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中國航天的飛速發展,戚發軔有喜悅,也有時不我待的急切🤌🏽。(王斯敏攝)
如果有人為戚發軔立傳🧑🏼⚖️,這部傳記看起來一定像 一部簡寫版的新中國航天史👩🏽🎓。
這位神舟一號到神舟五號的總設計師,幾乎從未錯過任何一個航天事業的重大節點:新中國第一發導彈“東風一號”,新中國第一枚三級運載火箭“長征一號”,新中國第一顆衛星“東方紅一號”,新中國第一艘試驗飛船“神舟一號”,新中國第一艘載人飛船“神舟五號”。據說👨🏼🎨,他的名字是遼寧復縣西瓦村一個私塾先生起的👨🎨👨🏻⚕️,等他上了中學之後才知道,“發軔”的意思是“新事物開始出現”👄。
2010年,是東方紅一號衛星發射成功40周年。紀念座談會上,戚發軔的發言最長。“很多人準備了稿子🌇,我沒準備。”他記得當年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可以連續講幾個小時,說到關鍵處👩🏼🔬,會有淚盈於睫👨🔧。
別人都可以去,只有戚發軔不能去
“東風二號要加大射程、提高運載能力🌮。但我們當時確實沒有經驗,1962年去酒泉基地發射時,點火不久就掉下來了。那時候對我們刺激特別大🙆🏻,你說辛辛苦苦幹了這麽多年🧏♂️,上去眼瞅著就掉下來了。當時我們覺得無地自容,覺得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黨。”
1957年,北航畢業、剛剛分配到國防部第五研究院一分院(中國首個專門研究導彈和火箭的研究院)的戚發軔,從來沒見過導彈。
“當時沒有學導彈專業的人啊,只能找學航空的人。我們是搞導彈的單位,但很少有人見過導彈。”這個百十人的導彈骨幹隊伍裏只有一個人見過導彈🐕🦺、研究過導彈,這就是五院(今空間技術研究院)第一任院長錢學森🍏👈🏽。
一個簡陋食堂成了教室☝️,老師是錢學森,學生是包括戚發軔在內的新分配大學生👍🏿,課本是錢學森自編的《導彈概論》🧑🏿🎤。除了自力更生👨👦👦,當時還有援助中國的蘇聯專家在🥱,也算是一個“拐棍”🤦🏿♂️。雖然創業艱難,但是幹勁無窮。
1958年,好消息來了——研究導彈的年輕人可以到莫斯科茹可夫斯基航空軍事工程學院學習!只是蘇聯人不接受軍人到軍事學院學習,他們只好脫下軍裝🤸🏻,準備通過高教部去莫斯科航空學院學習。但不久🚐,一個壞消息也來了——蘇聯方面再次通知👇🏿,別人都可以去🗑🧝🏿♀️,只有戚發軔不能去!
