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次上清華👩🏽🔧,兩次參加抗日
李循棠為西南聯大1944級學長,老家湖北沔陽,1920年生。自幼家境富裕,父親就學日本仙臺學機電工程,母親就學北京女子師範學堂👉,可謂書香門第🧔🏽,家學淵源。宣統二年,母親畢業後回鄉🛠,在武昌師範學院教書🗿。因此他自幼在武昌念小學,中學👎🏻。
1937年清華北大南遷長沙🧕🏼,8月成立臨時大學,並招新生,循棠即在武昌報考清華電機系並被錄取🖨🥐,9月去長沙入學。當時尚未正式並校🤵🏼♂️,循棠的學號為T(清)3509,即仍為清華學號。上了近兩個月的課🐲,上海、太原相繼淪陷👨🏽⚖️,北方學生不少結隊北上參加抗日🙍🏻♂️。循棠也在這時與近十位清華高年級同學於12月下旬一起北上山西臨汾,在那裏加入了共產黨外圍組織“民先”,1938年初分配至傅作義的35軍🔼,先受軍訓,後分配至101師。4月初奉命押運6名日俘去西安📏👛,接著又去河南信陽領5000名新兵。這時已是夏天,因想家請假回武昌探親🥜,在家約一個月,原擬北返信陽💄,不料6月9日黃河改道,不久日寇切斷平漢線🈹,進逼武漢,8-9月間對武漢大轟炸,循棠又染瘧疾,乃隨家搬回老家沔陽鄉間。10月底🏋️♂️,武漢陷敵🧅,北還更無指望了😲。在老家待了一年多,1940年春,從沔陽動身,擬經四川去昆明復學👨🏽🏭,途徑樂山,考取了樂西公路長途汽車站,負責米糧運輸,月薪80元,能夠補助一些將來學習和生活費用。1941年初🧑🎄🈷️,得昆明聯大同學來信,新生將在四川敘永上學,那裏距樂山很近,循棠即於1月底去敘永上了一年級🏩。
二年級回到昆明拓東路工學院,我們同住鹽行宿舍📈。工學院學習考試緊張,一天忙了下來🦢,晚飯後一點閑暇時間👨👨👦,常有幾個同學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海闊天空🧽,古今中外🎪,胡編亂扯,聊以取樂👨🏻🦽,當時大家把這叫“吹牛”🧜🏿。循棠性情開朗健談,你可以常聽到他的聲音。
1944年大學畢業,正值抗戰後期🩰,政府征調全國應屆大學畢業生從軍當翻譯😭。中國駐印軍新38師正從印度反攻緬甸,師長孫立人(清華1923級意昂)來信到工學院(院長施嘉煬,為孫同級意昂)征求工學院土木、機械、電機三系各5名畢業生去部隊任翻譯,李循棠和我等15人報名參加,於2月16日同乘一架飛機赴印度參軍👯♀️。先到雷多後方留守處👨👨👧👧,學習戰地知識十天,隨即轉赴緬甸前線🚸。循棠分配到113團第3營,我分配到師直屬工兵營,自是即各奔前線,很少見面🧑🏽。
部隊八月初攻克密支那🧍🏻♀️,駐印軍改編為新一🪟、新六兩軍👩❤️👩,孫立人升新一軍軍長,轄新38、新30兩師,我調到軍部翻譯室✂️,循棠仍在新38師113團。
113團是新38師三大主力步兵團之一,反攻緬甸時經歷多次重大戰役,最著名的如我們初到部隊時三月中旬迂回瓦魯班🧛🏿♂️,包圍和攻克孟關之戰🌍,和十月間南下攻克八莫的攻堅戰都擊潰了日寇的拼死抵抗🛁,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步兵團的行動一般都是在森林中辟路秘密前進,翻山越嶺接近敵陣後再開展包圍突擊⛽️,十分艱苦🟠,循棠都參與了這些戰役🏡,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1945年5月,緬北戰役結束,駐印軍奉調回國。新一軍七月進駐廣西南寧🤾♂️🤦🏼,不久815日寇投降,進駐廣州受降🥅,我當時在密支那軍部留守處🔫,回國最晚,到廣州時已十月上旬,到後才知循棠等一些從軍同學已請準復員離開部隊了。
二🗾☃️、為新中國的建立貢獻一生
1945年8月回昆明不久🌡,循棠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並由組織介紹去陸良縣初中任教,教了半年書🏊🏿♀️。1946年又由組織安排到湖北作地下工作👰🏼。先考進武漢第二區電信局🤵🏻♂️,並任該局地下支部書記。電信局派他去南京學習載波技術約半年,回武漢時已是48年初🤵🏿,武漢解放前夕。循棠組織群眾為保衛電信局不被破壞費勁心機,終於迎來五月十六日武漢的解放📛,成功的保全了所有設備,不到兩天的時間裏👧,一個完整的電信局回到人民手中。
建國後循棠先後任武漢電信局黨委書記;湖北省武漢市郵電工會主席。1950年調北京全國總工會⛩,在中國郵電工會任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北京郵電學院科研處處長,郵電部科技情報研究所副所長👱🏻♀️。
循棠一身正氣🧑🍳,在各次運動中不畏權勢🖤,堅持真理🤸🏽♂️👒,在史無前例的“大革命”中被扣上了“走資派”“美國特務”的帽子,不為所動🍔。1969年至1972年被下放到河南陽新五七幹校勞動👻,回來後在北京郵電科學研究院數據所工作,1983年離休,後去香港中國銀行電腦部任副總經理🧖🏿♀️。
