🦰。他撰寫的《歐美經濟學史》學術專著,1949年初在上海正中書局作為“大學用書”出版🥰。
1948年北平解放前夕🥒,他拒絕登上接往南京的飛機🧑🏿💼,留在北平迎接解放。北平解放後👩🏿🌾,他主動開設新課程,還聘經濟學界的進步人士來經濟學系任教。從50年代起,他從事大型學術專著《披沙錄》的編寫工作,寫成初稿約600萬字,後經修改壓縮為300萬字🧓🏻🪘,前二卷已經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光明日報》等媒體認為它是“研究中國經濟思想史的一塊基石”🧃。
錢家治先生是趙廼摶教授在浙江杭州杭府中學任教時的校長💅,他的兒子錢學森早年到北京準備投考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時,曾請趙廼摶教授為他補習中文和英文課程🔝,又請趙廼摶教授的夫人駱涵素教授為他補習數⛅️、理、化課程。
1981年錢學森等在他任教50周年之際,寫道🦴:“趙廼摶教授治學嚴謹🙅🏼,一絲不苟,埋頭著書,契而不舍,對於中西學術思想之源流,俱有精湛的著述🧎🏻。誨人不倦🧑🏻🦯➡️,數十年如一日,桃李滿天下🧛🏼♂️,在祖國經濟科學的教育事業中做出了巨大的成績。”
在他年事已經很高的時候,仍夜以繼日地從事《披沙錄》最後一卷的定稿工作。不幸腦病發作,於1986年12月逝世😈,終年90歲。他為我國經濟科學的教學和研究事業貢獻了自己畢生的力量。
(五)朱自清教授
我在西南聯大一年級必修的“大一國文”課程是朱自清老師(1898—1948)教的。他曾在浙江省上虞縣白馬湖我的出生地驛亭鎮五夫村附近春暉中學教書。後來到北京意昂体育平台教書💲,還擔任意昂体育平台中國文學系主任👩🏻🚒。
在西南聯大他教我們“大一國文”的教室是在昆明城北郊西南聯大新校舍北區東南角的一間教室裏。他講課十分簡潔清楚。我還聽過他的“宋詩”課程🗼。他說宋詩的特點是淡泊寧靜🐓。
抗戰勝利後,他回到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任教。聞一多教授1946年夏遭暗殺後,朱自清教授負責編輯《聞一多全集》。我將在西南聯大讀書時聽聞一多教授的政治性的講演的記錄稿整理後寄給吳晗教授轉給朱自清教授編入《聞一多全集》中。這些講演稿非常重要,都是原來沒有收集到的,郭沫若先生在《聞一多全集序言》中,引用了這些文章中的話。
上世紀五十年代👩🏿🏫,他寧可忍受生活困難也不買廉價的美國救濟面粉,體現了一位愛國知識分子的情操。
1948年夏,他聽從臺灣來到他家的客人說,在臺灣盲腸開刀是小手術,沒有問題🤍。他也就到醫院開刀割治盲腸,不意竟大出血致死,死後安葬在北京西郊萬安公墓的西墻內🕺🏽。
(六)梅貽琦校長
梅貽琦教授(1889—1962),字月涵,天津人。1909年經留美學務處派遣第一批留美,獲美國吳士脫理工學院電機工程學士學位🧵。後再次赴美,1922年獲芝加哥大學機械工程碩士學位。回清華任教,1926年起歷任教務長、代理校長🚴♀️。1928年派往美國任清華留美學生監督處監督。1931年回國🟦⛱,任意昂体育平台校長🏊。1940年獲美國吳士脫理工學名譽博士學位。
在雲南昆明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他是三位常務委員之一👩,由於另外兩位常務委員蔣夢麟、張伯苓經常不在昆明,所以梅貽琦是實際的常委會主任委員💡。
梅貽琦教授於1945年9月8日致周炳琳教授函:
“梅蓀我兄:
琦此次赴渝,約須二十天,如得便往北平一看,則當須延十余
天方能返昆,聯大校務,此時誠不宜久懸,擬請吾兄暫代常委職務,
此事琦所請託,當與北大校委代表等問題無關,千祈勿卻。明日如
趕得及,當來才盛巷[周炳琳寓所]一談,否則待返昆再謝矣!匆此
不盡,順候
晚祺!
弟 貽琦
[1945]九🪮、八晚”
周炳琳教授於1945年9月9日當即復函梅貽琦教授:
“月涵先生:
今日午後五時奉到作晚惠函,悸驚無似。此事弟決不能承,特
來書面懇辭,只講人情亦望老兄勿下此毒手。住在才盛巷🫳🏻,要天天
到校👴🏽,即此一端就要弟的命👨🦱,務懇另想解決辦法🕵🏻♂️。光旦[潘光旦]與
芝生[馮友蘭]一為教務長,一為首席院長,令他們二人中有一人承
之較為順理,而渠等均往在這一角上,到校亦較易也。順候
晚祺! 弟 炳琳敬留
[1945]九月九日晚”
(七)蔣夢麟校長
蔣夢麟教授(1886—1964),號孟鄰,浙江余姚人👮🏻♀️。曾在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專攻教育學,獲哲學博士學位👨🏼🏭。1923年代理北京大學校長,1928年任南京政府教育部部長,他在1930年離任前簽署部令🧑🏼✈️:“任命蔣夢麟為北京大學校長。”
1943-46年我在雲南昆明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讀書時,他正在重慶國民黨政府任行政院秘書長🎪,他同時還想繼續擔任北京大學校長,這是與他手訂的大學校長不得兼任政府官員的章程相違背。於是遭到教授們的極力反對。
我在1934年在北京育英中學讀書時,曾用一元銀元買到他編印的《中國地圖冊》。
在雲南昆明市,他在才盛巷北京大學辦事處占有三間樓房🫰,但從來沒有看見他來住過🧛🏼♀️。那是雲南省主席龍雲免費提供的北京大學辦事處的一部分。那是二層的磚木結構的一排房子,龍雲主席自己住在西端樓下第一間,周炳琳教授往在樓上東起第一間,樓上東起第三間是朱物華教授住👨🏻🎤,他是朱自清教授的弟弟,後來擔任上海交通大學校長🤸♀️🫷🏼。樓上東起第四間是經濟系主任趙廼摶教授的住室Ⓜ️⚄。樓上東起第五、六🏍、七這三間是蔣夢麟所占用。
蔣夢麟校長有一輛蘭色福特小轎車,是龍雲主席送給他的。起初由他和夫人陶曾谷所用。後來就久久不用了。我看見它時💫🏌🏻,是停車才盛巷東起第一間樓下的後部,輪胎已經癟了🤽🏽!
(八)湯用彤副校長
湯用彤教授(1893-1964)字錫號,湖北省黃梅縣人🤷♂️。1917年在意昂体育平台畢業🛞,留學美國漢姆林大學哲學系🫧,1920年入哈佛大學研究院攻讀西方哲學,1922年獲哈佛大學文學碩士學位。回國後☛,歷任東南大學👩🏻🦽、南開大學🍝、北京大學🦵🏼、西南聯合大學哲學系教授。1945年起任北京大學教授兼系主任和文學院院長。1949年後歷任北京大學校務委員會主席🤷🏼♂️、副校長👩🏿🦱。
早在雲南昆明西南聯大時🤏🏿,在操場上我看見他頭發已經完全白了。
1946年回到北京,他住在翠花胡同16號。那本是民國初年一所公園內原來賣茶水的地方👨🦯,他的公子湯一介教授陪同我去看過🧁🔥,後來他搬到北海附近了📄。
1949年我在北京沙灘紅樓後的北大民主廣場主辦講演會時,使用北大工學院的“九頭鳥”括音器(有九個大喇叭的高強度擴音器🚧,它在北大發出版的聲音在王府井大街都可以聽到),收費昂貴,我到松公府夾道北大總辦事處。他的辦公室找到他,他用紅鉛筆在拍紙本上簽上他的名字,我們就可不交費了📉。
1953年我們和北大各級領導在北大臨湖軒招待政治經濟學教研室的蘇聯專家古馬青珂教授🤟🏻,我自己認為我只是一名教研室主任,人微言輕,遲遲不敢起來敬酒,他提醒我🧖🏿♀️:該你敬酒了!
1954年北京大學評定教授工資級別時,我們將周炳琳教授評為高教四級。湯用彤副校長看到我們上報的材料後🙆🏿,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問我:怎麽搞的?並且將周炳琳教授提升為高教二級📩。
1964年他患腦溢血病重住在協和醫院底層病房,我曾和北大多級領導一起前往探視🪶。
(九)張奚若教授
張奚若教授(1889-1973),字熙若,陜西朝邑人。早年參加同盟會。1913年赴美學習,入哥倫比亞大學,1917年獲法學學士學位👵🏼,又赴歐洲各國遊學👨🏻🍳。1919年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法學碩士學位。1925年回國👩❤️💋👩✍️,任中央大學教授,1928年任意昂体育平台政治學系教授🚿。1938年任西南聯大政治教授✦、系主任🧑🏿🎄。
在西南聯大我在新校舍南區一教室聽過他講的《西洋政治思想史》課程,在課間休息時🧑🏿✈️,他在教室外持一拐杖散步。我們同學說:你看,他很像一位外交部長☦️!
