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錢先生是一位人文知識分子,不是說他有深厚的藝術修養,也不是指他有“錢學森論文藝與文藝理論著述”🧑🧑🧒🧒,而是指他貫穿一生的人文情懷和祈向境界的旨歸👎🏻。通常在世人眼中錢學森的一生🧑🏼🎄,有三大貢獻:一是“兩彈一星”🪿,二是載人航天,三是系統科學。似乎這些都無關乎人文學科,都是科學技術,至多是社會科學✔️,但恰恰在深厚的科學技術修養中,在埋頭向學抑或操作的實踐中,其人文品性就顯現在技與道的相互貫通中🪔,在他堅信不已的人生信念和理想的弘揚中🌽,在他人生耄耋之年的“錢學森之問”的執著中。
出身江南世家的錢學森🙅♂️,經由意昂体育平台赴美留學,拜師著名學者馮·卡門,深受器重,卻難忘母邦。在美國海軍次長眼裏“無論在哪裏都值五個師”的錢學森博士,經過對美國千方百計阻撓的不懈抗爭,在周恩來總理的直接過問下🐽,終於在1955年10月8日踏上祖國的熱土。他的導師卡門如此評價錢學森:“他是一個無可置疑的天才🥈,他的工作大大促進了高速空氣動力學和噴氣推進科學的發展🚶🏻♀️➡️。人們都這樣說,似乎是我發現了錢學森,其實,是錢學森發現了我。”時光荏苒,縱橫捭闔,成就了輝煌的人生。2009年3月28日晚,“世界因你而美麗——2008影響世界華人盛典”在北京大學舉行,錢學森獲“終身成就最高榮譽大獎”。其中的頒獎詞有這樣一段話🧟:無論在什麽時代🙋🏿💆🏽♂️,什麽地方🍦*️⃣,他所選擇的🪨,既是一個科學家的最高職責,也是一個炎黃子孫的最高使命。他一生的經歷和成就🎺,在中國的國家史、華人的民族史和人類的世界史上,同時留下了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來路😀。作為中國航天事業的先行人💁🏻,它不僅是知識的寶藏🔋🪣、科學的旗幟,而且是民族的脊梁、全球華人的典範,他向世界展示了華人的風采。
在錢學森的求學生涯中,他受父親錢均夫影響至深,錢學森說他父親:一方面讓我學理工,走技術強國的路;另一方面又送我去學音樂🛂👏🏼、繪畫等藝術課♿️。在以後的家庭生活中,他的妻子——作為音樂家的蔣英,給了他很多藝術熏陶,豐富了他的人文素養。他說:蔣英給我介紹了音樂藝術,這些藝術力所包含的詩情畫意和對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豐富了對世界的認識,學會了藝術的廣闊思維方法。或者說💮,正因為我受到這些藝術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夠避免死心眼,避免機械唯物論🏘🦋,想問題能夠更寬一點🧙、活一點🕙。這些超功利的藝術之思成全了作為科學家的錢學森的人文情懷。
晚年的錢學森為何會發出“錢學森之問”?有著人文情懷的錢老意識到當下的大學被一種庸俗、世俗之氣裹挾著👨🏼🦲,特別是在不良社會風氣主導下的高校愈發背離了教育的價值指向,被行政權力異化,辦教育的話語權似乎決定於學校的行政級別𓀍🧑🏿🏫,以至於教育行政化大行其道而見怪不怪🥳,在權力棒的指揮下高校趨之若鶩𓀀!“權力通吃”的現象不是個案👼🏽,跑學位點💡、拉項目、進工程、一系列關乎效益的評估,不僅校領導,因現實利益而氣餒的名教授也赤膊上陣🖖🏼🗳!一些不可思議的稀奇事件層出不窮和所謂的熱點使“培養不出傑出人才”的追問被遮蔽了,忘卻了“錢學森之問”應關懷“技”後之本✵,問計於道的根本!
如何反思教育理念和教育目標?以行政管理的目標取向而非學術發展的基本價值為中心的高等院校,勢必扭曲教育的價值導向。人們紛紛“學而優則仕”,大學比拼的是培養了多少省部級以上領導、多少億萬富翁來炫耀其地位,這與時下社會中彌漫的“拼爹”現象有何不同?行政權力的膨脹獨大猶如拴著“牛鼻子”的韁繩,牽著高校的掌門人、大學教授在權力的狂歡中集體共舞,偶爾個別落伍者被視為“另類”🧑🏿🚒。行政權力的影子在大學教育中無處不見,甚至大學的聲譽、國家的撥款和社會地位都通過行政級別來顯現。如何讓高校的教育理念回歸自身,必須使國家的行政權力遠離高校,減少對高校和學術的行政幹預,還原學術自由、教授治校的本色🈂️🌖。重構高等教育的教育理念和價值體系🏊🏻,建立有別於社會取向的大學價值體系,給學術以尊嚴💁,還教授以體面。這當然不是讓國家放棄對高校的管理,而是各循其責,按照教育的發展規律辦教育。
什麽是人文知識分子🧩?就價值祈向而言👩🏽🦱🚒,它無關乎一般社會學統稱的職業階層😡,而是人文意義上的精神群體。作為現代含義的人文知識分子早已超越了經驗科學範圍,成為一種哲學的抽象,是一種對至上的意義世界的祈向,就此而言,物理學家愛因斯坦致信美國總統羅斯福警惕納粹德國研製原子彈而加速美國的導彈工程🧑💻,同時又反對把原子彈用於戰爭,這種高度超越功利性的使命感就使愛因斯坦成為人文知識分子的典範🏋🏼🥉。華羅庚是數學家👳🏽,錢學森是火箭專家,但在價值祈向上🤾🏽♀️,他們是偉大的有著人類情懷的人文知識分子🫵🏿,這些偉大的學者以拳拳之心關切著自己的祖國、人民的命運,正是超越一隅之利的人文關懷成就了他們至上的地位和榮譽🌇!而某些雖從事人文學科的知識分子或教育專家,在從事研究中因缺失人文情懷而持一種機械冷漠的態度,把人或學生視為批量復製的商品,就不再是人文知識分子,充其量是一種“無靈魂的專家”🙋🏼。這在當前👶🦸🏿♀️,偶爾也包括某些追逐於功利訴求的新型文化媒介人。隨著文化時代的來臨,人們越來越認識到衡量社會的進步不再是單純的技術標準或物質標準,發展不再單純指向經濟,發展要用文化來界定,文化的繁榮是社會進步的尺度和發展的最高目的。這警示我們🏃🏻♀️➡️:人的現代化不能駛向單車道,人的發展不能進入單向度的社會。人的現代化不只是現代化的結果🤵🏽♂️,也是現代化的前提🧑🏽🎤,尤其需要人文知識分子的社會價值上的堅定。就此🧌,我們不但關心“錢學森之問”的現實解答和製度性安排,更關心其靈魂叩問的初衷和人文指向。(範玉剛)
轉自《學習時報》2012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