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校慶臨近,不由的記起了那段留在清華的流金歲月和我們六個女孩的世界。
我們專業傳統上是準和尚班,不知為什麽,我們那年分了六個女生,於是在與鍋爐相依為命的五年中更多了一些難忘的風景。
我們六個女孩是:燕兒、丁丁、潔貝兒、海靜、風鈴和我。

先說燕兒,她是地道的江蘇女孩。聰穎靈秀,多愁善感。大學五年,不記得她怎麽用功,似乎她的業余時間都是在睡覺,五年下來卻輕輕松松的拿了個全班第一。她喜歡讀詩,寫的文章就和發表在讀者上的一樣,總能觸動你內心深處某根心弦。
碰到丁丁,是我的運氣。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為了爭誰是姐姐,還各自去問自己的媽媽出生的時辰。她是湖南女孩——瓊瑤的同鄉。話說一方山水養一方人,她是那種極浪漫的女孩。大學的許多故事,她都是主人公。她總說人生最美的五年要留在清華園了。更讓我感到那段歲月的美麗。
潔貝兒是地道的北京女孩,極富創新意識,喜歡領導潮流。她喜歡的歌星,影星都比較前衛。她的衣著,服飾都比較新潮。她特熱情,每個女孩在有什麽“重要”事件時都會找她去化妝。
海靜是另一類北京女孩,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樣,乖巧而安靜。她喜歡吃零食,卻不會長胖。這點足讓我羨慕了五年。
風玲是天津女孩,做事兒認認真真。大學伊始迷上了席殊練字,自此為之付出了若幹個春夏秋冬。
我們的老窩在5#343和5#344。人說三人一臺戲,我們六個人在這裏演了數不盡的青春故事。
大一的故事
大三我還見到有寄到“5#野鶴居”的信。至於聯絡暗號,我們三個人的小名分別是“平平”,“燕燕”和“毛毛”,我們決定用每人小名中的一個字來開頭和結尾組成一句話,那就是“平地起燕,燕過拔毛”。大一時,丁丁首次離家,總是盼著有信。我和海靜家在北京,並沒什麽信。於是,幫丁丁看信成了一大任務。丁丁總說,沒有信就沒有回宿舍的動力。在許多次興沖沖地沖回宿舍然後又失望地東遊西逛之後,她決定以後若有信,我們在窗上貼張紅紙,否則貼白紙。她先在樓下看,看到紅紙才回宿舍,否則就不回來傷心了。當時笑得我和海靜肚子都疼了。那時,丁丁有一些湖南特色的口頭語。如“鬼耶”,“是的嘍”。我最喜歡逗她生氣。每生氣時,她總會說“無恥(齒)”,我就不緊不慢地說“有牙”。她肯定會追上我要打手板心,我們就會笑鬧成一團。剛上大學時,丁丁還沒有車,我又喜歡作車夫,我們便形影不離了。中午吃飯時,她喜歡吃炒辣椒,我們便常常去十一食堂吃,雖然貴點兒,但她認為夠味兒。開始是她自己吃,回來決定訓練我。每天中午,我要吃炒辣椒,如果吃不完,要打手板心。我畢竟沒有基礎,開始時一吃就長針眼,每天不得不吃牛黃解毒。久而久之,也可以減少牛黃解毒的量了。最後終於出師了,再也不挨打了。不過,我們的目標也轉為清東的砂鍋飯了。現在,當我在“老四川”盡情享受的時候,還真感謝丁丁為我打下的基礎呢。
大一的冬天,是丁丁第一次見雪。她激動地拉上我跑到荒島,找到一棵落滿雪的小松樹。我們在樹下拼命的搖,雪落在我們的臉上,身上,脖子裏,嘴裏,我們的笑聲在雪中飄蕩。那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丁丁總是很有活力的,元旦前夕,丁丁、燕兒和風鈴去圓明園玩兒。她不小心掉到冰窟窿裏去了,爬上來之後還大叫“過癮”,然後又堅持逛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現在想起這些陳年舊事,耳邊會響起一支青春的歌,記載了那時的花開花落。
我們大二了