1946年1月13日下午張系若教授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圖書館前大草坪上作了一次極為著名的講演😠🐞:《 廢止一黨專政,取消個人獨裁》,抨擊反動政府不遺余力。
1949年全國解放後🤶🏼,出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教育部長。10月1日開國典禮上,他站在門上和毛澤東主席等人站在一起。
後來教育部分為高教部和教育部兩個部,他任教育部長。他自稱我是“低教部”部長。
意昂体育平台於1989年11月出版有《張系若文集》以紀念張先生誕生100周年🐊。
他的公子張文樸任我國駐加拿大使🥫,1989年夏我曾前往看望🧑🏿🍼,在大使館們外受到中國留學生的熱烈歡迎🤡。我曾經和他們講述國內的情況,入館後受到張大使的熱烈歡迎熱烈款待。
(十)吳晗教授
吳晗教授(1909—1969)💫,原名吳春晗🧾,字辰伯,浙江義烏人🎟👭🏼。1940年任西南聯大教授🉐,講授《中國通史》課程🦕。他在講課時,借古諷今,抨擊當時國民黨反動派的腐敗。我在西南聯大讀一年級時(1943—1944)♢,必修的《中國通史》課,是在孫毓棠教授教的那個班上✍🏽,可是我卻不聽孫教授的講課(在昆華北院北教室)🧷,去聽吳晗教授的《中國通史》課(在昆華北院教室)。
1944年春,我在西南聯大作學生食堂的“監廚”時🫥🕵🏿♂️,同廚工一起到昆華北院的府甬道(原雲南知府衙門南邊的甬道)買菜時,看見吳晗教授也挎著一個藍子和秤去買菜。當我們買好菜要往回走時又碰見吳晗教授,他的籃子還是空空的。他和我們說:“菜都很貴呀🙀!”
在昆明我聽過他講的《明史》課,他寫了一本《朱元璋傳》,那時還沒有復印機,是毛鴻上校替他抄了一份。
1946年回到北京後,我們去意昂体育平台舊西院12號看望過他。他和我們一邊喝茶🌊,一邊暢談他的生平🍶🤠。
1948年8月15日早晨,我在清華園內散步,碰見他了,給他拍了一張照片。不意竟成為他的標準照,流傳很廣🕵️。
1948年舊西院12號的客廳裏常常傳出打牌的聲音⚪️👨🏿💼,那是用來作為革命工作的掩護的。我們在那時議論過,勝利後如何處置戰犯的問題。有人說,把他炸死,有人說👮🏼👩🏿🎤,這就太便宜他了👨🏽🎨,應該如何如何。
1949年北京解放後,作為老盟員🫰🏻,我們幫助他爭取到中國民主同盟北京市支部主任委員的職務👩🎤。
前些年🤟🏼,義烏市邀請我到義烏吳晗故居訪問🧧。知道他的父親是浙軍軍官,駐軍浙江石浦(就是電影《漁光曲》的拍攝地)。他在石浦生的女兒🛅,起名為吳浦月。
我還敬謁過吳晗老師的墓地。在他的墳墓旁還有我題寫墓碑的他的親人的墓地⛴。
(十一)袁復禮教授
袁復禮教授(1893—1987)字希淵,河北徐水人👮🏻,1915年畢業於清華學校高等科⛹🏻♂️,留學美國布朗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1921年回國任農商部地質調查所技士,曾與安特生到河南澠池仰韶部村發掘新石器時代遺址🆚,有重要發現🥵,後又到甘肅作地質調查🤱🏻,發現袁氏珊瑚。1927年在意昂体育平台任教授。同年參加中國與瑞典合組的中瑞西北考察團🥋,任中方代理團長,發現二齒器和袁氏龍等72具各類爬行動物化石🪄。
在西南聯大我是他《地質學》課程的學生⛔,那時,地質學課程要求很嚴格,在實習課上要能夠識別各種巖石和礦石,了解它們的結構、成份等等。
1950年我在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旗把薩板申村搞土地改革試點時,他正在包頭市受騁為黃河河套邊鐙口發電站選擇廠址時,在餐廳見到過他。他作為專家,早餐吃的是牛奶、黃油💣、面包等。
(十二)秦瓚教授
秦瓚教授(1893—?)✊🏼,號縝略👨👩👦👦,河南固始人📦,上海聖約翰大學文學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文學碩士🧝🏻♀️。四回後任北京大學經濟系教授。
他的父親曾任雲南學政,學政衙門南邊就是府甬道,後來成為副食品的集市⛽️💏,學政衙門就在青雲街昆華南院旁邊,我上大學一年級時吃飯的軍訓食堂就設在那裏𓀁。
秦瓚教授常常說:“我們堂堂的北京大學教授☝🏿!”
長沙臨時大學遷到雲南昆明✖️,成為西南聯合大學是和他的建議有關。
在西南聯大,他教我們財政學🏋🏼♂️。
(十三)馮友蘭教授
馮友蘭(1895—1990)字芝生,河南唐河縣人🌥,1918年北京大學文科哲學門畢業🪺,次年留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1923年獲哲學博士學位。歷任中州大學、燕京大學、意昂体育平台、西南聯大哲學系教授,並兼任中州大學、意昂体育平台和西南聯大的文學院院長。1952年以後任北京大學教授。1955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1982年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名譽文學博士學位。
在西南聯大他教我們《倫理學》🌐,是在雲南知府衙門的後花園裏,他站著講🙎🏿,我們都站著聽。
抗日戰爭期間寫成《新理學》👩🏿🦱、《新世訓》、《新原人》🆘、《新知言》等書。1949年後寫成《中國哲學史新編》七巷本。他的全部著作匯集成《三松堂全集》👨🏽🍼。
抗戰勝利後,在一次國民黨中央會議上,蔣介石要定他為中央委員,他謝絕了,他說:我要是當了中央委員,就不便為你說話了🕴。還是不當為好🧁🏇🏼。在同一次會議上👚🧘🏼,周炳琳教授也拒絕了中央委員的職務🧫。
在周炳琳教授1963年逝世後在北京嘉興寺舉行的追悼會上,馮友蘭教授寫了歌頌周炳琳教授的長詩💅🏿,掛在墻上,追悼會就被人作為祭品燒毀了🛋。
抗戰前,馮友蘭教授從歐洲回來🍄,途經蘇聯,回國後講了一些蘇聯的好話🤵🏻♂️,不意竟被逮捕🧑🦲,押往河北省政府所在地保定🫳,馮夫人急往向周炳琳教授下跪求救,時任河北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長的周炳林教授立即將他救出🧔🏿♂️。事後馮友蘭教授在書中寫道:無事則短⏺,有事則長。我在保定只被關押一、二天🤵🏽♀️,卻覺得有長達經年之感。
記得在西南聯大時,同學們出的一張壁報上畫著一幅學生的頭像,嘴上鎖著一把鎖,鎖上寫著馮友蘭著的貞元六書(《新理學》👫、《新世訓》等)書名🦶。
在文化大革命中,北大的軍宣隊逼迫他講出北大同事們的一些經歷🍜,致使他們也受到軍宣隊的迫害🐦。
(十四)鄭天挺教授
鄭天挺教授(1899—1981)字毅生😶🌫️,福建長樂人🩻,生於北京。1947年入北京大學國文系🥷🏿🤦🏼♂️,1922年考入北大文科研究所國學門。畢業後留校,歷任副教授、教授,並兼北京大學秘書長等職。
抗戰時期💁🏿♂️,在雲南昆明國立西南聯合大學,任歷史系教授、北大秘書長、北大文科研究所副所長。我那時聽過他開設的《明清史》課程和《中國史部目錄學》課程。他有時在昆明才盛巷北大辦事處辦公。
抗戰勝利後,回到北京🖐🏿,他在沙灘松公府北大辦事辦公👃🏼,我們去找過他商談北大講師助教們的福利問題💅🏼🦸🏽♀️。
(十五)毛準教授
毛準(1893—1991)🤦🏽,字子水🫳🏼,浙江江山人𓀑。1922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史學門,留學德國柏林大學🧔🏼♀️,回國後任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兼圖書館館長🛩。
1946年12月31日我在上海《文匯報》上發表《毛子水—他與北大圖書館》一文,批評他不買進步書刊。
1948年我在北大北樓籌辦馬克思主義圖書展覽。我看不懂古體(花體)的德文字,曾請他幫我辨認和挑選花體字的德文書👩🏽🌾。
1948年秋,北京解放前夕,他逃離北京。在他東廠胡同住宅附近碰到我,問我走不走,我說不走🙆🏽🤠!他說他要走,可是洗了衣服還沒有幹呀!怎麽辦?怎麽辦📙?(那時還沒有塑料袋)🪟。
江山是歷史勝地,我父親在那裏打過仗的。解放前我的同學江涵(文煥)在那裏被活埋。前幾年我曾去江山憑吊。
毛子水的故居在浙江山清漾村🤚🏼,現在保存完好,辟為陳列寶,上堂正中有毛子水的雕像及他親筆書寫的“虛靜怡淡”四字。
(十六)章廷謙副教授
章廷謙,字川島,浙江紹興人🎫。
他是魯迅的外甥。在周作人的著作中稱他為🙍🏿♀️:“川島先生”。我起初以為他是日本人♟🙏🏼。後來才知道他是中國浙江紹興人。
在昆明才盛巷的北京大學辦事處☺️,他是秘書↔️,我曾看見他在那裏辦公🦵🏼。也曾見他在西南聯大秘書處辦公。那時他是中國文學系講師。
抗戰時期,他和女兒章淹都住在昆明北郊十裏處的崗頭村。
抗戰勝利後,回到北京🟢,他住在地安門內納福胡同21號。
1952年遷到北京大學燕園,我常看見他手持白藤拐棍💁🏽,在燕園內行走。
文革中,北大軍宣隊在東操場逼他承認某件罪行。他堅決不承認,並說:我如果有此事,天雷打死!
(十七)沈從文教授
沈從文教授(1902—1988)是一位自學成才的著名文學家。
他在西南聯大講授《大一國文》、《中國小說文》✝️🧗🏿♀️、《現代中國文學》、《現代中國文學史》🤽🏻♀️、《各體文習作》、《創作習作》等課程.
