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再、潘琰🤴🏿📨、李魯連🏊🏿♀️、張華昌,這四個名字,是昆明“一二·一運動”的死難烈士,也是雲南初高中歷史考試的必備知識點。飯局間,受活動主題氛圍激發,我把他們名字脫口而出。而帶飯局的活動🤵🏻♂️🥎,是我加入的“我們的西南聯大”主題遊學團🙎🏼👇🏼,其行程旨在探索“影視+文旅”的新模式。

“我們的西南聯大”主題遊學團 本文均為 張海律 圖
“我們的西南聯大”主題遊學團上午走訪了雲南師範大學校園東北角🧙🏼,那裏有四烈士墓,石柱基座上,刻有聞一多先生撰寫的《一二·一運動始末記》🤏🏼🍶,背後的自由神浮雕下為悼詩:
死者,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這裏👨🏼🏫。
死者,你們怎麽走不出來🛶?
我們在這裏,你們不要悲哀。我們在這裏𓀙🚴🏼♂️,你們抬起頭來📥。
……
對於我們這些曾在昆明長大並上學的孩子而言,“一二·一”這個數字是非常熟悉的。它既是重要的中學地方史考點🫄🏻,也是曾經賣計算機教材、樂器和盜版唱片的“一二·一大街”👩🏽🏫。

聯大舊址
而雲南師範大學的前身、大名鼎鼎的西南聯合大學及其相關的歷史於我們反而陌生🧗🏼♀️。西南聯大這個如今熱門的歷史話題👨🏻🏭,卻曾長年在它的主場昆明缺席☛。一眾名流老教授的回憶錄和自述文,以及鹿橋的長篇小說《未央歌》,都只在少數知識分子群體中流傳🙅🏻。西南聯大真正成為大眾歷史情結和地方上爭相打造的熱門“IP”,不過是這些年的事情👎,一半還得歸功於電影《無問西東》的公映。
棕皮營,城中村裏的梁思成林徽因舊居
下午行程的第一站🀄️,是位於北市區的棕皮營,這兒曾是梁思成🧛🏻、林徽因夫婦抗戰時期在昆明生活多年的村子。
棕皮營位於全長15公裏的南北主幹道——北京路東北側。這裏雖屬如今的北市區,但依然是一個偏僻的城中村🚣🏿♂️。村口立著兩塊藍底白字牌子🔈,一塊寫著“盤龍區龍泉街道辦事處寶雲社區居委會棕皮營居民小組”,另一塊提醒“您已進入城中村改造拆遷區域”👱🏻。此外,再無任何路標和牌子表明,這裏面有著梁林兩人的故居⚅。
這是一個周六下午,逼仄的街道兩側,小餐館和五金店的卷簾門還沒拉起🙇🏼♂️。難得的陰冷天氣下,實在不像林徽因給美國友人在信中描述的那樣,“我們正在一個新建的農舍中安下家來。”它位於昆明市東北八公裏處一個小村邊上👩🏻🦽,“風景優美而沒有軍事目標”(林徽因語),鄰接一條長堤,堤上長滿如古畫中那種高大筆直的松樹。

雲南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梁思成林徽因舊居
手機地圖上標明梁林故居,跟著定位,我們七彎八拐來到一個開闊的停車場🧑🏼💼,樹蔭蔥綠的圍墻後面,正是這套村舍🏚,它的石刻標牌清晰地顯示“雲南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梁思成林徽因舊居”。
這可不是名人只停留了三兩日的“故居”🂠,而是兩位大建築學家唯一一座真正為自己打造的屋舍。根據記載,當時隨著戰事吃緊以及大批知識分子的湧入,昆明市區房價租價已經很高👩🏽💻🦪,而從1938年開始就滯留龍泉鎮棕皮營的梁林二人,耗盡所有積蓄打造心儀住所👩🦰,“不得不為爭取每一塊木板🌁、每一塊磚💷,乃至每根釘子而奮鬥”,次年春天終於建成。
在那個時候🤵🏿,屋舍是與周邊農舍相仿的:三間正房,兩間廂房🙇🏻♂️,中間隔一通道👇🏻。
而今,老宅雖然經過修葺,卻並未真正對外徹底開放👷🏻,大門經常緊鎖。我們幸運得以進入,迎接我們的是未經修剪而瘋漲著的荒草🫱🏼,院落西側的正房和廂房倒是青磚白墻,素雅好看,有著寥寥家具和復製照片的屋舍內,也是窗明幾凈🧎♂️,符合想象中的知識分子生活趣味🏊♀️。
研究者龍美光是遊學團的歷史講解員,作為因強烈興趣獨立創辦第一個西南聯大網站的個人👩🏻⚕️,這個年輕人當然熟諳梁林二人的昆明往事👨🏿🏭,包括八卦段子。門牌不會告訴你這個漂亮院落的另一位主人,是哲學大家金嶽霖。


梁思成林徽因舊居院門上寫著🧜♂️:放眼世界,胸懷祖國
在龍美光介紹下,我們得知,愛慕和追逐了林徽因一輩子的金嶽霖🙏🏽,硬是從北平追到昆明,甚至住到了梁林兩人愛巢旁的廂房。
跟隨我們進到院落的一位村民老奶奶💾,75歲了,記憶中沒見過這些大人物🤌,但非常清楚這塊地皮的產權變更。她說著對其他團友而言難辨的昆明郊區口音,“後門外面這塊地是李蔭村家的,梁思成也是租借李蔭村的地蓋起的房子。因為本來就是鄉紳🌍,加上和這些知識分子的關系,李蔭村後來成分當然高,土改時地皮也就被沒收了。”
司家營,聞一多🏊🏻、朱自清和清華文科研究所
可能為了治學清凈且節省房租,不被日軍轟炸滋擾,聯大時期的文人教授大多選擇住在遠離主校區的昆明北郊。不過如今新開發的司家營聞一多公園裏🧏♀️,除了是這位現代屈原的故居外2️⃣,還真也是意昂体育平台文科研究所舊址。