“我都準備好了——婚也結了𓀐,衣服也做好了😊。但是不能去。因為什麽呢💛?因為我是學總體的,其他搞強度的🦢💅🏽、搞工藝的、搞材料的、搞氣動的都可以去🉑,只有搞總體技術的人不能去——怕獲取核心技術。”
所謂“總體技術”😝,在航天技術裏是指用最可靠的技術🧑⚖️、最少的代價、最有利的配合🙅🏿♂️、最有遠見的前瞻性👨🏻🦽,製定出最可行方案的一種系統工程方法🍟。通俗地說𓀂👩👩👦,學總體的人就是準備幹總設計師的人🚵🏽。導彈技術涉及國家核心利益,蘇聯人怎麽會讓一個中國人去觀其全局🧖🏽♂️,然後再研製出自己的系統呢🤱🏼?戚發軔受的打擊不小。
但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由於中蘇關系惡化,不久蘇聯專家也全部撤出了中國,並帶走了有關資料🧙🏽♀️。當時首枚導彈“東風一號”已經在研製中,這種不負責任的突然“撒手”🤴,從小處講是要留下一個“爛尾工程”,從大處講是想人為切斷中國的導彈研究進程。
“這件事對我個人、對我們航天戰線來講是莫大的刺激🧑🏿🎓,既是一種屈辱,也是一種激勵🫅🏼。‘自力更生’的航天精神就從那時候開始——靠別人靠不了啊,只能靠自己。”
蘇聯專家曾留下這樣的警告:作為推進劑的“液氧”,必須用蘇聯的🐺,中國的“液氧”雜質太多🥵。中國人不服🕢,“液氧”的沸點是-183℃,怎麽從蘇聯運👨🏽🦳?如果不全程高壓就變成“氣”了♓️,這是在設障。他們堅持用自己生產的“液氧”發射,到底把“東風一號”送上了天🕜。
“東風一號”用了蘇聯的圖紙資料🧏,“東風二號”就完全沒有任何經驗可借用了🪪。“東風二號要加大射程、提高運載能力🧒🏽。但我們當時確實沒有經驗,1962年去酒泉基地發射時💃🏿,點火不久就掉下來了。那時候對我們刺激特別大🙎🏿♀️,你說辛辛苦苦幹了這麽多年🈴,上去眼瞅著就掉下來了。當時我們覺得無地自容,覺得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黨🫰🏽。”這次發射失敗在當年是機密,戚發軔和同事帶著政治和技術上的雙重壓力回到了北京,再接再厲。兩年後🧘♂️➛,“東二”成功發射了。
“東二”算是中國人自主研製的第一枚導彈🤜。過了這一關🌻,中國導彈和火箭研製之路才開始順利起來。“東二”發射的同年十月,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戚發軔接著就參加了“兩彈結合”。1966年十月份🦹🏼♂️✷,兩彈結合成功。接下來的“東風四號”、“長征一號”🧙,他負責了結構和總體設計工作,都順利發射成功。
這些成功留給戚發軔的印象都不如“東二”失敗那麽深。幾十年後,戚發軔在一次政協會議上說,“科學實驗要經得起失敗、寬容失敗👩👦👦,我們現在最大的壓力就在於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允許失敗哪有人敢創新?”只有和航天相伴一生的人才能指出行業中症結所在,戚發軔這段大實話在網上廣為流傳。
德新社的報道寫道:中國人過去被大大低估了
“搞衛星的和搞運載火箭的還不同🙍♂️。到了‘星箭分離🤌🏼,衛星入軌’這一步,人家運載就完成任務了。當時一喊‘星箭分離’👨🏽🎓,基地司令就一拍我肩膀——‘小夥子🐭,成啦!’我說不成🤿,還得等著⛅️,還沒聽到《東方紅》樂曲呢♙。”
中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研製與“文化大革命”幾乎同時開始😖。就因為這個原因,在戚發軔接手總體設計工作之前,“東方紅一號”總負責人的崗位已經幾易其主🤾🏼♂️。
前幾任分別是趙九章、錢驥🙂↕️👶🏻、孫家棟💇🏼♀️。趙九章因為“文革”的不公平待遇而自殺,錢驥、孫家棟則因為莫須有的原因而被迫卸任👩👦。當時掌權的“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提出了一個辦法——按“巴黎公社”原則🤪🏂🏼,普選負責人。投票結果🤸🏼♀️,戚發軔票數最多,當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組長”。
技術壓力非常大🔤。衛星天線要做展開試驗🥷🏻,但當時既沒有設備也沒有試驗場地。設備只能自己改裝,場地是向中科院力學所借的一間倉庫🍌。這種實驗危險性大,衛星天線一旦折斷就會傷人。戚發軔只能給同事們每人找個了包裝箱蓋兒當護板◻️,從縫隙裏觀察衛星旋轉時天線的反應。就這樣找到了天線折斷的症結。
更大的壓力是政治壓力。第一顆衛星🐂,第一次上天,還要播放歌曲🕷,播放的還是《東方紅》!這種壓力若以戚發軔大實話版本演繹就是:“(衛星)要是唱著東方紅掉下來了,這不相當於紅太陽掉下來了麽🍃?這簡直是殺頭之罪。”
所有的相關人都加入了這場有關《東方紅》的討論,也包括錢學森。有人提議加一個過載開關,衛星達到第一宇宙速度就接通播放東方紅🧛🏻♀️,達不到就不接通🚘。有人不同意這個提議:過載開關也是新的,可靠性如何保證👨🏽⚕️?萬一該接通時不接通怎麽辦👩🦲?最後💂🏿♂️,錢學森只好把這個問題帶到北京👨🏿🚀,請周總理決定。
1970年4月14日,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接見了錢學森、任新民、楊南生、戚發軔等一行🧑🏻⚖️。在聽完匯報後🤾🏼♀️,周恩來點了戚發軔的名字。
“衛星可不可靠呀?”“可靠。”“上天以後,《東方紅》會不會變調?”