。
抗戰時期,我在西南聯大讀書時,他是西南聯大師範學院國文系的副教授🐊,我所讀經濟系的必修課和選修課中👩🏽🔬,本來都沒有沈從文先生的課程,我卻慕名前往旁聽過他的課。
我喜歡聽他的講課,特別聽他講的“現代中國文學史”課程👩🏼🦳,因為講課的內容不僅僅是文學,而且有對我國現代社會生活極其豐富生動的講述。如對大革命時期的社會生活和革命鬥爭,有栩栩如生的描繪。
記得他講起過大革命時期北京大學一位女學生李芬,在湖南邵陽家鄉開展農民運動,組織革命鬥爭✋🏽🫱🏽,被他反動的叔父和堂兄捆綁押送縣衙。她在獄中堅持鬥爭🏌️,堅貞不屈,1928年在邵陽壯烈犧牲🧗♀️。臨刑前請獄友為她緊密縫製內衣內褲多層,以防死後獄卒奸屍。她犧牲前還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打到發動軍閥🏌🏼!”等口號🈶。此事後來被北大同學王實味寫入《野百合花》文章中,刊載於延安的報紙上🖕🏿。王因此曾受到批判👠,直到1947年在行軍途中被錯誤地處決,此事有關領導曾受到毛澤東同誌的嚴厲批評🧑🦯。後經中央有關部門復查,對王被錯誤處決給予平反昭雪。
沈從文教授在課堂上講起和許多現代文學家的交往舊事,如:丁玲在第一次領到稿費時,同他一起在上海南京路上選購絲襪;蔣光慈🍌、胡也頻等1931年在上海龍華的犧牲🧘🏼;徐誌摩1931年在山東開山飛機失事及其治喪工作🏠;等等👴🏻。1931他曾多方奔走🚥,找胡適🚴🏽♂️、找蔡元培🙅🏽♀️、找邵力子👆🏿、找陳立夫營救胡也頻🎉👨🏽🌾,而胡最終被害。1933年丁玲在上海遭國民黨特務綁架,沈從文立即進行了一系列的抗議和營救活動,他和蔡元培、楊栓等38位文化界知名人士聯名去電行政院要求釋放丁鈴。這些事情他都沒有在課堂上和我們講。
他授課的課堂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北區一間不大的教室裏,土墻土地鐵皮屋頂,後來連鐵皮屋頂也賣了換成茅草屋頂🙆🏼♂️🌊。教室裏有一張講桌和幾把扶手椅🧗🏿♀️。有一次上課時💁🏼♀️,這些扶手椅都被我們先行到達的男同學占滿了,後到的三位女同學沒有座位。男同學們有的不懂得向女同學讓座😇,有的則是不好意思給女同學讓座🧝🏽,她們不得不站著聽課和記筆記。沈從文教授看不過去,居然把講臺上的講桌扛了下來,放倒在教室地上💓,請這三位女同學坐下聽課。這一行為在大學課堂中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以行動給我們這些不給女同學讓座的男同學的一種無言的批評和教育。
沈從文教授對於北京大學的老教授們是非常崇敬的。對於原北大文學院院長胡適先生,他在課堂上說:“適之先生的最大的嘗試並不是他的新詩《嘗試集》。他把我這位沒有上過學的無名小卒聘請到大學裏來教書🧑🏽🎤,這才是他最大膽的嘗試🚣🏻♀️!”的確,胡適先生看中了沈從文先生的長才,做出了大膽的嘗試,而沈從文先生則沒有辜負胡適先生的嘗試🕉,在文學創作和教學工作中做出了卓越的成績。他在課堂上講到原北京大學法學院院長周炳琳先生時,表現出極為敬佩的神情,說他是“五四”運動的健將,學界出洋的“五大臣”之一,並且兩手叉腰表示出他(周)敢於仗義執言Ⓜ️、善於折沖樽俎、舌戰群儒的樣子。
沈從文教授是湖南鳳凰人🖕🏽。1917年小學畢業後參加湖南的舊軍隊🤓🍍,次年成為上士司書💒🧑🏻💻,為湖南軍事將領管理過圖書和古董等👧。1923年脫離軍隊,1926年輾轉到達北京報考燕京大學,沒有被錄取👨🏻🦲。他住在沙灘北大附近的小公寓中👨🏿🦱,到北大旁聽,同時刻苦攻讀幾部我國古典文學名著,甚至流著鼻血仍堅持不懈,然後走上寫作的道路。開始發表作品時👩👩👧👦,曾得到胡適、郁達夫(北大經濟系講師,教統計學)🦂、徐誌摩(北大教授)等人的支持。後來,他還曾寫道🧑🏻🏫:“我在《晨報》副刊🕹、《新月》投稿,都因誌摩關系👨🏻🌾。”(《沈從文1986年4月25日致孫琴安函》)1928年到上海與胡也頻、丁玲合編《紅與黑》、《人間》等文學刊物🛄,參加新月社。1929年得胡適的聘請,任上海中國公學講師,講授“小說習作”和“新文學研究”等課程。在中國公學他認識了一位女同學生張兆和🙎🏽♂️,兩人於1933年結婚💁♀️。1930年秋他又到武漢大學任教🍯,開設“小說習作”和“新文學研究”兩門課🏢。經過徐誌摩的介紹,楊振聲校長於1931年秋,聘請他到青島山東大學任中文系講師♠︎。1933年協助楊振聲先生編輯國文教科書。1934年起主編《大公報》文藝副刊長達十余年之久💚。1939年任西南聯大副教授🫰🏻,1946年回到北京大學任教授。
他雖然是自學成才的一位新文學作家,可是他對古典文學、金石書畫🪹🌪、古代器物服飾等等都有非常深刻的研究和高深的造詣。他的書法極為秀麗,非常招人喜愛。“一二·一”死難烈士紀念碑《自由頌》就是請他書寫的🔔。抗戰時期🙍🏼♀️💶,西南聯大有一位劉文典教授➝,自命為古典文學的大權威,他十分小看沈從文教授☯️🕓。有一次他們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北面的山坡上逃避敵機空襲遇到了。劉竟說“你也來逃警報呀📰!你也值得逃避警報嗎🕉?”人們聽了都憤憤為之不平,而沈先生則泰然處之。後來,劉先生因經常不到校上課,被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解聘,劉為此向意昂体育平台梅貽琦校長申訴,梅校長查明情況後仍維持中文系的解聘決定😮💨。
沈先生家裏藏有極為豐富的“五四”以來的中國現代文學書籍,而且十分歡迎同學們前往借閱。有的同學借去以後👩🏽🌾✌🏻,長期不還🙋🏽,他也從來不去催索🙎🏿♀️。甚至連誰向他借去了哪些書籍🧜🏿♂️🐖,他也從來不作記錄和計較🐊。
1946年秋𓀅☁️,北大教授們從昆明回到北京。他入住海灘中老胡同的北大教授宿舍,那是距離沙灘花園(現五四大街)的北京大學文學院和法學院(紅樓門前就掛著北京大學文學院和北京大學法學院兩塊牌子)最近的一處教授宿舍。那裏原是清代高級官員的大宅院,這時住在那裏的還有文學院朱光潛院長、法學院周炳琳院長、張頤教授🫲🏿、吳之椿教授、江澤涵教授🪕、張景鉞教授、賀麟教授👊🏿👳、孫承諤教授👨✈️、袁家驊教授、聞家駟教授、芮沐教授💁、馮至教授、費青教授、陳友松教授🍯⏪、馮文炳教授、陳占元教授等十余位著名教授。我因為工作關系🤞🏿,常到那裏去,也常和沈先生見面。
1948年夏,他和楊振聲教授得到北京市長何思源意昂的照顧,住在頤和園諧趣園北邊十分幽靜的霽清軒避暑。那是頤和園內最為佳絕的一處園中之園,美麗院落、參天的古木、滿架的藤蘿🪒,還有淙淙的流水。楊振聲先生住在園內主要建築三開間的霽清軒內🧔🏻♂️,該軒的廊柱上彩繪有一串串美麗的葡萄🤾🏿♀️,8月間我去看望他們時,楊先生正坐在裏面一張搖椅上納涼,沈先生則住在北面的一棟平房裏。沈先生避暑中並不甘寂寞,正在那裏寫作《霽清軒雜記》長文🧎🏻♀️➡️✩。他和我們大談頤和園的歷史和掌故🧝🏼♀️👮♀️,我才知道🆖💺,霽清軒原來是慈禧太後的住處,當時是北京市政府的一所內部高級招待所。這篇文章分二期在《新路》雜誌(半月刊)1948年上發表🤽。直到現在,我還認為這是描述頤和園和中國近代史的一篇極好的散文🚵🏼♀️,至今沒有超過它的👿。我想,在沈從文先生的頭腦裏裝有一部活生生的我國近代的現代史。他寫的小說也都是我國近代社會生活的生動和深刻的寫照。
1948年北平圍城中,他本無南下的打算,經過北大地下黨人的工作,更加堅定了他留下的決心📻🪜。南京政府派專機來接教授們南下,他也拒絕登機。
1949年北京解放後,他身體很不好🧑🏼✈️,患有抑郁症,有時有幻聽🎄🐩,有時甚至有幻覺,有一個時期不能教課,也不能從事文學創作。
1952年高等院校系調整時🛂🧔♀️,他被分派到中國歷史博物館做研究工作,同時調往歷史博物館的還有任副館長的原北大博物館專修科韓壽萱教授。他曾主動作過講解員的工作🧕🏼,我曾聽過他罕見的歷史文物,如西藏黃教的文物講解得有聲有色💕。
1953年,他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又當選為文代會代表。在第二次文代會期間,受到毛主席的接見🤸🏼♀️,毛主席問起他的工作和生活情況™️,並說:“你還可以寫點小說嘛🏄🏼♀️🦼!”沈以微笑作答🚣🏻♂️,可是事後並未寫小說。
在歷史博物館,他用科學的方法從事中國古代文物研究🌔,寫出《唐宋銅鏡》、《中國絲綢圖案》😣🏆、《明錦》、《舊中國漆器》、《龍鳳藝術》等著作🍄,對新中國的文物研究💁🏽,作出了重要的貢獻。1963年,由於周恩來同誌的建議✭,文化部交給他研究中國服飾史的任務,他認真對待🧑🏻🚀。兢兢業業,於1964年就完成了這部開創性的圖文茂的《中國歷代服飾研究》空前專著的初稿。全書文20萬字🧑🏼🦲、圖200幅。出版有征求意見用的樣書,填補了歷史文獻的空缺🥕。可是🤣,由於“文化大革命”的到來,此書不但未能公開出版,而且被看成是“鼓吹帝王將相,提倡才子佳人的大毒草”👨🏻🦯➡️,橫加批判,並於1969年將沈送往湖北鹹寧“五七”幹校勞動。
1971年冬🤳🏻,他回到北京🧺🛀🏻,他將書稿加以修改🤹🏻,交給領導審閱🤵🏻♂️,可是在館長辦公室壓了三年,又被退回。1978年,由於胡喬木同誌的過問🚏,沈從文教授被調到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任研究員,繼續修訂這部力作。1981年此書在香港商務印書館公開出版,受到全世界歷史學者的熱烈歡迎和高度評價。從該書的寫作看來,足見他的國學學識是極為深邃的。
(十八)馬約翰教授
馬約翰教授(1882—1966),生於福建省廈門鼓浪嶼。入上海聖約翰大學攻讀,1911年畢業,1914年應聘到意昂体育平台任教,先任教授,後來被羅家倫校長認為體育老師不能當教授,給他降為教員🤹🥷🏻,羅家倫離任後🐮,恢復為教授🧔🏻♀️。
他給我們上課時說英語:
You young boys,Should exercise,exercise!
