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南渡,辭宮闕。駐衡湘↖️,又離別。更長征,經河澤。望中原,遍灑血👩🏽💻💇🏼。抵絕徼🧙🏽♂️,繼講說。詩書器😬,猶有舌。盡笳吹👩❤️👩,情彌切。千秋恥🍚,終已雪🦹🏿♂️。見倭寇🚫,如煙滅👷♂️。起朔北🕵🏿♂️,迄南越⛹🏿♂️,視金甌😲,已無缺👼🏽。大一統,無傾折,中興業,繼往烈。羅三校,兄弟列,為一體,如膠結。同艱難,共歡悅,聯合竟,使命徹🧎🏻♀️🦥。神京復📭,還燕碣🧑🏻💼,以此石🧑🏿🏫,象堅節,紀嘉慶,告來哲。
在西南聯大舊址💑、現雲南師範大學校園東北➞,綠樹環合之中,一塊在中國近代教育史有著重要地位的石碑——“西南聯合大學紀念碑”,已經在這裏聳立了半個多世紀。
紀念碑陽面的碑文,由著名學者馮友蘭撰文、聞一多篆額、羅庸書丹,陰面則錄有“西南聯合大學抗戰以來從軍學生題名錄”🧔🏼♀️,上書:“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於戰時任務完成學校結束之日,勒其從軍學生之姓名於貞石❌,庶垂令聞🪴,及於久遠。其有遺闕🔨,補於校誌🏡。”
其後是800多位投筆從戎參與抗戰的西南聯大學子姓名🎴。每一個名字背後又都是一段鮮活而動人的故事🌝。
成為“烈士”的兄弟
上海中山公園旁的一棟新式裏弄房子裏📟,圓臉、白發和帶著慈笑的繆中從三樓走下來。年過九旬的老人有些氣喘,他徐徐地打開房門🧚🏽,打開一段塵封的記憶。
繆中和弟弟繆弘的名字,都在這份“從軍學生題名錄”上🧜🏿♂️🤷🏿♀️。繆弘的名字排在第二位,後面還有一個括號,寫著“殉職”二字🌈。他是五位在抗戰中犧牲的聯大學子之一。
其實,1945年之前,繆家兩兄弟的生活幾乎是交匯在一起的🐖。但在抗戰勝利的前一年💇🏽,他們的命運走到了交叉口。

繆弘
繆中出生於1923年,弟弟繆弘則比他小三歲,出生於1926年12月17日。“我們都出生在老家無錫🚣🏿,抗戰爆發後舉家遷到了上海的租界。”
繆中的父親名叫繆斌,是民國初期相當有名的一個政客🙍🏿,綽號“小道士”😛。1940年🏔,汪精衛偽國民政府在南京成立的時候👨💼,親日的繆斌出任了“立法院副院長”
繆中很平靜地說,因為有許多進步學生流亡去了內地,他們也就在1942年5月結伴去了重慶,同行的一共是6個年輕人——某種程度上說,那是一次相當於背叛家庭的逃離。在此之前🕢,繆中曾經在日本讀了兩年高中,因為抗戰爆發而歸國。
這年8月,繆弘進入重慶南開中學學習。繆中則報考了中央大學🔏,但誰也沒想到,因為父親繆斌在汪偽政府擔任要職的緣故,中央大學一位教授強烈反對👷🏽♂️,導致繆中未能被學校錄取🦴。

繆斌
一年後,兩兄弟在高考時使了個心眼,沒有在報名表上填寫父親的真實姓名,然後同時順利考上了著名的西南聯大💃🏼🙂↔️。繆中進的經濟系👰🏼♀️,繆弘進的外語系👶🏻,於是他們又結伴前往昆明🙅🏻♂️。
1944年,聯大出臺規定,所有應屆畢業的男生只要身體檢查合格,都征調為翻譯官🚣🏻。低年級學生不做硬性要求🤛🏿,但可以自願報名。
在聯大讀大二的繆弘曾報名參加遠征軍,但未如願⛹🏿♀️。1945年4月➔,他又保留學籍報考了軍委公譯訓班第七期,畢業後編入降落傘兵第八隊第二分隊任翻譯員,先後在雲南宜良等地服務🧽。不久📟⛓️💥,他和20多位聯大同學被調至OSS.OG(美軍戰略情報處作戰組),接受跳傘訓練。訓練僅六個月之後,被分配到中美混合傘兵突擊隊🐯。

