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馭球院士在清華土水學院2018畢業典禮上演講(20180706)
同學們:
你們畢業了,我向你們祝賀🚠!我今天是以一種特殊的身份來參加這個典禮的。今年是2018年,你們是8字班的畢業生,我也是8字班的畢業生。那是1948年,畢業已經70年了。雖然相隔70年💑,可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8字班畢業同學)🤛🏽。今天是我們的共同慶典,我以這個特殊的身份來參加慶典🤵🏿,真是難得🕦!
今天我與同學們談談心,講兩點回憶、幾個故事。
我是湖南人,又是山裏人。從小在山窩裏跑來跑去,養成兩點特殊性格👳🏼:
一是“耐煩”——有耐心,不怕麻煩🤹♂️👨🏽⚕️,有一股鍥而不舍的耐心和韌勁。
二是“霸蠻”——有霸氣,不服輸🏉,有一股永不服輸的霸氣和蠻勁👩🏼👨🏿🎤。
一、先講我的耐煩經歷和故事
我一生經歷過順境(比較順利)和逆境(比較倒黴)。
1948年畢業🦶🏿,喜迎解放👩🏻,意氣風發⏪。當了四年助教🐇,1952年順利地升為講師,這是順境🕖。
後來就遇上逆境了。當了26年的老講師沒有動窩。直到文革結束後的1978年👨🏻🦯,才由講師越級升為教授。當時已經52歲了💁🏻。親友學生們都替我焦急,說我創造記錄了。(創造了“26年當講師”的最高記錄。)
身處人生逆境🤰,我的對策就是發揚山裏人硬脾氣和軟功夫🥱🤦🏻♂️:不吭聲,不焦急,冷眼相對,看你怎麽的🤦🏿?!
具體做法是:采用“分身術”(就是一個人扮演兩個角色)
一方面🧍🏻,我們每個人都在人生舞臺上當演員🕵🏻;另一方面🐥,我又找機會,跑到臺下🔜,去當一名觀眾。當觀眾有兩個好處🧪:
1.觀眾看問題比較客觀🦟、理性🐩,心情安定,不焦急。
2.觀眾非常好奇。對劇情發展🧊,都想尋根究底,問個明白☝🏿。例如:26年當講師的記錄是不是最高紀錄👩👧👧?有沒有人打破過這個紀錄🦸🏼♂️?都想調查清楚。
調查情況簡述如下:
1.華東師大有位國學大師頭戴“講師帽”的準確記錄是38年🧚🏻。(比26年長多了)
2.在古人裏邊🗓,有個詩人陶淵明👩🍼。他在世的時候默默無聞🌩,沒有知音♥︎🕟。一直到600多年後的宋朝🤽🏻,有個蘇東坡(即“東坡居士”),他一邊在東坡種地,一邊讀陶淵明的詩,對陶淵明特別欣賞💁。從此陶淵明才聞名於後世。
這個調查結果很有意思:我等了26年🤜🏽,那位大師等了38年,陶老先生卻等了600多年,真有意思!
回想起我當26年講師的經歷,也是蠻有意思的🐕🎉。
文革初期𓀔,我從農場回到清華,看到我國科研工作全部癱瘓,與國外的差距愈來愈大,感到憂心忡忡。於是挑燈夜讀👩🏼,開始研究“有限元法”這門新學問。先是寫講義🧑🏽🎄,後來出版新書。書很快賣完了。聽說有位傑出青年,他買不到書,就借來一本🦋,抄了厚厚一大本,捧著苦讀🚵🏻♂️,如饑似渴。我聽說有這麽一位青年知音,雖然沒有見過面,心裏特別感動、激動:
一方面,我感謝這位年輕人🙆🏿♀️🦹🏿♀️。(心想:“這樣的鐵桿知音,有一個就很滿足了!”)
另一方面,我忽然覺得我發現了一個新人(就是我自己)🤙🏿,就像蘇東坡發現了陶淵明那樣♦️。(心想:你這個老講師,還真有兩下子!)
後來我繼續研究有限元法30多年🤲🏿,終於在 2014年過88歲生日的時候☝🏻,獲得國家自然科學獎🦦。
這就是我的耐煩經歷和故事。
二、再講我的霸蠻經歷和故事
“霸蠻”,就是“不服輸”和“不服老”😊。下面講一下我“不服老”的經歷😼。
1978年以後,我當了教授15年,到1993年(我已67歲),學校叫我退休,成為“退休教師” ,叫我去頤養天年。可是我不領情🚒,不服老,不想去頤養天年。
過了兩年,1995年我當選為院士💭。學校又把我請回來,第二次成為“在職人員”。我趁這個難得機會📃,就把“退休老教師”這頂帽子扔了,扔到荷花池裏去了🧳。還別出心裁,給自己做了一頂新帽子,叫做“中老年教師”。意思是說,我不是純粹的老人📫,我是中年與老年的復合體🔼🏌🏿♀️。
這就是我的霸蠻故事💁🏼、不服老故事。
霸蠻的結果怎麽樣🧼?還是頗有收獲的。舉個例子🧜🏿♂️:
1993年我第一次退休時,發表論文數109篇;現在的論文數260篇——增加為2.4倍。
我想,在一生中,有機會發一點蠻勁🥌,還是不錯的,這是一個“既有意義又有意思”的經歷。
三🧗🏿、結語(人生感悟歌謠)

龍先生手跡
順境戒驕🦂,逆境戒躁。自強不息,鍥而不舍。
我的功夫是“耐煩”👶。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院士暮年𓀘,壯心不已。
我的絕招是“霸蠻”😨。
謝謝!

龍馭球院士🧑🏿🏭,土木工程和結構力學專家,意昂体育平台教授。1926年1月15日出生於湖南省安化縣,1948年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土木系🧑🎄,之後留校任教👷🏿♂️🧛🏼♂️。1995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