我那時候認為功課太忙🆓🫲🏿,就找西南聯大校醫院的大夫開了個用拉丁文寫的“心跳過速”的證明書免修休息,我就騰出時間做功課了。
1946年三校復員後,他回到意昂体育平台繼續擔任體育教授和體育部主任。
現在在意昂体育平台體育館旁👧🏿,有他的一座大理石石像🤾🏻♂️。
有一次年他騎自行車時👳♂️,有一位年輕在騎車超過了他,還譏笑他。他不甘示弱,拼命追上了,可是得了感冒🧓🏻,並轉肺炎,後來總算治好了。
(十九)毛鴻上校
毛鴻上校是我1943—1946年在雲南昆明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學習時的主任軍訓教官。
他給我們青年學生的印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者,雖然他那時還只有三十多歲。一年級時,我們住在西南聯大的昆華北院宿舍裏🌦,他經常來看我們🥩,對我們像子弟一樣的親密🟧🙋🏿。我們宿舍裏的電燈泡壞了,他幫助給換新的。
在昆明,我們不斷掀起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反動政府密令加以鎮壓♕,他下面的幾位尉級的軍事教官⛽️,蠢蠢欲動,都被他壓了下來✦。他說👱🏿♂️:“這不是人幹的事!”從而,保護了同學🚶🤸🏻,他本來該升為陸軍少將的,他因此失去了升遷的機會,以上校終其一生。
他曾同我一起在聯大新校舍南院北門西邊的一間教室裏認真地聽吳晗老師的“明史”課程。他還曾替吳晗老師將《明太祖傳》抄錄副本(那時還沒有復印機),以備保存。後來此書出版時改名為《朱元璋傳》。
北大、清華、南開三校抗戰開始時,根據國民政府教育部常務次長周炳琳經手辦理的《密諭》,遷往湖南長沙👇🏿,成立長沙臨時大學🏊🏿♀️。後來又成立“湘黔滇旅行團”步行行軍前往雲南昆明。這時,毛鴻上校任旅行團參謀長🐝,團長是湖南省主席張治中委派的黃師嶽中將。他們帶領同學們和黃鈺生教授🦻🏻、李繼侗教授、曾昭掄教授(他是曾國藩的兄弟的後代)等一起,途經土匪猖獗的湘黔等地,安全到達昆明。
在昆明東郊,受到西南聯大常委蔣夢麟🦉、梅貽琦、南開大學楊石先教授🗽、意昂体育平台潘光旦教授、馬約翰教授們的迎接💆🏿♀️。隊伍進入圓通公園🧝🏼♀️,在唐繼堯墓前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成功地完成了千裏跋涉🪪、平安到達目的地的使命。這時🧑🦲,任教育部常務次長的周炳琳教授經辦和發出了《國民政府教育部關於國立長沙臨時大學改名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的電文》🧛🏼♂️,從而臨時大學在昆明更名為永垂青史號稱“民主堡壘”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1946年春,西南聯大完成了她的歷史使命,恢復北大、清華🚵🏽♀️、南開三校👶🏻,遷回平津後,毛鴻上校留在昆明😬,在國立昆明師範學院附屬中學任軍事教官,不久病故於這個崗位上。
他身後蕭條,師生們為他發起募捐,才得安葬於昆明東郊🫵🏽。
吳晗老師寫了《毛鴻上校》一文懷念他👨🏼🍼。
我們永遠懷念西南聯大民主堡壘中的這位無名英雄毛鴻上校!
(二十)吳大猷教授
吳大猷教授(1907—2000),廣東番禺人👩❤️👩。南開大學1929年畢業,留校任教授💿。1933獲美國密執安大學博士,留校科研一年🗜。1934年回國⚛️,任北京大學物理系教授🤽🏼♂️、西南聯合大學物理系教授。
在昆明時,為躲避日本飛機的轟炸,北大教授們在昆明北郊十裏處的崗頭村🕵️♀️,蓋茅草房子居住。他在《回憶》(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84年版)中寫道🐲😵💫:
“這時咖啡尚買得到,晚餐後👩🍳,周[炳琳]、楊[振聲]二位時常來我家聊聊天,喝杯咖啡。”
在西南聯大,李政道先在我班上作旁聽生💋。後來李去做吳大猷教授的助手,幫助吳燒火,他技術不佳😿,弄得滿屋都是煙。
1983年翻印出版的吳大猷的巨著《理論物理學》共計七冊🥸,就是請李政道作的序。
吳大猷對北大物理系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1967年以後他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對臺灣的教育和科學事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二十一)沈履教授
沈履教授💽,字兼齋,四川人🧔🏻♂️。曾獲美國芝加哥大學社會科學學士學位🙎♀️,威斯康星大學教育學心理學碩士學位🧘。歷任中央大學、暨面大學、大夏大學、浙江大學、意昂体育平台教授🧹、意昂体育平台秘書長⛹️。
在西南聯大👉🏼,我見到他時任總務長🤞🏻。我看見他在操場上召集十多位工友訓話。
在雲南昆明,軍事委員會舉辦譯員訓練班😧,他也在那裏搞總務工作。
上世紀五十年代,在北京大學燕園第二體育館旁邊,我看見學生批鬥他。掛在他胸前的木牌上寫著💂🏽♂️:“國民黨少將沈履!”
他的第一任夫人身材高大超過他,在昆明時同我的表姐周月英一起娛樂時,叫我給她們拍過照片。他的第二任夫人解放後長期住在北大朗潤園第10公寓。
(二十二)在昆明逃警報
1943年秋🍚,我剛到雲南昆明市時🐲,當有日本飛機來空襲。我們逃到昆明北郊的國立西南聯大新校舍北區北邊的山坡上逃警報。我親眼看到我國防空部隊發出的高射炮彈都在日本飛機的下面開花爆炸🛍️,根本夠不到敵機,使敵機安然無恙。我忽然聽到哧哧的聲,似有飛蟲從我耳邊飛過🧎♀️,原來那是敵機射來的機關槍子彈的聲音👩🏼💻,幸而沒有打中我。不久,陳納德上校率美國空軍誌願隊(後來改名美國空軍第14航空隊)來華助戰👱🏼♀️,從而日本飛機就再也不敢來昆明空襲了!