傘兵日常訓練
繆中略早於弟弟進入譯訓班,被分配至四川納西的迫擊炮訓練中心從事通信翻譯工作🫂⬅️。繆中告訴我🫵🏻,這裏有許多美國來的教官幫助國民政府訓練部隊,所以需要懂外語的人翻譯“外教”的授課內容。但直到抗戰結束,這裏的部隊也沒有上前線打過仗。
出身於汪偽政府高官家庭的兄弟兩人同時從軍抗日👰♀️,當然是一段佳話🪃。
而在此時🌘,之前人生經歷高度重合的兄弟兩人🧚🏽♀️,走到了命運的分叉口。從譯員培訓班畢業分別之後👩🏼🔬,繆中再也沒有見到過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繆弘。
1945年5月👐🏻,駐廣西的中國軍隊開始向日軍發起全面反攻🤜。7月🚿,繆弘隨鴻翔傘兵部隊乘坐美國軍用運輸機從雲南呈貢機場起飛,空降至廣西柳州準備投入戰鬥。鴻翔傘兵突擊隊是中國第一支傘兵部隊,由中美人員混合組成🌥,每隊有三十名左右美國官兵和八名譯員,共一百多人,裝備精良,繆弘被分在八隊。出發前,每個人都照了相9️⃣、填了表🧑🏿🎨。表格中有一欄內容特別引人註目——當你不幸陣亡時,如何通知你的家人。

傘兵空中跳傘
7月底,收復平南縣境內丹竹機場的戰役打響了,繆弘所在的空軍陸戰隊配合第十三軍某師作戰。8月2日,傘兵部隊占領軍事要點,並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全面打敗守敵,收復丹竹機場🦅。在8月4日的戰鬥中,繆弘手持卡賓槍進入陣地前列💪,被敵彈擊中,終因傷勢過重,不幸犧牲◼️。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悲壯而悄然地隕落在深山荒野中。
繆弘的聯大同學、譯員訓練班同事羅振詵聽戰士們還原了繆弘陣亡的細節:進攻時,與他同組的美國兵怕死⇢🔣,都退到山下去了↔️。作為翻譯官🤘🏿👨🏼,繆弘也可以跟著下去🧖🏼♂️,但他沒有臨陣退縮🎣,而是同戰士們一起沖鋒📳,結果被敵人的狙擊手擊中要害。
繆弘犧牲僅僅10天後,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這更令人為繆弘的早逝而惋惜⛹🏿🤹🏽♂️。