大二是伴著雙十年華同時到來的。那時總覺得天空都明澈了許多。最喜歡下午4:30到東操去打排球,三四兩兩的,好不熱鬧。那時風鈴買了一身洋紅色的運動服,覺得嬌嫩極了,似乎這就是青春的色彩。本想一人買一身,讓這衣服成為班服,卻不記得為什麽作罷,但那色彩卻飄蕩在記憶深處。
那時有幾個廣播節目是必聽的,而且是大家湊在一起聽。首先是 中午12:00北京音樂臺的點歌節目,其次是下午5:00的佳人有約。大家總是端著飯盆兒湊在一起,有滋有味兒的聽。每周三晚上十二點還有零點夜話。功課不太忙的時候,我們總會湊在一起聽,有時是擠在一張床上聽。偶爾也會討論,和窗外的月光一起分享心底的愛情故事。
那時圖書館剛開始有錄像看,每每考完試,我們會痛快的看上幾個錄像,絕對享受無比。有時也會去梅林租小說,言情的,武俠的當然是首選。老館的社科閱覽室也是我們經常光顧的地方。記得燕兒和丁丁都會帶一個本兒,記下一些心得。大二時,體育課選了健美操。考試內容是一段兒集體的健美操,必須一起練習。因為作業太多,我們只有晚上11:00以後才能湊齊。那時要配音樂就只有到水房去練習了。水房裏總是飄蕩著剩菜剩飯的味道而且一兩只肥碩的老鼠會若無其事的閑逛。現在想來,那些老鼠真是飽了眼福。
大二暑假,我們去軍訓,在昌平軍訓基地。那裏設施很差,只有訓練場,宿舍和食堂。吃飯要站著,而且食堂裏味道很怪。我們就盡量少盛,拼命快吃。往往我們都洗完碗了,有的桌才開始吃(因為進食堂有順序)。每次離開食堂時,我們一般會拿一個饅頭回去當零食吃。那時主要是覺得精神空虛,沒有廣播,沒有電視,沒有報紙。所以大部份時間我們一起背古詩。背的最多的是“將進酒”和“長恨歌”。背得開心了,我們就去買劣質的冰激淋吃,倒也其樂融融。
萬類霜天競自由——大三的時光
大三似乎對大學的生活入了門兒,有精力做些想做的事情了,因此,日子過的飛快。
丁丁和燕兒到經管念了雙學位,風鈴念了環境的雙學位。她們不容易看到影兒了。我迷上了滑旱冰,拜鄰班一男孩兒為師,在摔跤中體會了青春的瘋狂。又一度迷上了網球,有一段時間每天5:00起床去主樓練球,一個月下來,人瘦了許多。我還喜歡跳舞,西體,地下,運動員食堂,自然都是老據點兒。燕兒和潔貝兒喜歡蹦迪。特別是燕兒,經常在宿舍練迪步兒。夏天的晚上,自習中間,喜歡到禮堂前的草坪前去聽校園歌手彈吉它唱歌,真希望那時刻成為生命的永恒。海靜的生活也豐富極了,先是到校學生會效力,然後又苦練遊泳,去享受水的按摩去了。潔貝兒熱衷起旅遊,把一個春假花在杭州,拍了無數的好照片兒。
我們還是喜歡吃冰激淋,特別是袋淋,覺得很實惠。冬天的時候,下了自習,大家靠著暖氣吃袋淋,丁丁會突發奇想,加上一兩勺辣椒醬吃。
這時候,有女孩掉到愛的網中去了。我們經常會三三兩兩的躲在床簾後,互相分享自己的愛情故事。一旦誰有約會,我們幾個軍師會幫她出一筐餿主意。
這時,丁丁和燕兒早換了宿舍。海靜和我經常會“審審”燕兒的動向,力圖發現些蛛絲馬跡,找到個張生什麽的。同系鄰班有一位女孩,文學功底極強,整日看的書大都是豎版繁體字,無論正史野史都是信口拈來。不記得為什麽,她自稱“朕”,稱我“哀家”,她大部分時間花在我們宿舍。那時我比較忙,不能總陪她,倒是燕兒和她相處較多。於是,她正式命名燕兒為“3001” (因為“後宮佳麗三千人”)。等我知道,也只好“認命”了。
丁丁還是那麽浪漫。她的一個中學同學寫信想要她的玉照,她眼珠一轉,回信道:“紅顏已老,青春已逝,不看也罷。”這句話一時間成了經典名言。因為我媽媽是穆斯林,所以我們幾個很喜歡看《穆斯林的葬禮》,喜歡其中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記得,當“月落玉長河”在北大首映時,丁丁請我去看。當時我想,浪漫的女孩應該有一份完美的愛情。丁丁,你現在是否浪漫依舊?