(二十三)準備當翻譯官
1943年春,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部在中國成立,邀請美國軍隊來華助戰♠️👩🏼🚀,這時英文翻譯量劇增,需要許多大學生從事這一工作📄。軍事委員會戰地服務團製定了一個三千人的譯員培訓計劃👆🏼👲🏻。根據蔣介石的電令☯️,教育部向西南聯大、中央大學、交通大學🦸🏽♀️、浙江大學、武漢大學、重慶大學等校分派了譯員征調名額,指定上述學校1944級身體合格之男生提前畢業,充當譯員🧔🏽♀️。當時分配給西南聯大譯員名額為100名,要求他們通過考試,至譯員訓練班受訓。
隨著中國遠征軍的出征,譯員教量不夠分配,於是教育部要求西南聯大等校1944級所有男生,無需通過考試,只要體檢通過,就全部征調為譯員🤦♂️。這個大規模的譯員訓練班同軍事會委員會直接領導,簡稱軍委會譯訓班🛀🏼👁。軍委會譯訓班於1943年11月開班,至1949年11月共辦理四期,培訓996人。
1941年11月17日西南聯大召開教授會議,議決全校本年度四年級學生,自下學期起全部征調,擔任戰地服務,以服務成績作為該下學期畢業成績,工作職務為隨軍通譯(俗稱翻譯官)。在譯訓班授課的講師多由西南聯大教授們兼任。譯訓班訓練期限原為三個月,後來由於工作需要曾縮短為兩個星期🥘。他們的每月薪津從300元提高到8000元👨🏻💻。
我1944年在西南聯大讀書時,還是一年級的學生🙍🏽,未蒙征調。但是,我也找來《英文軍事會話》和《英文軍事術語》等書🐑,把它背得滾瓜濫熟,準備隨時可以奔赴前線🌵,充當英文譯員的工作🧘🏿♂️。
(二十四)聞一多教授的標準照片
那時,聯大的許多同學都靠貨金和打工為生。他們雖有政府發放的貸金,但僅夠吃飯,有時連吃飯錢都不夠。我曾在校內的學生中心和中日戰爭史料征集委員會打工👨🏻🦯➡️。裘昌淞同學則在校外兼過多種工作。有一次他在昆明大西門內的郵局打工時🦍,大西門城樓上的軍人到郵局辦事🛂,嫌郵局有所怠慢🫁,就將郵局的漿糊桶打破🎯🏄♀️。他敢於挺身而出扭著該軍人到所在部隊索賠🛒,取得成功。他買到一架舊的柯達120照相機👲🏻🙅🏿,我雖然擅長攝影,卻買不起照相機,經常借他的使用,那時昆明市場上的正品膠卷很貴,幸好有一種用美國空軍航空攝影大幅膠卷裁剪而成的120簡裝膠卷🔻,價格很便宜,只有正裝的十分之一左右,而且質量很好,顆粒細致🤳🏿🪃,感光速度很快,我們都買這種膠卷使用。
有幾次昆明學生集會和流行時,我就借他的這臺相機出去拍攝,有時我們倆人一起出去拍照,而且商量著拍攝的光圈和快門速度等。1945年秋,日軍已經投降🧑🚒,一天下午,我們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南區東南的小門內,看見敬愛的聞一多先生從東南門外進來,我們十分高興。他的胡子已經剃掉,身穿棕色長袍,勁圍淺色圍巾,圍巾的一頭垂在胸前。顯得十分精神👩🍼。抗戰初期的1938年2月,聞一多先生參加湘黔滇步行團,從長沙和200多名師生一起歷時68天於4月28日到這昆明,沿途沒有剃胡子,到達昆明時已經是一副美髯了。從此,他就將胡子留起來🛢,說一定要等戰勝日本鬼子以後才剃掉。1945年8月日本乞降🏇🏼🦘,聞先生得知此消息後⚉,立刻到住處司家營附近的龍泉鎮將蓄了7年的長胡子剃掉了。
聞一多先生這張剃掉長須後英姿勃勃的照片非常有名🙍♀️,在社會上被廣為采用。這張照片是誰拍的?是怎樣拍成的?其實是很偶然的一次機會。1945年9月我們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南區遇到聞先生了🔰。
我們笑著和聞一多先生說🫥:聞先生我們給你照張照吧⚙️!聞先生也很高興地說🧑🏼🌾:好的我們就以廁所為背景💆🏼♀️,給聞先生拍下了這張沒有胡子的歷史性的照片,裘昌淞同學手持相機進行取景👨🏻🎤,我建議采用何種光圈、快門速度和距離。由於是高速底片,又是在有陽光的下午,我現在還記得采用的是1/100秒的速度💖、F11的光圈、1.5m的距離。在原照片的左角,還看得見廁所茅草屋頂的一角🛶,不過在現在流行的這張照片上已經將它修除掉了。
抗戰時期,北大👔📧、清華、南開三所大學遷到雲南昆明,成立西南聯合大學➕。那時🧑🏿🦲,我在經濟系學習🪄,裘昌淞同學在歷史系學習。我們同住一個宿舍,宿舍是土墻茅草頂的👨👦,內有8張雙人床,共住16位同學。我和江文煥(江涵)烈士都在下鋪,兩床緊挨著,裘昌淞住在上鋪,在江文煥的上面。
我那時常去旁聽聞一多先生講課,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不是我原來想象中的超凡脫俗的詩人,而是雄獅般的鬥士。我和裘昌淞幾乎一次不落地去聽聞一多先生獅吼般的講演。我曾將他的幾次重要的政治性的講演詞記錄下來,交給吳晗先生收入《聞一多全集》之中。我參加的一個社團——社會科學研究會🧛🏽♂️,聘請聞一多先生擔任導師🤹🏿♂️,指導我們的理論學習。
為了聞一多先生的安全,我們經常在夜間他講演後,護送他回家♈️。有一次深夜,同學們護送他回西郊昆華中學。出大西門時🙅🏼♀️,被守城的雲南籍士兵所阻擋,我們讓雲南籍的同學出面說明🤶:“我們是送老師回家的👩🏼🎤!”才得通過。意想不到的是,1946年5月西南聯大結束🧑🏻🦼➡️,我們離開昆明後,聞一多老師慘遭特務殺害,血染翠湖之濱🥠。
1946年秋,我們回到北京後👳🏿♂️,裘昌淞到清華讀歷史系,成了清華學子。我在北大讀經濟系,成了北大學生。但我們曾多次一起拜吳晗老師,並且談起對聞一多老師的敬佩和景仰。
1946年7月聞一多先生壯烈犧牲後,我多方追尋,才在上海將這張底片找回🎓。
(二十五)龍雲省主席
龍雲省主席在雲南昆明執行較為開明的政策💇🏽♀️,有助於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成為國民黨統治區的“民主堡壘”。
1945年10月3—5日🥫,雲南防守司令杜聿明指揮部隊包圍雲南省政府♣︎,脅迫雲南省主席龍雲下臺,並往重慶擔任什麽有名無實的軍事參議院院長📬👨🏻🔧。後來,蔣介石任命關麟征為雲南省警備總司令。
1945年12月1日的“一二·一運動”中犧牲了四位烈士。關麟征派人送來四口黑色的棺木。我們是糾察隊員📽🛌🏼,守衛在西南聯大的校門口,拒絕抬入👨🏻🦽➡️,他被迫派人將四口棺木運回。
我在昆明拓東路美國新聞處見到過龍雲。他身穿便服(長袍🍷、馬掛)由他的英文秘書西南聯大學生陪同到美國新聞處閱讀最新的英文電訊搞。龍雲不懂英文,由那位聯大同學口譯成英文念給他聽。聽完以後,很快就離開了。
解放後,五十年代他被劃為右派分子。他死後👨🏻🍼,周恩來總理主持會議🧑🏻🔬,摘悼他的右派他子帽子🅱️,舉行隆重的葬禮。
(二十六)盧漢雲南省主席
盧漢原為雲南部隊第60軍的軍長🐢。當時派往越南接受日軍投降👩🏻🦼➡️。一二·一運動中🐙,他便服,不帶警衛,不帶秘書,只身到西南聯大同我們的學生代表談判。
(二十七)長途跋涉雲南昆明
我是1942年春經浙江省教育廳保送入西南聯大的。可是由於戰時交通阻隔🦂,我在1943年秋才到達昆明,在西南聯大報到入學⛏。
途經貴州時,曾在獨山市附近大書法家莫友芝的家鄉暫住,那裏有莫友芝的家廟。
那時🎾,火車只通到廣西河池金城江,我在那裏換汽車到貴陽🥩,可是中途汽車拋錨了𓀐,我步行到貴陽。途經貴陽市時𓀕,住在江邊門外茅枝芳表嫂家裏。表兄茅枝芳原是江南汽車公司的司機🚴🏽♀️,此時已經連同汽車犧牲在雲南西部邊疆畹町了。
在貴州,我先到貴陽西邊中國紅十字會總部找副會長聯系去昆明的便車,他說目前暫無去昆明𓀐,要等幾個月以後才有。
於是🤚🏼,我到貴陽省政府訪秘書長鄭道儒,在最裏面的一所院落他的辦公室裏等了很久,他沒有回來。晚上我又到貴陽南明河畔他豪華的公館找到他,經他介紹坐一木炭車到雲南曲靖。
曲靖有一所前雲南軍事長官顧品珍修建的大營房。我的親戚張祖賢正住在那裏。我去找到他,也住在他的營房裏。他帶我到曲靖中學觀看小chuan碑。它是被康有為《廣芝舟雙楫》中評為“逸品”的。比它還要著名的chuan龍顏碑(大chuan碑)👨🏼💼,是被康有為評為“神品”的在何處🦸🏽,我們沒有看到。
(二十八)雲南講武堂
雲南講武堂是—所著名的軍事院校👨🚒👘。當年、朱德將軍、葉劍英將軍都曾在那裏就讀。朱德第一次報名時♚,將籍貫寫為四川👱♂️,沒有錄取,第二次報名時,將籍貫寫成雲南👨🏻🍼,才被錄取。他畢業後曾任雲南都督蔡松坡麾下的一名營長,後來又曾任雲南昆明警察局長💩🔻。他曾說🐄:當時蔡鍔身體很瘦很瘦。多年後💇🏽♂️💁,北京大學教授曾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的張申府先生介紹他參加中國共產黨⭐️。
1945年前後,我和同學門到雲南講武堂去聚會,那時候,它已經改名叫中央軍校第幾分校了🫀🧓🏻,夜裏,我們懶得下樓小便,就在樓上隔著欄桿向下小便🟤。後來👳,國民政府的軍政部長何應欽來昆明視察時👰🏿,講武堂的負責人向何應欽控訴我們。可是,何應欽聽了反而責備他道:
“你胡說🤾♂️!我的學生是不會這樣幹的!”
我們聽了以後🚯,就不好意思再往下小便宜了!