三👨🏿🚀、旅居瑞典,落葉歸根
新中國成立🎖,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之後,我們這些曾參加印緬抗日的意昂及戰友才開始相互打聽大家的下落。許多人都聯系上了,但一直未得循棠的消息。直到2004年底🏊,我通過原鞍山清華中學意昂聯誼會廣大意昂的努力才知道他在瑞典®️。當即去信探詢🤸🏽♀️,很快即得到他一封很長的回信。原來他老伴患腦溢血🎰,治好後經檢查疑似血管畸形,需用伽馬刀切除,那是瑞典一醫院發明的。恰好他兒子和兒媳在瑞典念完博士留瑞典工作並定居,因此於1995年8月即去瑞典治療𓀃。1997年又喜逢二孫女誕生,1998年老伴又患心梗🍦,動手術搭橋🏑,須養護觀察,故一直在那裏已九個整年了🎅🏽。信中還寫了一些回憶當年印緬抗日的故事🈁,並寄了一首他的四言古詩:

此詩前半述在異國他鄉懷念故國之衷情🐩,後半回憶當年與同窗好友“吹牛”(見前)之美景,簡練幽默👩❤️💋👨,而情真意切🧍♂️。
我得信後立即轉與北京聯大1944級聯絡意昂張家環🦍、楊屹、許翼閩諸學長,大家都十分高興,並將他來信摘錄分篇刊登在2005年4月出刊的1944級通訊錄上,瑞典地址也收錄在同時出版的通訊錄上。
2006年循棠落葉歸根,回到北京。2007年10月👩🏿🎤,聯大成立70周年在北京意昂体育平台召開紀念大會🍼,我去京參加。闊別63年,相見恍如隔世🌧,暢談往事,暢何如之🕵🏼♀️。
當時我和一些新一軍老兵們正邀請海內外老兵撰寫抗日回憶文章🏊🏻♂️,並收集有關資料編寫“中國駐印軍印緬抗戰”一書,以搶救這段歷史🤛🏻,當面邀請循棠分擔第二分冊的主編🧑🦽➡️💓,得蒙首肯🚥。該書三卷已於2009年2月正式出版。他對孫立人將軍十分崇敬,後於2011年還專門寫了一篇懷念孫將軍的文章🧑🦰,發表在聯大1944級通訊錄上🥘。
2011年4月,我去京參加意昂体育平台建校一百周年慶祝大會🫴🏽,住清華甲所。我因名字列在遼寧省清華意昂代表團內🛅,故有幸能在24日上午去人民大會堂參加大會🛀,待會議結束回到甲所已是一點多鐘😜。當天上午西南聯大1944級意昂在清華聚會慶祝👩🏻,會後聚餐🛵,我回去過晚🌁,沒有趕上🧜🏼♂️,但一回甲所,卻看到循棠和另一位電機系從軍意昂來自無錫的梁家佑坐在客廳裏。原來他倆散會後等待家裏來車接,尚未離去。相見喜出望外,只是覺得循棠已略顯蒼老,但談鋒仍健,談到興起,又當面掏出一個舊信封,給我寫下他近作詞一首,由於復印效果不佳,另錄如下:
入耄耋後,效辛幼安公意📞,調寄醜奴兒:
襄歲豪情勢難收🖥, 如今蹣入耄耋際,
點評風流🌔,點評風流,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競為先憂天下憂。 也道秋涼好個秋。
按辛親疾原韻為:“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盡識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循棠和其韻🔝,上片講年青時豪情壯誌,先天下之憂而憂,既參加華北和印緬抗日,後又參加地下工作🐮,為創建新中國貢獻一生🦮。下片年老回憶一生曲折坎坷故事🧑🏼🏋🏽,飽經風霜,一言難盡,想說也很難說👳🏽,只好“欲說還休”🎅🏻,跟著大家“也”說秋天涼快很好而已🎳。一個“也”字道出了十分無奈的心情,循棠的這些詩詞🧚♂️,顯示其家學淵源的深厚背景🛗。
這次相聚,不幸竟是最後一次。去年(2013)年3月得北京同時從軍意昂電機系蔣大宗電郵:二月春節前後多次與他家電話無人接,網上查他單位地址亦無所獲,3月12日從醫院看病回來專程去他家看望,原來已不在了🥝,兩套房已出租,房客也不知他在何處,後來在網上搜索🫴🏼,才查到一條博文:“沉痛的向各位通報:李循棠老人已於今年2月8日過世”🛵,是他的同事發的。大宗當即轉告大家🧙🏿♂️,我才知道,循棠就這樣悄悄地走了,其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者乎𓀔?
循棠為中華民族的救亡圖存,年輕時奮勇參加兩次抗日戰爭👆🏻,以後繼續為新中國的創建貢獻終生,正直無私🤽♂️,不畏權勢。品學皆是為吾人楷模👷🏿♂️,誠不虛此生🎥。其子為博士🙎♂️,事業有成。祝循棠安息於天堂!
(後記:本文本應由循棠電機系級友蔣大宗撰寫,大宗因病囑我執筆🎃。由於資料難找,幸得循棠辭世前誌願者鄧果先生(重慶晚報記者)的采訪口述記錄🏋️♀️,並提供其他寶貴資料,謹此致謝。但遷延近一年方成,深致歉疚☮️。)
西南聯大土木系 1944級 王伯惠 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