大三的時候,對清華的食堂早就門清了。吃飯早不拘泥於一兩個食堂了。趕上作業不多,上午第二節沒課時,我們會吃一個“聯合國”——到九食堂買米飯,到十一食堂買份小炒,到七食堂去買點心,最後到十食堂買一兩豬耳朵。不知,現在這些食堂又添了什麽特色菜?
如果歲月是一首歌,大三的生活一定是其中精彩的華章。在我的記憶中,她永遠絢麗。
BBS,飯局
大四時似乎輕松了些,專業課比基礎課要容易些。班裏的托派,G派忙過之後,似乎有了更多的時間享受。
那時剛剛知道有BBS和INTERNET,於是把午睡也免去了,時間都花在開放。那時的BBS似乎沒現在快,IP也是166…,但那時覺得特神奇,經常是一個版,一個版的逛,一晚上,一晚上的聊天。那時在開放經常看到很多同班同學。大家明明座位很近,卻偏偏到聊天室去聊天,似乎感覺就不一樣。不過那時,對一些平時並不熟的同班男生到是了解了許多,不知這是不是BBS原來的初衷。
那時喜歡各種各樣的飯局,先是各個食堂的小餐廳,後是北門外,南門外的小飯館,往往三五個人便搓一頓。現在還記得一些特色:十五食堂小餐廳的紅燒蹄筋堪稱一絕,可與“老四川”一比高下;十一食堂小餐廳的炸雞腿也很地道,而且價格公道;照瀾院餐廳的西檸軟雞是很傳統的淮揚菜,值得一嘗;一員工樓上的餐廳(似乎叫荷園餐廳)價格較低,很適合請客,味道也不差;北門外的飯館我並不大喜歡,似乎比較辣,但地利不錯;南門外最不喜歡的是豆花莊,沒什麽特色,態度也惡劣;出西門較遠處有杜甫草堂和武侯祠,他們的東坡肘子,油燜鴨子和螞蟻上樹就是現在想起也還垂涎三尺;東南門外的餐廳條件都比較好但價位較高,我比較喜歡今日,有好幾種特色菜,而紫府園和味源就有些太貴了,但味源的豆花魚堪稱一景;不知現在的飯館又流行什麽風景?
我們大四的班長較有作為,為我們爭取了好幾次全班一起吃吃喝喝的經費,想起他就想起了那些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機會。那時吃飯,我們六個女生是全班男生重點勸酒對象。每次喝酒他們總有各種花招把我們逐個擊破,讓我們覺得酒力不支。若幹次之後我們覺得要團結起來,我們事先商量好在元旦聚會時要統一行動。具體的就是,大家盡量少喝,然後盯住一個人輪流進攻,把他灌醉。那天開始時比較順利,我們頂住各種壓力不喝酒,註意我們的目標,準備出擊。他看來很興奮,到處找人喝酒,沒人時自己坐下一杯一杯的喝,等我們第一個人他時,他已經半醉,還沒等第二個人出擊,他已經到外邊去吐了。我們忽然有了一種沒有對手的孤寂。
哎,不知何時才可以再回到清華園裏去喝酒?
揮揮手,難說再見
和香港回歸同時來的是我們的畢業典禮,戴過學士帽,穿過學士服,然後就是車站送行了。幾天裏,我們奔波於北京站和北京西站中間,那時最爛熟於胸的莫過於大家的開車時刻表了。因為我們班燕兒、丁丁、風鈴、潔貝兒還繼續留在清華,所以也沒有太多的傷感。海靜和我開赴米國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兒,並沒有什麽感覺。每天跑車站送的是其實並不很熟兒的男同胞,但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是酸酸的。每送一個人,大家都要到車上看看,似乎只有親眼見到他的車廂同伴之後才會相信他的一路平安。那時真的想為自己的同學多做些事兒。記得當時送一位回雲南的同學走,我們一大早到28#,飯也沒吃,打了好幾輛的才把人都送到西站。不記得為什麽列車員不讓我上車,我對他說:你不讓我上,我一會兒哭,你怎麽辦?他拿我沒法,只好放我上去。車開走的時候,我們真的哭了。燕兒和我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那種情緒籠罩了我很久,到7月9日,我稍稍平靜一些,到SMTH系版發了以畢業為題的文章。下面是我當時的文章:“畢業幾天了,總有些話覺得沒說完,總有些事覺得沒做完。送同學的時候,望著遠去的火車,覺得有道車轍在心底爬過,似乎火車帶走的不是我的同窗好友,而是一段青春歲月。來不及告別,來不及揮手,遠去的火車為這段歲月劃了一個休止符。別了,我的朋友,我的夢想,我水清木華的流金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