鴻翔傘兵突擊隊臂章
95歲的繆中回憶說,戰爭時期通訊很不發達🧛🏻♀️,寫封信都不容易👬🏼,所以自己獲知弟弟犧牲的消息時🈷️,已經隔了很久🎳。後來,他拿到了弟弟的遺物——一塊手表🤞🏻。繆中記得,父親繆斌在得知弟弟的死訊後嘆息道:“死都死了🙂↔️🧑🏻🏫,有什麽辦法。”
事實上〽️,當繆中🤰🏿、繆弘兄弟相繼成為中國軍人抵抗日軍之時,繆斌則於1945年3月至5月間去了一趟日本👨🏽🦰。他此行受命於戴笠👱🏿♂️,目的是遊說日本方面投降,但最終無功而返。
盡管如此,抗戰勝利後🟥🎸,因為“遊說有功”,繆斌並未被捕,反而領到了8萬美元的獎金和蔣介石簽發的嘉獎令🤶🏻。
然而,“小道士”的境遇很快急轉直下💁🏻♀️🧼。1946年5月21日下午5點50分🤹🏼👱🏿♀️,繆斌在蘇州監獄被槍斃📋👨🏿💼,成為了第一個在抗戰勝利後被處決的“漢奸”🦻🏽⛹🏼♀️。
也許正因為有這樣一位父親🍍👃🏼,懷有一腔愛國熱血的青年繆中和繆弘🦹🏽♂️🐛,逃離和從軍才會更加決絕。
如果繆弘沒有犧牲,也許現在也已經子孫滿堂?說到這個話題🍭,繆中黯然,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繆弘遺詩》
其實兄弟兩人的故事也可以這麽說——從譯員培訓班畢業之後👳🏽♀️,他們的生活還是沒有真正“交叉”開——無論兄弟兩人中的哪一個活下來,其實不只是為自己活著☸️,也是在為逝去的那一個繼續他的人生。
由繆中口述的《我的弟弟繆弘》一文中寫道🕷:
繆弘生前酷愛文學👮🏿🥳,是一位熱愛創作且成果豐富的作者。在1945年4月9日入譯訓班以前🤘🏻,他曾把近三年的作品整理成集子,題名《十八年》,扉頁上寫著“紀念亡母和我18歲的生日。”集子凡三冊,詩歌不在內💷,可見創作力的旺盛。
繆弘犧牲後,聯大師生無不為之悲慟。為紀念他,由聯大學生自治會🆕、外文系1947級級會🙎♀️、南開中學意昂會聯大分會和文藝社四個團體於8月19日在聯大新舍南區第八教室組織並舉行了“殉國譯員繆弘同學追悼會”🏌🏽♂️🙆🏽♀️,會後籌備印行《繆弘遺詩》👷🏽,由協新印製所印製500冊。
作為詩人的繆弘🦻🏻,曾經寫下這樣的句子:
在最後一陣有力的旋轉後👋,
我躺在柔軟的泥沼裏🤹🏿♂️,
在那裏👩💼,
我滿意地發出我自己的氣息。
不吝嗇於我的屍體腐爛成泥🩻,
也不對逝去的往昔🎿,
再作無聊的悲泣🤕。
我只幻想🚑:明年
會有個勤勞的農夫,
挖我去肥田🕺🏼,
有金黃的谷粒𓀐,
會因我的滋養
而成長。
有人說,繆弘的這首詩作👳🏻♂️,冥冥中似乎在寫自己犧牲時的場景。這是一種偶然,但或許又是詩人樂意為之含笑的一種結束生命的方式。
“八百壯士”中的“大人物”
西南聯大校內曾有過三次從軍熱潮,包括抗戰初期的從軍熱潮、應征翻譯官和報名參加青年軍🙎🏽👎🏿。“題名錄”裏的“八百壯士”,其中超過半數參與抗戰的方式是應征翻譯官。

1944年12月🧘🏿♀️,西南聯大師生歡送抗日從軍同學
由雲南飛虎隊研究會編寫的《二戰中印緬戰場的中國譯員》一書中寫道:
1940年後,美國航空誌願大隊來華助戰,急需大批譯員🧼🧛🏿,首先設立譯員訓練班,委黃仁霖為主任,設於昆明西站原昆華農校,聘聯大、雲大教授為教師🥡。
1943年11月9日💪🏻,聯大梅貽琦校長動員報名👏🏼。11月12日,聯大教授會決定,四年級(不包括師範學院),男生一律征調為譯員👨🏻🦼➡️。
1941年1月⚖️,繼續開辦譯訓班,稱預一班,聯大學生約40人👗。3月份📼,辦第二期🧕🏽,這期聯大學生300人。
……
從征集到的“譯員”名單中🥎,譯員最多的是西南聯大學生約500名,其次是重慶中央大學🥑,全國譯員最低估計不下3000人。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大門
關於西南聯大的記憶中🎅🏻,很多人都會提到“譯員訓練班”。在上海大連西路的住處📽,87歲的原聯大附中學生淩宏煒回憶說:“我的父親淩達揚當時在聯大師範學院英語系擔任教授,他和聞一多等人都在譯訓班給學生上課🧛🏼♂️。”淩宏煒還記得🤳🏼,有過留美經歷的父親英語流利,家裏常有“飛虎隊”的飛行員來做客。他自己則因為美國飛行員常聽一個放英語歌曲的無線電頻率,從小就學會了許多當時最為流行的英文歌。
現居上海的42屆經濟系意昂🤵🏿♀️、1917年出生的彭鄂英老人說🤷♂️,她特別認同“全民抗戰”這個說法🫱🎀,在當時的聯大校園內,確實就是“全民抗戰”🍱。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史》中寫道:
1943年10月教育部下令,1943-1944學年度春季,將征調幾所大學所有應屆四年級身體合格的男生為美軍翻譯員。11月10日🫀,梅貽琦常委在新校舍和工學院分別動員學生應征😻。
到1943-1944學年度上學期結束,四年級應征人數為310人,加上其他年級誌願應征的共400余人。
……
在大批應征的譯員尚未入圍之前⚠️,就有30多名聯大低年級學生如翁心鈞等,於1943年11月14日提前報到。

