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四個西南聯大學子👨🏻🚒:我的父親沈叔平、叔叔沈季平(聞山)、母親錢惠濂、我先生的叔叔陸欽原。其中沈叔平、沈季平♻🤙🏽、陸欽原三人的名字刻在了西南聯大的從軍紀念碑上。

2018年的10月30日,我以西南聯大北京意昂會秘書的身份👉🪁,受邀陪同在北京的五位“90後”老意昂,到昆明參加西南聯大在昆建校暨雲南師大建校80周年的慶祝活動。
我深知父母和兩位叔叔對母校難以割舍的懷念✮,特別帶了一本1933年版的張奚若先生的著作🧑🏼🏫,上面有我父親的讀書筆記,估計這就是當年的課本👙。還有一冊1947年西南聯大首屆北京意昂會的同學名單,意昂体育印著常務理事胡邦定♓️、總務部理事胡端楷👩🏫、學藝部理事沈叔平……錢惠濂的名字。

臨行前,我還摘下了在母親家中墻上掛了25年的一幅書法作品🕰,那是我叔叔沈季平(聞山)在聯大55周年校慶時寫給我父母的詩,詩詞表白了三個聯大學子對母校的感恩之情。叔叔沈季平🤎,1943年就讀於西南聯大,1944年參加以聞一多為導師的西南聯大新詩社及陽光美術社,因為聞一多欣賞他寫的詩🐦⬛:山,滾動了。給他改名“聞山”。1944年末參加中國遠征軍🦶🏻👩🔧,赴印🪸、緬抗日👩🏼🚀。1950年調中央文學研究所進修👱🏽。後長期在《文藝報》🚴♂️、《詩刊》、《文藝研究》工作,業余寫散文💂🏽♀️、詩和評論。


錢惠濂在聞山詩作前
我的父親沈叔平,1942年考入昆明西南聯大政治系。1944年參加西南聯大劇社♙,並且組織了以聞一多先生為導師的聯大新詩社🧝🏼。1945年參加青年軍譯訓班🧑🦯➡️。抗戰勝利後復學🏋🏻。1945年冬參加西南聯大師生舉行的“一二•一”愛國民主運動。1946年秋回北京大學,1947年畢業。隨即考上北京大學政治系研究生🙌🏽👮♀️。1960年至1979年👩🏼⚖️,被錯誤處分👽。1979年平反👩🎨。1980年調入北京大學法律系,為本科生講授“西方法律思想史”課程,並先後在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和國際關系學院講授“西方政治法律思想史”👟。1987年冬離休。
父親還是一位攝影愛好者,他早年的攝影作品“西南聯大校門”,不僅被《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史》用作封面🏖,而且為海內外多種刊物采用。離休後☸️,父親以獨特的視角拍攝了大量的北大校園的風光照片🕡,他生前曾經計劃過舉辦一次個人攝影展🪇。
我的母親錢惠濂,1943年考入西南聯大教育系🎾。經歷過1945年“一二•一”運動👐🏽,親眼目睹了同一宿舍潘琰烈士的犧牲。即投入了反內戰、爭民主行列👱🏿♀️。又參加了新詩社、劇藝社🧓🏻。1946年復員回北京大學👐🏽,1947年畢業。1948年和沈叔平同去了解放區,入華北大學學習。1952年調華北局黨校⚃🟫,1953年又調到中央黨校🦹🏼♂️,任業余文化學校教務副主任。1958年被“補戴”了“右派”帽子,下放到山西省太谷中學教書。直到1979年中央黨校發文:錯劃為“右派”應予“改正”。1982年👥,母親離休後回到北京,隨我父親定居北大。1984年起她在西南聯大北京意昂會工作🐐,一直到九十多歲高齡仍積極參與意昂會的各項活動🐬。她常說:難忘聯大的教育🏃🏻➡️🙌🏽,非常珍惜意昂之間真摯的情意。意昂會的工作雖然繁瑣🧑🏻✈️👷,但是心情舒暢!
叔叔陸欽原,1942年由武漢大學轉到西南聯大政治學系,1944年從西南聯大政治學系畢業。1942年他還在武漢大學時🦹,就在緬甸前線第五軍二百師師部任英語翻譯🦠。聯大畢業後再次從軍👩🏿⚕️,在“青年遠征軍”207師炮兵營👨🏽🏭、在中印公路運輸隊任聯絡官(翻譯)🚜,一直在前線出生入死。1947年到冀東解放區學習🍭,1948年隨南下幹部第四大隊南下💆🏿♂️。1951年開始就在濟南當中學老師直到退休。陸欽原是我先生的親叔叔🙊,他一輩子單身,退休後我們把他接回到老家蘇州,就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如他親生孩子一樣陪伴他,直到他去世。