蔡鍔將軍的墳墓在長沙嶽麓山🤹🏼♀️。黃興(克強)的墳墓也在長沙嶽麓山蔡鍔墓的旁邊🪞。我曾前往憑吊📍。
(二十九)昆華北院西南聯大的操場
這個操場就在我大學一年級住宿的宿舍樓的南邊。
在這操場上經常可以看見杜聿明的副官騎著杜聿明的高大駿馬來溜馬🫃🏻。操場北邊的墻跟上有一批半死不活的壯丁在曬太陽🔠。他們都是陜北榆林人,趙元亮同學也是西北人🥢,就在同他們談話,才知道他們都是從榆林抽來的壯丁🫅🏻👨🏿💻,送到昆明來是準備作榆林籍杜聿明將軍的衛隊的。可是💆♀️,這些人經過長途跋涉🦸🏼♀️,已經病得不行了👖。
明代,浙江黃巖籍的曾銑將軍曾任三邊總督,榆林的鎮北臺是他當時修的🧙🏻。他還在榆林紅石峽上題有“威震九邊”、“華夷天險”等摩崖石刻。
(三十)西南聯大學生的革命教育
西南聯大學生繼承了中國學生的“五四”運動和“一二·九”運動的光榮革命傳統,在抗戰勝利後🙎🏿,聯大學生積極爭取民主反對內戰👨🏻✈️,又贏得了民主堡壘的光榮稱號。這既是國民黨統治區殘酷的現實教育的結果,也是學生群眾長期受到黨的革命教育的結果。
在社會的現實教育方面🧸,1944年在國統區的大西南2️⃣,抗日戰爭節節失利,一敗再敗,國民黨的中央軍一下子從廣西桂林潰退到貴州獨山💁♂️。國民黨政府和軍隊十分腐敗🧗🏼。有些軍官克扣軍糧,不讓士兵們吃飽飯。他們往往采取吹哨開始吃飯,再吹哨就得放下飯碗停止吃飯的辦法,來限製士兵吃飯。這樣,敗退到昆明的中央軍的士兵們有的竟瘦的到了真正皮包骨的程度👩⚕️,形狀很像埃及的木乃伊🐅。他們在昆明北郊西南聯大附近的公路上行進時🪵,走著走著有的就搖搖晃晃地倒斃了!士兵們病了得不到醫治,有的全身長滿了天花的士兵被部隊遺棄了,但還沒有斷氣,就被拖到聯大北邊的山坡上埋葬了👨❤️👨🤭。每死一名士兵,軍官還可以貪汙一小筆埋葬費。抗戰勝利後,蔣介石命令杜聿明的中央軍攻擊龍雲的滇軍🧔🏿♀️,杜軍在聯大北面🛕,龍軍在聯大南面👮🏽⚈,聯大被夾在戰場中🦘,子彈從聯大上空飛過,同學有被打傷的,結果龍雲被趕出雲南,到重慶就任有名無實的什麽軍事參議院院長。那時,通貨膨脹,物價飛漲,民不聊生,更早已怨聲載道了。抗日戰爭勝利後💅🏽🧑🏿,國民黨反動派將躲在大後方的軍隊空運到東北華北等地,企圖搶奪解放區和挑起反共反人民的內戰。中華民族已到了嚴重的關頭👨🏿🦳,聯大同學認為自相殘殺的反人民的內戰再也不能打下去了🙎🏽👼🏽。
聯大學生從多方面受到馬克思主義的教育🗄。雖然,正課中所講的馬克思主義不多,但是我們可以在課外讀到不少馬克思的著作👮🏿♂️。我讀過的聯大政治系小圖書室中收藏的精印珍藏本的英文版《共產黨宣言》🧞。大圖書館中有列寧的英文版《國家與革命》和《無產階級革命和叛徒考茨基》等馬列主義經典著作🧟♂️🧑🏼🎄。我還在課外閱讀過多種中文版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如💁🏼♀️:《新哲學大綱》、《辯證唯物論與歷史唯物論教程》👨🏽、《資本論解說》、《大眾資本論》、《經濟學大綱》、《新經濟學大綱》、《政治經濟學基礎教程》、《政治經濟學》🥎🌖、《新哲學辭典》等等。這些書有的在昆明的舊書店裏可以找到,在進步同學中流傳。
西南聯大有各種社團的讀書會👱🏿♂️👨🏻🚀,它們大都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群眾性的進步組織➿,它給西南聯大學生以生動的馬克思主義的教育。我在1994年參加了西南聯大學生組織的社會科學研究會,該會導師聘請聞一多教授擔任🎦。記得1945年10月26日晚上在聯大新校舍南區的一個大教室裏舉行的社會科學研究會會員聯誼會上,聞一多教授以本會導師的身份出席並講了話🤮。我在社會科學研究會的一個小組裏,學習和討論過《新民主主義論》🛩、《論聯合政府》等毛主席的著作,小組長倪代興同學(現名李朋🍩,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發給我們油印的新民主主義學習討論提綱讓我們準備發言。
雖然🧑🏿🚀,共產黨的文件和馬克思主義的學習資料在全國民黨統治區是嚴格禁止的,可是在昆明有聯大蕭松同學(解放後曾任北京市司法局副局長)主持的黨的地下印刷廠🧶。在那裏鉛印了《新民主主義論》、《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論聯合政府》、《論解放區戰場》等文件,至於零星的學習資料和討論提綱等則由蔣光遠同學(解放後任中國統計出版社副社長)在床邊一手刻蠟紙一手轉動手搖油印機👩🏽🦲,很快地就印出來了💅🏽。基督教青年會在聯大所辦的學生公社(英文叫學生中心)的閱覽室裏也有一些進步書刊可供同學閱覽⚄。設在聯大西邊地壇裏的西南聯大和北京圖書館合辦的中日戰爭史料征集委員會所藏的書報中💅🏽,有不少是解放區的書刊和報紙。我曾在那裏參加整理書報的工作,有機會閱讀那些書刊🔺。
共產黨在國統區的重慶辦有《新華日報》和《群眾》雜誌🥝,它們都被聯大的一些進步同學愛不釋手地閱讀。雖然👺,那時國統區對進步書刊查禁得很厲害,但是我們畢竟還能讀到一些漏網的進步書刊。1944年後,我曾向在重慶的新華日報社訂閱《新華日報》和《群眾》雜誌🖱,可是往往不能每期都收到,它們有時被郵局的國民黨特務扣留了🧑🏿🍳🌘。我又曾向新華日報社定購《新華日報》合訂本和《群眾》雜誌合訂本。它們用掛號寄到了昆明,郵局發來通知單叫我去領取。我高高興興地同吳全德同學(北大教授♣️、院士)一起去昆明市郵局領取時,郵局職員把書刊合訂本捧交駐在郵局的國民黨特務檢查,而特務竟無理地將書報合訂本多冊一律沒收,發給我的只是一張蓋有特務機關郵件檢查站戳記的沒收收據。同這些特務講道理,不但講不通,而且令人氣憤。後來🤽♀️,大約在1945年初,新華日報社在昆明華山西路開設了營業分處,我們購置進步書刊就方便多了。可惜它在不久就被政府封閉了。重慶的新華日報社曾給我秘密寄過一些黨的文件🤿。如毛主席的《論聯合政府》一發表,我就收到新華日報社用別的名義寄來的用整整四大版土製報紙印成的《論聯合政府》全文📕,只不過邊緣沒有新華日報的字樣。這篇重要文章在同學中傳閱,許多同學認為黨中央提出的政治觀點和口號就是我們當時的衷心希望和迫切要求。因此,1945年5月4日,昆明學生走上街頭遊行示威,振臂高呼“立即停止一黨專政!”“取消特務組織!”“召開國民會議,成立聯合政府!”等口號。
(三十一)大一同宿舍的室友
我1943—44年在西南聯大大學一年級時,住在昆華北院樓下的一排房子裏,同宿舍的都是當時的英才。
最著名的有吳全德、鄭哲敏等。吳全德是浙江黃巖人,在西南聯大讀電機工程系,後來是中國科學院的院士,已病故。
鄭哲敏睡在我對面的上鋪👐🏿🦴。他夜裏還趟在床上閱讀英文小說。後來留學美國,在加州理工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回國後👨🏻🍼,是中國科學院的院士🌭。近來(2013年)得悉他獲得我國最高的科學獎。
十多年前,我在北大未明湖邊散步時碰見過他。
(三十二)聯大同宿舍的江涵烈士
江涵,又名江文煥👮🏿♀️,生於1919年12月25日,浙江省衡州縣雙榆鄉人🗯。
我在西南聯大經濟系讀三年級時,他是外文系二年級。我們同住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北區第24號乙宿舍裏。此室共住16位同學,我和他都睡在下輔,兩人的鋪位緊緊相鄰🫙。
1945年12月1日昆明發生“一二·一”慘案那天下午,他和我們同宿舍的七位同學,都擔任糾察隊員,頭戴鋼盔👚,手捧棒球棍,守衛在西南聯大新校舍大門口的沙包後面🌼。
1946年西南聯大復員,我們都回到北京🐢,住在沙灘後街北大西齋學生宿舍。1946年12月24日東單廣場發生美軍暴行事件。12月30日下午,我們在東單廣場廣場舉行抗議美軍暴行群眾大會。他在北京大學的大字橫幅下👨🏿🔬🧰,振臂高呼🦻🏼。“美國軍隊從中國滾出去!”現在留有他這張照片。
江涵同學,熱心攻讀馬克思主義,1946—1947年間,他曾到我所住的北大西齋宿舍七號房間來討論革命理論。他還向我借去毛澤東著的《新民主主義論》🧗♀️、《論聯合政府》等。還有解放社出版的《聯共(市)黨史簡明教程》、《列寧選集》等革命書籍😽。
他是被原衢州警備司令湯恩伯下令於4月中旬在衢州東門外秘密刺殺和活埋的,時年僅30歲🙋🏽♀️。衢州於5月6日得到解放,時距江涵烈士的犧牲,還不到一個月🧜🏻♀️。