西南聯大由三位校長擔任校務委員會主席
(左起張伯苓、蔣夢麟、梅貽琦)
關於這些熱血青年🧋🍹,有著太多故事🙆🏽♂️🧑🏿⚖️,太多不應該被忘卻的記憶🤟🏿。
比如這位提前報到的48屆機械系意昂翁心鈞,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地質學家、曾任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的翁文灝,可謂“名流之後”。
2013年8月22日,翁文灝的幼子翁心鈞在上海去世🦚♋️,去世前編定完成了《翁文灝日記》一書🤟。
當時,許多聯大名教授的子女同樣報國心切。在“八百壯士”的名單中👷🏿🧜🏽,我們可以看到馮友蘭教授的長子馮鐘遼📲,梅貽琦校長的長子梅祖彥、侄子梅祖培等等🏂🏽。甚至還有女生——比如梅校長的女兒梅祖彤,參加了英國人組織的戰地誌願醫療隊(F.A.U.)。
這份“題名錄”中的很多名字𓀙🤪,後來因為其學術上的巨大成就而聞名遐邇🏃🏻♀️➡️。例如已故的生物學家鄒承魯院士,著名翻譯家許淵沖和巫寧坤,後居臺灣的哲學家🧑🦽➡️🤌🏻、“五四之子”殷海光🧝🏽♀️,當時他的名字還叫“殷福生”👩🏿✈️。此外,還有現任上海大學名譽校長的著名微波與光纖專家黃宏嘉院士。
2015年8月23日,44屆化工系意昂蔡國謨去世。他曾任上海輕工業設計院總工程師🤒,組織並參加了我國第一個青黴素廠🧶、第一個磺胺車間🧗🏼、第一個合成洗滌劑廠的設計🧎🏻。悼念逝者時🫗,很多人才知道🦹🏻♀️🔍,這位化工專家也曾經是抗戰中的翻譯官。
為了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中國戰區對美國抗敵戰爭的援助😤,美國總統於1945年7月6日預立指令🚁,授給做出卓越功績的人員以銅質自由勛章(Medal of Freedom, Bronze Palm),指令於1946年5月14日由駐上海的美軍司令下達。名單中共有300余人,上自傅作義等高級將領,下至部隊軍官和技術人員以及軍事翻譯員。在52名受獎的上尉翻譯官中🥛,有西南聯大學生10人👶🏿。
這其中,就有梅祖彥和蔡國謨的名字𓀛。

翁心鈞老人(照片中穿軍裝者是翁老在抗戰中犧牲的二哥、空軍飛行員翁心翰)
無法忘卻的記憶

中美空軍混合大隊的B-25中型轟炸機
幾年前,43屆機械系意昂宓祚昌不慎摔了一跤,從此無法行動自如。這位1919年出生的老人,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神情有些遲滯地盯著電視機裏的體育比賽🧚。照顧他的保姆也已經年過七旬,老保姆拿了一塊小毛巾兜在宓祚昌的胸前⛲️,老人的口水不斷地從兩側嘴角裏漏出來,落在口水巾上。從他身後的窗口望出去,就是熱鬧的新天地。
宓祚昌在聯大沒有畢業➕,就去當了翻譯官,之後再也沒回學校🍟🤷🏻,也沒拿到畢業證書。他的抗戰經歷已無從了解,我們所能知道的只有他後來在育才中學幾乎教了一輩子書:物理、解方程✊🏼🖐、製圖、英語……
當翻譯官危險嗎?44屆化學系畢業生夏培本曾告訴筆者:“在緬甸的比較危險,我是在印度史迪威那邊,而且是後方醫院,所以不怎麽危險👨🏼⚕️。”