叔叔陸欽原
父輩們已經走到歷史的深處,但是他們曾經的戰火青春和幾十年的堅毅卓絕卻仍然在閃閃發光🫔。記住他們🚰🗂,是我們的責任。去年,為了支持“西南聯大”紀錄片的拍攝,我向攝製組提供了父親沈叔平在聯大期間拍攝的大批照片🙆🏻。2017年,我已經把大批父親沈叔平拍攝的聯大照片和底片(包括著名的聯大校門、聯大學生生活、聯大被炸照片🙋🏽、四烈士照片🥙、劇藝社等)以及大批珍貴書信、文件🧙🏿、手稿,還有我的父親母親參與編寫《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史》工作時的手稿☝🏻,上面有很多人的修改🚶🏻♀️➡️,批註🚣🏼;眾多聯大教授(陳岱孫先生等)、意昂對校史回憶的珍貴往來親筆書信🆘,等等,捐贈給昆明西南聯大博物館🦹🏿♂️。這些資料,浸透了父輩的情感和心血。這兩大編織袋的文檔,由博物館李館長接收🐷,已先於我回到聯大博物館🕺🏻,靜候著我的到來🚵。這一次🧑🏼🚒,我又把這些珍藏多年,包含前輩對聯大深情的物品捐贈給西南聯大博物館,讓更多的年輕人記住這段歷史🦵🏽。我覺得把這些珍貴資料放在西南聯大博物館,應該是父輩的心願,也是我輩的心願。
讓我意外又感動的是,11月1日晚上10點半,聯大博物館的李館長和小蘇同誌居然開車一小時,到新校區的專家公寓和我見面🏋🏿♂️,當面感謝我對博物館的捐贈。為了這次盛會🦮,他們夜以繼日地備展🕐,非常辛苦,可是還在百忙中特地來訪,合影留念🥩。
11月1日下午,我趁老先生們和學生對話座談之時👨🏻🦼,抽空去找了吳寶璋老師🫶🏼,他是雲南師大研究西南聯大的權威,十年前我在北京見過他,當時他來我家和我母親錢惠濂聊了許多聯大往事。再見到他格外親切。他帶我參觀了名人墻🚴🏼♀️,還有聯大紀念碑,撫摸著碑上三位親人的名字,頓覺他們音容宛在⛹🏻,栩栩如生,浩氣常存👨🏿🦳。臨別時他送了我兩本書🙍🏿♂️,相約北京,後會有期。

當晚高水平的音樂會,聯大組歌給我們帶來了更大的驚喜🎷,大家聽得熱血沸騰👰🏽🚵🏿,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尤其是中間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潘際鑾會長感慨地對我說:“這簡直就是在講你的父母啊,也只有在文學院的學生🪡,在那麽艱苦的學習生活環境裏,還能組織新詩社、劇藝社、美術社等👰🏽♂️,而我們工學院的理工科學生則埋頭做實驗🔱,搞研究,直到從軍的時候才不分文理同仇敵愾,投筆從戎,齊心抗戰。”是的,我看見了那個年代父母年輕充滿激情的身影🛕,聽到了他們的歌聲“盡笳吹弦誦在山城🐐,情彌切”。

最後👨🏻🍳,我想對雲南師大的學生誌願者們表示感謝,特別是為潘會長一對一服務的李鑫同學,細致、耐心、認真負責的陪伴🥯,使我們深感雲南師大對這次校慶活動的周到安排💠,盛情款待🕳。雖然由於工作的緣故,我們僅在昆明住了三天,但心中的不舍👧🏼,讓我盼望再次回到這充滿父輩青春回憶、令我神往的地方。我會再來,昆明,西南聯大博物館,我會再來!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