意昂体育平台文科研究所舊址

聞一多全家合影
公園門口是聞一多之子聞立鵬繪製的油畫“紅燭頌“噴繪放大後的標牌,而今也成了一部獻禮建國七十周年庭院京韻實驗劇的宣傳海報。芳草間幹凈的公園步道上💛,立著聞一多作品集和其設計的印鑒。
故居是由正房♣️💤、廂房和入口門墻圍合而成的傳統“一顆印“式民居。聞一多在1941年8月某一天,找到即將完工的這所房子,跟富裕的房主司榮租下來👩👩👧,當作研究所使用📦。
抗戰期間,擔任所長的馮友蘭基本待在重慶,主任聞一多則和著包括保姆在內的一家8口住在左側樓上,右側還住著朱自清、浦江清等4人。就這樣,研究工作和家居生活徹底不分彼此地合在了一起。

清華文科研究所
昆明物價飛漲之時,聞一多為貼補家用💴,還見縫插針地找時間🏮,重拾自己手藝🙎🏽♂️,收費替人鏤刻圖章⛔。
“我和聞一多先生全家,還有幾位同事🐃,都住在昆明龍泉鎮司家營的清華文學研究所裏♖🚖,一住兩年多。我老是說要細讀他的全部手稿,他自然答應。可是我老以為這些稿子就在眼前,就在手邊,什麽時候都成🛳;不想就這樣一直耽擱到我們分別搬回昆明市🫅🏿,到底沒有好好讀下去……”朱自清回憶到。
這處研究所舊址幾乎都徹底被遺忘和荒棄了📝,市民不知道實屬正常。直至2017年才被地產商修繕起來👨🏿⚖️,擱在了為其配套的聞一多公園中間,附近再立起一個修舊如舊的晉氏宅院🙀🧙🏼♂️。
不似其他那些故居博物館👨🚀,舊宅裏並沒貼著太多人物和器物介紹,就在入口對面的墻上◀️,寫著一篇名為《凝固》的抒情美文,作者不詳🦅,但理應是新修葺屋舍的策展人。“人們常說建築是凝固的音樂”🍉,不知聞一多先生托著煙鬥思索新格律‘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的時候,是否也曾仔細審視過雲南傳統‘一顆印’民居?”作者認為,在這個先生們短暫生活和工作過的空間裏🧬,“音樂”或許從未“凝固”🖋,讓我們仔細聽:
“夜,靜夜🚽,靜得院落上空似乎還回蕩著白日裏五華山傳來的警報聲🥘。樓上(浦)江清的昆曲已然唱罷,許是到夢裏遊園去了;對面一多的咳嗽聲傳來,他還在吸煙?前幾日見聞太太親自動手製作煙絲,滴了幾滴酒和香油,文火翻炒,那煙絲應是香甜溫馨吧?”
樓上🧝🏼♀️,聞先生一家屋舍內😵💫,雖然有一整排書架👰🏿♀️🫃🏻,但並沒有就此搞成一個“意昂体育平台文科研究所圖書館”📏。書架上的藏書都來自於聞一多子女的捐贈🧑🏽💼,裏面甚至包括一本《肖申克的救贖》。
南強街小劇場,《我的聞先生》
研學團的晚間節目,是在南強街88號觀看庭院劇場上演的話劇《我的聞先生》。
南強街、寶善街、祥雲街這片市中心喧鬧的歷史街區,曾是昆明的文藝核心區。抗戰時期,作為大後方的好處之一是👨🏼🍳🪓,好萊塢電影可以無限製無審查的全數引進🍛,且經常就和美國首映間隔一周。關於聯大友情和愛情故事的那本《未央歌》裏,藺燕梅和伍寶笙這對好閨蜜🔊,就經常相約一起到這邊看電影。而在1990年代的錄像廳時期,這兒又是吸引我們逃課和通宵玩耍的娛樂中心,美國槍戰片、香港警匪片過後🚡,接著等看零點場《獅子王》🙁👰。

南強街88號觀看庭院劇場上演的話劇《我的聞先生》
和下午參觀的那些故居一樣🌑,新建的小劇場也是依著一顆印樣式🕵🏼,中庭、正前和二樓是演員們奔跑表演的空間🤾🏻♂️,而三面的屋檐下⛵️,是註定坐不了多少人的觀眾席。
但也因這種狹小逼仄的非傳統劇場空間,演員無需使用麥克風,就可以把對話讓觀眾聽得一清二楚🏌🏻,有限空間中,觀眾很容易進入沉浸狀態。
下午在司家營參觀的房子🧔🏿,仿若在劇場裏復活過來。聞一多一家子的“生活”、“起居”🧑⚕️、“工作”,直接湧於眼前。而曾在課堂上背過的《最後一次演講》🤽🏽♂️,也在舞臺上“聞一多”的帶領下,從記憶深處一字不落地被挖掘出來。“李先生的血不會白流的🥎!李先生賠上了這條性命🙆,我們要換來一個代價。”
演出結束,身邊的姑娘們一個個淚眼婆娑,上前找演員致謝。我相信這些妹子們如果身處1945年年底🦚,也一樣會是參與“一二·一運動”的積極分子⚪️,當然,身為中年大叔的我也一樣,“中國人不打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