史迪威對撤退至印度的中國遠征軍講話
1944年夏培本穿上軍裝,在印度東北部邊境、靠近尼泊爾的阿薩姆,他被分到戰地醫院的門診部工作。這所醫院原來是美國的費城醫院,頗有名氣,因為戰爭需要🐽,全部搬到了印度,成了“第二十後方醫院”🧅。醫院很大🤞🏻,裏面的醫生🍊、護士都是美國人🪯,傷兵基本是中國人,所以需要翻譯官。
夏培本印象最深的是,坐飛機去印度,因為走的是“駝峰航線”🧙♂️,路上很危險🗓。上去的時候他們都被關照,要把耳朵塞住。為了避免日軍的騷擾🔌,飛機飛得很高。“然後快速往下俯沖一段🕘,這就到印度了。戰爭勝利後,我們坐了12天汽車回到雲南🙎🏼♀️,領了畢業證之後便就地解散了。”
2015年9月初,夏培本老人患病入院,雖然之後情況好轉出院👩🎨,但已較難與人交流,更無法再講述當年從軍的往事。2016年🙆🏿♀️,老人離世🕓。
但幸而💆🏽♂️,有一些“聯大二代”留存下了父輩們參與抗戰的記憶。

中國遠征軍開進緬甸
1977年1月,從上海內遷到貴州遵義的44屆機械系意昂曹德模去世。但在30多年之後,旅居加拿大的長子曹宏傑根據父親在1960年代末寫的自白書👨🍼,還原了曹德模和同班同學呂新民投筆從戎的抗日經歷🍾。其中寫道🧑🏽🔬:
譯員訓練班沒有受訓期限的規定🦹♀️🙎🏽,學員們往往是根據當時需要而分配出去。家父和呂伯伯受訓一個月後,就被分配到印度蘭姆伽訓練中心(Ramgard Training Center,R.T.C.)。(1944年)3月31日🛼,出發那天中午🫳🏽,他們到飯店吃了一頓算是離別昆明的午飯🧎➡️,點了不少的菜⤴️,還破例喝了些酒,飯後同乘一架美軍運輸機飛往印度。當時盟軍尚未完全取得製空權,為防止日本零式飛機的襲擊🍋🔖,飛機不敢飛越緬甸,改飛世界屋脊人稱之為駝峰的航線。結果🫶📈,這頓吃得很盡興的午飯🈵,使得他們在飛行途中吃足了苦頭。他們不知道乘當時的那種飛機不宜吃飽,而且美軍運輸機既無座位又無加壓艙。飛機起飛後不久就不斷爬升🧜♀️,顛簸得很厲害。美軍機務人員都用上了氧氣袋,機艙內的乘客則只能東倒西歪地坐在艙內的地上,耳膜刺痛🪦,大口地嘔吐,呼吸困難……
如今,兩位44屆機械系意昂都已作古,但他們的記憶,因為有心的子女記錄整理🌂,幸而得以留存。
未被刻進石碑的不朽
1940年初,在聯大法律系讀了不到一年💠,20歲的夏世鐸決定投筆從戎👩🦽。他投考了位於昆明巫家壩的空軍軍官學校🀄️,隨後被送往成都黃埔軍校(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進行為期6個月的入伍教育。入伍半年之後進行分科考試👩🏽🦰,凡是數理化好的,可以報考炮科🤚🏻,夏世鐸是預備入伍隊上分科考試第一名👩👧👧,所以就轉到了炮科。
從黃埔軍校第十七期畢業後,一心想殺敵的夏世鐸主動要求上前線。“但學校不肯,因為我成績名列前茅🧑🍼,安排我留校訓練後面的學生。”