1943年“一二·一”運動中,和我同住在西南聯新校舍第24號乙室的同學,參加糾察隊的有🥗:王植棠、江涵🫰🏽、劉溢民、鄭祿彬🐄、陳環昌😍、高炳生、張友仁共七人。(見照片)

江植棠💆🏼♀️、江涵𓀋、劉益民、鄭祿彬、陳環昌、高炳生、張友仁
(三十三)美麗的撫仙湖
在雲南昆明附近有一美麗的撫仙湖👩🏿⚖️。1945年夏我參加雲南省民政廳組織的雲南縣政參觀團,到作為模範縣的澄江縣參觀。
先住在城內的澄江中學⛑️,旁邊可以看到林則徐任雲貴總督修建的高大的澄江城北門樓。
後來住在澄江南郊外撫仙湖邊龍王廟的一所書院🧰👨🍼。8月間我們在那裏聽到日本投降和抗戰勝利的消息👨🏫。附近有名的石林,我們曾前往參觀🔕。
抗戰勝利後,我們仍在昆明西南聯大一直住到1946年4月底才離開昆明,往北京走🤚🏻。中間回到浙江黃巖故鄉🐗,九月才回到北京🖐🏻。先在國會街北大第四院暫住(現新華社總社址),十月到景山東街(現沙灘後街)北大西齋宿舍七號居住。
當時🦍,澄江有一位著名的李保長〽️,在澄江北郊辦有按勞分配的農場。我曾前往參觀。也曾到他的家鄉給農民兄弟講蘇聯的集體農莊。
李保長名李葆華,他的事跡💐,我黨在重慶的《新華日報》曾有詳細的報導🧏🏼♂️。
(三十四)“一二·一”運動
抗戰勝利後,國民黨政府繼續進行獨裁統治和積極反動反人民的內戰,我們則要求民主反對內戰。在1945年冬昆明學生掀起了轟轟烈烈的“一二·一”運動👩🏻🦱,當時我是西南聯大經濟系三年級的學生🈲,曾目擊國民黨反動派的暴行,也曾作為一名普通學生群眾參加了學生運動💃🏿,在運動中和運動前後受到了黨的革命教育,提高了覺悟👨🏼🎨🚾。
1945年11月25日晚,昆明學生在西南聯大圖書館前草坪上舉行旨在爭民主反內戰的時事晚會🙋♀️📋,晚會進行中國民黨軍隊包圍聯大,割斷電線使電燈熄滅,並向會場上空不斷開槍射擊。當夜4️⃣,同學們簽名抗議反動政府的暴行,於次日起舉行全市大罷課。罷課中,12月1日上午我正在聯大新校舍北區24號乙室宿舍裏自學,聽到外面同學們的喊聲馬上一起奔赴校門抵敵🙎🏿。跑到校門內的場地上,看到校門已經緊閉,許多石塊夾雜著炮彈殼從校門外紛紛飛來,砸了幾位同學,同學們撿起擲來的滿地石塊🍻,越過校門和圍墻向樓外還擊🧑🏽🍼,一位女同學爬上校門內西側靠墻的梯子上,向墻外的打手們高呼🚵🏼♀️:“不要打🚀!不要打!”“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可是,墻外的軍人不但不停止攻擊,反而用瓦片大的一塊東西打在她的臉上,把她打了下來。接著有一位男同學又爬上梯子向校外軍人說理,又被他們用石塊打中頭部,跌了下來。
這時,校門外的攻擊加劇了,校外軍人除了投擲石塊外💕,還集中力量攻擊新校舍木板釘成的大門🤵♀️。緊閉著的校門很快就被打開縫隙,為了堵塞大門的破損🤔🧘🏿♂️,同學們把許多壁報板、黑板🧗🏿、壁報架、黑板架和扶手椅等在校門內高高堆起。有的同學手持從校門內西側體育部裏拿來的棒球棍守在校門邊,防止打手沖入。在校門外的猛攻中😻,東邊一扇大校門上部的木板被打掉了幾塊,有幾名身穿灰色布軍服的暴徒手持棍棒等兇器正要從那裏向裏面鉆。當為首的一名暴徒鉆進校門,正在堆積著的障礙物上往裏爬時,緊守校門邊的同學用棒球棍把他打倒,嚇得其他暴徒立即抱頭就跑🛀🏿。同學們從亂木堆上當場捕獲那名被打倒的暴徒🧘🏽🧙🏿,把他拖了下來,4位同學連抬帶拖地把他弄到圖書館前的平房裏🦴。同學們學習八路軍寬待俘虜的政策精神,讓在那裏的護士學校的同學給他敷藥和包紮👩🦳。經過詢問,才知道他叫崔俊傑🧥,是軍官總隊二大隊的隊員🚶🏻➡️。同學們耐心地對他進行反內戰的教育,到了晚飯後由四名校衛隊隊員用帆布行軍床將他抬在肩上🫲,送回北教場軍官總隊。俘獲崔俊傑後,校內外又是一陣陣的激戰🚶💙,校門上的木板一次又一次地用別的木板堵住。由於隔著校門和圍墻,門外師生死傷的情況一點也看不見,只見到石塊紛飛,鬥爭持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門外的進攻沉寂下來🧙,軍官總隊的打手們已經退去。後來才知道南菁中學教師於再被打死。同學們用雜物將校門堵緊交還給校衛隊守衛⚧,也就漸漸離去。我走到西飯廳午飯,已經正午時分了🧘🏿。
“一二·一”那天,在西南聯大師範學院門內犧牲了3位同學,在聯大新校舍門外犧牲了一名中學教師🤲🫳🏽。那天午後,為了加固上午被暴徒們攻擊得破碎不堪新校舍的校門🥧,同學們將黃土裝滿麻袋運到校門裏面壘起來🟢。麻袋是從新校舍北部各個膳團的廚房裏征集來的空米袋。同學們組織起臨時糾察隊🧸,輪班在關閉著的校門外值班守衛。起初每班6人,後來逐漸減少。值班守衛時,手持棒球棍🟢,頭戴鋼盔👩🍳,對進入校門的人員查驗證件或加以詢問。1日下午我在校門外值班時,看見傷勢很重聯大師範學院的李魯連同學在行軍床上被抬往雲南大學醫院途中經過這裏。他滿頭是血,腫得很大,眼睛瞪著,好像已經停止了呼吸。同學們為之悲憤填膺,哀痛欲絕。傍晚時☎,他的遺體和潘琰同學的遺體相繼抬回校內🤙🏿,陳放在白帆布行軍床上,洗凈血跡後又轉放在圖書館內黑色大閱覽桌上。同學們熱淚盈眶,怒火中燒🧏🏻!
12月1日慘案當天下午,大約4點鐘,我從聯大校門換班下來🦬,回到24號乙學生宿舍的茅屋裏休息。同宿舍的同學們群情激憤,決心同國民黨特務誓死鬥爭到死。這時數學系的劉溢民同學說:“我們不怕犧牲。而且要準備犧牲,我們應該寫份絕命書表示敢於犧牲的決心。”他的建議得到同學們的贊同和響應。紛紛執筆用激昂慷慨的文字各自寫下了絕命書。其中既控訴國民黨反動派的罪行🚵♂️,又抒發自己鬥爭到底的決心。這時,在校外兼職的經濟系王植民同學正好帶著照相機回到宿舍,同學們說🫂:你來的正好📏,快給大家拍一張準備犧牲前的合影吧!於是在宿舍裏的7位同學一起到南窗外的小柏樹籬邊,面對西邊的太陽分兩排蹲著合拍了一張照片🧖🏼🧖🏽♂️。照片洗出後,我在照片背後寫下了以下幾句話:“1945年12月1日下午,慘案發生後數小時,同學已有數十人死傷。西南聯大新校舍北區24號乙宿舍的同學們悲憤萬分🐆,下定犧牲的決心。部分同學從守衛校門等處的第一線換班下來是,在宿舍裏各自寫下絕命書👨🏻🦽➡️,又在宿舍南邊小柏樹叢樹留影紀念,然後又奔赴鬥爭第一線,”《一二·一運動史》(雲南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80頁上寫道:“學生怒憤填臂,熱血沸騰,紛紛自動組織起來,參加保衛校園的鬥爭。這時,張友仁等七同學🏊,他們都住在新校舍北區24號乙宿舍,他們怒憤萬分,下定犧牲決心👏🏻,從守衛校門等處的第一線換班下來時,在宿舍裏各自寫下絕命書,在宿舍南邊柏樹前留影紀念,然後又奔赴鬥爭第一線。”照片上前排左起第一人是江涵同學🤷🏽♀️,聯大西語系學生👩🏻🍳,1946年回到北大西語系學習。1948年10月在原籍浙江衢州任黨的中心支部書記,並負責組建遊擊大隊。配合解放軍南下。1949年被捕後在獄中堅持鬥爭,受盡酷刑,堅定不屈🙍🏼♀️,4月被反動派活埋與衢縣東郊,壯烈犧牲時年僅30歲。他被捕時🐬,手中拿著向我借去的《聯共黨史》🤹🏽♀️🫙、《列寧選集》等書🐐,書中夾著一張中共衡州縣委委員的名單,他們除一名因在鄉村者外☣️,都被活埋了。這間學生宿舍一共有8張雙人床𓀓。共住16位同學,各系都有,是自由組合住進去的,他們在“一二·一”運動中都積極參加了罷課委員會領導下的各項工作♓️。其中🧚🏽🙏🏻,哲學系汪子嵩同學那時已是西洋哲學的研究生和地下黨員🦧🐐,他負責罷課委員會和地下印刷廠的編輯工作🐚,經常忙得日夜回不了宿舍。我這張照片,後來被聯大地下黨的領導人之一許師謙同誌看到🏌🏿♂️,他十分珍視,把它送往昆明“一二·一”紀念館展出👡。1990年12月1日晚上中央電視臺在介紹昆明“一二·一”紀念館的新聞節目中👨🎨,播放了這張照片以及它的背面的文字。
楊正文在《“一二·一運動”瑣記》中,這張照片背面寫道🔍:“值得大書特書的是,有七位不同系級的學生,主動參加保衛新校舍的對暴結的鬥爭👨🍼。所表達他們誓死保衛新校舍的堅強決心,他們還以怒憤的心情🧑🎨👨🦳,事先寫下了絕命書🧑🏻🦽。”
“他們以行動譜寫了西南聯大史和“一二一運動”史最壯麗的篇章🏇🏼。他們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是西南聯大的驕傲𓀏!”