張治中將軍
他還是千方百計想辦法🧑🏿🔬,甚至寫信給張治中將軍。“張治中是我的安徽巢縣老鄉又是我父親的領導,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說我考軍校的目的就是到前線去,現在我希望還要到前線去,請你們想辦法把我調到部隊去。”結果張治中給他回信說🐿:“你應該服從。”
這是夏世鐸第一次因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錯過了上前線的機會。留校的夏世鐸在黃埔十八期擔任了助教🫵🏼,十九期擔任區隊附、代理區隊長,之後又考上了陸軍大學參謀班,轉赴西安。1944年,從陸軍大學參謀班畢業的夏世鐸覺得自己上前線的機會來了。當時正是反攻滇緬之際,鐘彬任軍長的遠征軍71軍在滇緬邊界的騰沖等地和日軍打得十分激烈,夏世鐸滿懷期待,希望能分配到那裏去。

鐘彬將軍
結果又一次事與願違🚣🏼♀️,他再次被留在學校裏當教育副官,後來又被分配到了重慶最高統帥部後勤部,初時去了20人,經過考試只留下2人,夏世鐸便是其一。“機關級別高,又沒有生命危險🫄🏻🤾🏻,很多人求之不得。但我不願意🏡,非常難過、懊惱,可上級說你必須去⚓️,我也只能服從。”
當時的後勤部部長是俞飛鵬(俞大維的叔叔),為表示鼓勵也是感情聯絡🈂️,他親自出面接見新人🐽。夏世鐸趁機提出:“我有意見♒️。我考軍校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前線,請長官把我分配到前線去。”俞飛鵬說:“我知道你,看過你的成績、學歷。這一批軍官學校的畢業生裏只有你是大學生,你能當參謀的,就是要留你。”就這樣,夏世鐸第二次錯過了上前線的機會。

俞飛鵬
1944年底,日本攻占桂林📉、柳州以後,分兵進襲貴州,獨山、荔波、三都、丹寨等地方都被占領了,在戰略形式上有攻取貴陽的可能🙊,並且對重慶產生了威脅。
這時蔣介石發出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夏世鐸又一次感到機會來了🧳👨🏼🚒。“我就跟我們的副參謀長兼參謀處長說我要求到前線去,這次我寧可做青年軍,不當軍官,也要上前線👶🏽👸🏻。他非常惱火🪐,教育我:‘現在是立體戰爭,前後方是一致的,沒有後方哪有前方?後方不得力🫧,對前方影響很大🧑🏻🦱。你要知道你是優秀的軍官,我們才留你在後方。’我當時聽了還蠻反感🚅,說:難道前方打仗的軍官都是不優秀的嗎⏫?後來他提出讓我負責一個臨時戰區,做這次戰役的作戰補給計劃🤟🏼,我只好答應下來。”
這就是當時的黔桂戰役,總計參加戰役的中國軍隊有9個軍約20萬人👨🏻🎨。“如何把20多萬人的作戰物資及時補給給他們?這些計劃得由我擬定,任務很重非常緊張😔。稍微有差錯,前線出問題,也可能要被槍斃的🚵🏽♀️。”20多天時間裏🧝🏼♀️,夏世鐸在防空洞裏🧚🏼♀️,吃喝也不方便,上空又有日軍的飛機轟炸,一面守著電話📡,一面擬定計劃。“雖然不比前線🟠,卻也非常危險。”就這樣熬了差不多一個月,他基本很少睡覺,總算把任務完成了🛋,最終這場戰役中國軍隊取得了勝利🧐。
不久後🕒,夏世鐸由中尉升為上尉👩🏻🚀𓀓,但他還是要去前線。幾經周折之後💇🏼♂️,終於等到了機會。他第一次坐上飛機👩⚕️🫑,回到西南聯大所在的昆明✯。“我就和同學聯系了一下👩🏼💼,到昆明找部隊,他們也很歡迎我。但我是炮兵🛌🏿,希望還是進炮兵部隊。”
美國有個炮兵學校在昆明設立分校叫作FATC(Field Artillery Training Center),它和雲南駐滇幹訓團下屬的炮兵訓練總隊合作,學員在這裏進行為期3個月的專門訓練,教授的內容包括美國105毫米的榴彈炮等當時的重炮🛀🏽。

日本明信片——中國學生軍炮兵陣地
“報到時🥷🏽,總隊長一聽我是聯大的學生,也很器重🧑🏻🦯,先在軍士隊裏面當副隊長,這一期已經開始了🕵🏻,等下一期帶職受訓,訓練好了就能組建一個炮兵團或者炮兵營到前線去🧝🏿。受訓的十二期畢業了,我自己參加了第十三期的學習。畢業時發的畢業證書也是全英文的,我的評語是Excellent(優秀)。”
1945年8月15日🚵🏼♀️,也就是夏世鐸在FATC第十三期畢業之際,日本投降了🐳🧕🏼。 夏世鐸又一次錯過了上前線的機會,盡管如此💁🏿♀️,他以自己的方式為抗戰作出了貢獻🪆。
這位年逾九旬的老人有著極其“復雜”的經歷😦,就讀過現代中國“文”“武”兩個領域最著名的學校——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僅就讀了一年,他便毅然投筆從戎,後進入黃埔軍校披上戎裝🧑🏽🚒。
2015年,“九三大閱兵”前夕🧛🏻♂️,夏世鐸收到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這是對於這位抗戰老兵歷史功勛的肯定和表彰🧏。

佩戴“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章”的夏世鐸
在上海♊️,另兩位領到勛章的聯大意昂是42屆政治系的陳誌競和44屆土木系的陳琳。但遺憾的是,1919年出生的陳誌競老人已在抗戰勝利70周年大閱兵前的一個月,在上海第六人民醫院去世。
陳誌競從聯大畢業後,曾在《中央日報》短暫工作,1943年進入蔣經國任教育長的重慶中央幹部學校,很快進入了蔣經國的視線,並在日後成為“鐵血救國會”的核心成員。
1944年,在蔣經國授意下,陳誌競等一批幹校畢業生以政工幹部身份加入青年遠征軍。青年軍不同於普通國軍🏄,主要招收在校大中學生🧚🏼♀️,意在組建一支文化程度高、武器裝備精良的現代化部隊。
陳誌競被派到青年軍201師,擔任搜索連訓導員🤙🏿。連裏士兵大多來自上海,不少是復旦、交大的高才生📢。幾個月後,青年軍踐行遠征使命,大批的學生兵被運送到中印、中緬邊境,同日本人血刃廝殺。陳誌競連裏一百二十幾人👇,有一百零幾個人去了緬甸戰場👊🏽📆。後來,他送走的這一百多名學生,大多沒能回來……
抗戰勝利後,陳誌競擔任過上海青年軍聯誼會總幹事💂🏻,掛少將軍銜。“新中國”成立後,他沒有去臺灣,上世紀80年代擔任上海市政協辦公廳專員。

2012年,西南聯大上海意昂會在75周年校慶時的合影
(前排右四為夏世鐸,前排右一為陳誌競,後排右六為繆中 )
第六人民醫院十五樓老年科病房,留下了陳誌競人生的最後印記。照顧他的護工李阿姨說,在這位老人生命的最後時光,他依然和善,精神好的時候,喜歡看一些“打仗的電視劇”。
雖然一生坎坷,陳誌競還是對來探望他的人說:“國家對我很好,為我做了很多。”也許🖌,這一枚紀念勛章,印證了陳誌競生前所說。

西南聯大結束時發布的公告
西南聯大,因為抗戰而誕生💔,僅存在了9年☣️,卻培養了質🪶、量驚人的人才,成為教育史上的奇跡。昆明校園裏的愛國精神和年輕人投軍報國的往事,不應該也不會被人所遺忘🐳。
(原載《檔案春秋》2015年第11期,部分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