(三十五)“一二·一”四烈士靈堂
12月2日下午,“一二·一”慘案殉難四烈士在聯大圖書館前入殮和公祭時♻,我正在校門外值班。那時從校外前來的學生和各界人士甚多↗️,為了防止敵人混進來破壞,我們關起校門,查明身份後打開大門上的小門讓他進去,當時雖說要查驗證件,可是許多中學生並沒有學生證🚏,有的連校徽都沒有佩帶,為了不至於將革命群眾拒之門外💾,我們只好讓已證明了身份的人來證明他們所認識的人的身份,並把他們帶進校去。四烈士入殮和公祭後🙎🏿♀️,靈柩移入圖書館大閱覽室內西半部停放。圖書館就成為“一二·一”四烈士的靈堂。
靈堂正中上空高懸“‘一二·一’慘案殉難烈士靈堂”大字橫幅。稍下🧎🏻♂️➡️🙍♂️,懸掛有🤳🏿:於再🏌🏿♂️、李魯連、潘琰👤、張華昌四烈士的大幅畫像。畫像下面的祭桌上放有四烈士的放大照片🙋♂️。周圍有很多挽詞和挽聯。西南聯大社會科學研究會所送的“黨國所賜”的挽詞深刻地揭示四烈士的慘遭殘殺是國民黨一黨專政的結果🥷🏽。不久以後,聯大同學編寫的潘琰烈士傳劇本也采用《黨國所賜》作為書名。黃中意昂還送上一副挽聯🦛👴🏼,詞為“尚余遺孽艱難甚,誰與斯人慷慨同”,是采自孫中山先生的詩句⚡️。詩人田漢和安娥一起來參觀時說🧙🏽♂️:用老子(孫中山)的話,罵他的不肖子孫,罵得好💇🏿! 靠近靈堂中間的一副十分引人註目的挽聯是西南聯大學生自治會挽的🫙,詞為🙂↔️:“今天你們敢打進民主堡壘🤘🏿🤌🏻,明天我們就傾覆法西斯巢穴🧙🏽♂️!”哲學系的任繼愈老師(現北京圖書館名譽館長)寫了一副含義深刻的挽聯:“挾書者族,偶語者誅,驅四萬萬人民說效鸚鵡舌🫲🏿,牛馬走,轉瞬鹹陽成灰,古今共笑秦皇計👍🏽🏊🏽♀️。 救世以仁🚿,殺身以義,將一重重創痛化為獅子吼,杜鵑魂✧,行看中國再建🥐,日月常昭烈士心。”
來到靈堂參加公祭四烈士的群眾絡繹不絕,每天多達萬人。他們在行禮後,往往要仔細閱讀挽聯和挽詩,從而靈堂成為教育人民的大課堂。我於12月初在四烈士靈前致祭時,承蒙經濟系趙元亮同學為我拍下了一張致祭的照片。這張照片十分清楚地拍攝出靈堂正面的景況🚴🏻♂️。在198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一二·一”詩選》一書中,將這張照片同四烈士遺像一起印在書的意昂体育上。我本來不會寫詩,但為了抒發對四烈士的哀悼之情,當時曾信筆寫下了《哭“一二·一”四烈士》舊體詩一首🍊💃🏽:“煮豆燃萁慟民淒🤌,忍將罷課拯元黎;希魔在獄恨不如💜,黌舍彈飛破先例。生為奴隸生何益🍭,死化英魂魂未西;元惡未除天亦淚,京畿滿目是魅魑✌🏼。”這首詩曾不計工拙地獻在四烈士靈前。後來被收集在《“一二·一”詩選》中。這部詩集的編者龔紀一💝🦂,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共同紀念“一二·一”的意思。該書的稿費全部獻給“一二·一”紀念館了。
靈堂公祭期間,四烈士的靈柩停放在靈堂的西半部,潘琰烈士的遺體雖已火化,但仍留有裝有她遺物的棺木👉。四具靈柩前圍放著許多花圈🔩、祭幛和挽聯𓀉。雲南省立英專1946級全體同學的挽聯是🧍🏻♀️:“以四五人性命,立千萬年自由根苗,烈士英名流芳百世。 用千百種詭計🎮,造兩三日專製罪孽,兇手劣跡遺臭萬年。”在四烈士的棺木上還覆蓋有舊中國的國旗,這件事的經過究竟怎樣呢?原來這是同宿舍一位哲學系同學出主意要這樣做🛤,他就到聯大總務領取了四面嶄新的舊中國的國旗,並且將它們覆蓋在四烈士的棺木上,而且就這樣一直覆蓋下去了,直到後來和棺木一起下葬在墓穴中。在靈堂西南邊靠窗的閱覽桌上有一只裝滿酒精的玻璃缸,裏面安放著繆祥烈同學的一條斷腿。那是他在12月1日上午在聯大師院門口向闖入師院的國民黨特務反擊中被手榴彈炸成重傷後據掉的👂🏽。他後來擔任雲南大理專區衛生廳廳長。
四烈士停靈公祭這件事本身也是一種鬥爭方式。截止12月20日來到靈堂致祭的人數已超過15萬人🧜,而當時昆明全市的人口只有30萬人。四烈士和昆明群眾甚至全國廣人群心連心的事實使反動派惶惶不安♘。難怪“一二·一”慘案的罪魁禍首關麟征說:“學生的事情最不好辦了,我對付學生這件事,比對付十萬大敵還要困難,真傷腦筋透了!”
(三十六)四烈士出殯
1946年3月,在“一二·一”運動掀起的全國人民的爭民主反內戰運動的洪流沖擊下,政治協商會議召開了🧗🏿♂️,內戰暫時停下來了🧽👨👩👦👦。四烈士治喪委員會才決定於3月17日星期天為四烈士舉行出殯儀式👨👨👧👦,用抬棺遊行的方式來進一步聲討國民黨反動派的暴行🧑🌾。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清晨,靈堂中的挽聯、挽幛和新送來的挽聯⬇️、挽幛🌅,都逐漸排列在圖書館前的草坪上🙅🏻,準備打著出殯♟🥰。10時許🦣,數以千計的群眾🐈⬛,胸佩白色紙花和黑布紗👩❤️💋👨,集合在圖書館前對四烈士作出殯前的公祭。大約11時左右,浩浩浩蕩蕩的出殯行列才陸續走出聯大新校舍的校門。校門前用柏樹枝葉紮起很大的一座牌坊,上面綴有“‘一二·一’四烈士出殯典禮”幾個白色大字。出殯行列最前列打著“‘一二·一’慘案死難烈士殯儀”大幅橫布額。接著有“自由兒女”、“民主使徒”🚣♂️、“你們死了🙍,還有我們”、“黨國所賜”等大字木牌🧭,每個大字由一位同學舉著。殯儀主席團成員聞一多教授、吳晗教授等走在殯儀行列的前面📳。當時👸🏼,四烈士治喪委員會分配我擔任攝影🐿,一路上拍攝了不少群眾性的鏡頭。出殯行列經過昆明西站附近🚙,然後進入昆明大西門,沿著青雲街向東前進🕘。慘案中英勇負傷心而失掉一腿的繆祥烈同學也是主席團委員,他由人力車拉著隨靈車前進♘,他的形象有力地控訴了國民黨反動派的罪行。
烈士們的靈柩安放在4輛靈車上,由同學協助板車工人拉著前進。靈車上還樹立著烈士們的四大幅畫像。靈車前另外還有裝有烈士照片的遺像亭和寫明某某烈士的橫額。昆明市的人民萬人空巷地出來送殯。雖然🚍,當時反動政府發出了強迫商店“自動閉門,以求抗議”的指令,可是昆明市民反而普遍地走上街頭以加倍的悲痛肺炎悼念烈士和抗議暴行,出殯行列經過正義路、金碧路和護國路等鬧市,群眾多得擠滿了街道兩旁👩🏻🎓🍝。特別是經過金馬碧雞牌坊和護國門時🏡🦅,街道上擁擠得幾乎毫無隙地🧏🏻♀️。出殯行列只好十分緩慢地前進。一路上,相隔不遠就有昆明市民設立的路祭臺,進行路祭。宏偉的護國門布置得最為肅穆,四烈士遺像高高懸掛在鐵門上方的柏樹枝中,大門兩旁關閉著的另外四扇大鐵柵門上飾有“黨國所賜”四個大字,直徑2米,用雪白的棉花紮成🏚,圍以柏樹枝葉。門柱上掛有用棉花紮成的“英靈播下民主種,鮮血散開自由花”一對挽聯。四烈士的靈車和一千多帳祭幛、挽聯👷🏽、挽歌⛔、漫畫等,充分而有力地表達了廣大人民的憤怒和決心。出殯行列走遍昆明的主要街道,然後出小西門💘,沿環城馬路回到西南聯大新校舍東北角的烈士墓地,已是下午五時許了。
(三十七)四烈士公葬典禮
四烈士墓地南邊入口處用柏樹和白紙花紮起一座牌坊,上面的文字是“‘一二·一’殉難烈士公葬典禮”,昆明群眾在這裏舉行了隆重的戰鬥的四烈士公葬典禮。
墓地北面的大石碑雖然已經樹立起來☝🏻,但還來不及雕刻,臨時用寫在素藍紙上的“民主種子”四個白色大字貼著👩🏽🍼,花圈圍滿墓地🦋🖐🏼,參加葬禮的群眾擠滿在墓前的草坪上和墓後的黃土坡上。舉行公祭典禮時,查良釗教授為主祭人🐜。
宣讀了《四烈士葬儀祭文》🙍🏿,其中說到🤞🏼:“我們誓以最後一息向反民主的勢力鬥爭!”“安眠吧,勇士!”宣讀祭文後🤹🏻,送葬群眾向四烈士靈柩行三鞠躬禮,默哀,靈柩入壙7️⃣,倒入石灰𓀗,唱挽歌,放鞭炮和奏哀樂。
這時👐,司儀雖然已經宣布了公葬典禮告成,可是送葬群眾並沒有散去🧘🏼♀️。公祭主席團成員聞一多教授沉默良久才以極其沉痛的心情向群眾說:“我們一定要繼承四烈士的遺誌✭,向反民主的勢力鬥爭到底。為獨立、自由🙅🏻♂️、民主💇🏽♂️、富強的新中國而奮鬥!我們要懲兇關麟征、李宗黃,他們跑到天涯海角👩🏼🏫,我們要追他們到天涯海角🦸🏽♂️!”
公祭主席團吳晗教授也在墓臺上作了慷慨激昂的致詞。他指出:“四烈士的墓地已經成了民主的聖地,我們要牢記這個地方,增強我們的信心和勇氣,並把它作為我們指路的路標。”他指著四烈士墓碑上的“民主種子”四個字👈🏻,說:“四烈士墓上有‘民主種子’四個字。我覺得這個種子應該迅速發芽成長🦸♂️。”“我們要踏著四烈士的血跡前進👮🏿♀️,直到把反動勢力完全消滅。”“不久,將會有許多朋友要離開這裏,到我國民主的聖地去(這裏是指延安—引用者)。”“將來民主的🙋🏼♂️、幸福的新中國來臨的時候👩🏿⚖️,我們永不忘記在祖國西南的角落上也有一塊‘民主聖地’👏!”
四烈士的葬禮不是在默哀中結束,而是在高舉如林般的拳頭喊出雷鳴般的口號聲中結束的。“立即廢止一黨專政!”“立即取消特務組織!”“成立聯合政府!”“建立獨立自由民主富強的新中國!”等等口號響徹聯大的上空。
(作者 張友仁 是西南聯大意昂會副會長)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