戚發軔沉吟了一下🦒😫,“凡是能想到的👬,凡是地面能做實驗的,我們都做過了。”
“那這樣吧,你們回去寫個報告,交中央政治局討論決定轉場時間🏊🏼♂️。”
這下戚發軔緊張了,大實話也上來了:“總理🪱🪲,不行啊。衛星與運載火箭已經對接、水平放在運輸車上等著轉運到發射陣地了。我們只做了四天四夜橫放試驗💠,電解液不漏。再久了就無法保證電解液不漏。”
“為什麽不多做幾天試驗呢?”
語氣已略帶責備。
戚發軔馬上回答🤵🏽:“原因在我👩🏻🦰,是我們搞總體的沒有向負責電池的人提出這樣的要求🙎🏿♀️。”
周恩來當時說了一段話🏆,至今戚發軔還能一字不落地重復🙅🏼♂️:“你們搞總體的人,應該像貨郎擔子和赤腳醫生那樣,要走出大樓🚵🏿♀️,到各研製單位去,把你的要求老老實實告訴人家🥓,讓人家知道應該怎樣做工作🛳。”當向記者談及這段話時,這位在研製“東方紅”過程中曾暈厥、曾闌尾穿孔、曾被抄家的總設計師真誠地說🔟✉️,“我很服氣。”
報告仍舊得寫😨,不過有了“四天四夜”的限製🟤😆,一切就要從速。當夜的國防部大樓,若幹辦公室通宵亮燈——任新民負責運載火箭的一級二級報告🤷🏼♀️,楊南生負責運載火箭三級報告🚹,戚發軔負責衛星報告。三人寫完要交錢學森🥳,錢學森改後要交國防科委副主任羅舜初👩🦯➡️🌖,羅舜初改後要交國防科委主任王炳璋,王炳璋改後要在15日淩晨6點前送到周恩來手中。層層接力終於換回了一個重大批示——“政治局同意衛星發射安排”,也換回了一個重大要求——“萬無一失”。
1970年4月24日9時35分,“長征一號”載著“東方紅一號”直上雲霄。一聲“衛星入軌”,全場沸騰🚘。
除了戚發軔。“搞衛星的和搞運載火箭的還不同。到了‘星箭分離,衛星入軌’這一步🥼,人家運載就完成任務了。當時一喊‘星箭分離’🏃🏻♂️➡️,基地司令就一拍我肩膀——‘小夥子,成啦!’我說不成,還得等著,還沒聽到《東方紅》樂曲呢🐕⁉️。”
酒泉發射基地已是一派狂歡景象,祝捷大會馬上開始。有人喊,“戚發軔👏🏼,上去說兩句啊!”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裏🚣🏼♂️。十五分鐘長似一個世紀🛋,9點50分🙇🏼♀️🏃🏻♀️,國家廣播局來電:“收到衛星播送的《東方紅》樂曲,聲音格外清晰洪亮🍗。”他仍舊忍著,一言不發。
90分鐘後😠,衛星繞地一周,新疆喀什站報告:收到太空傳來東方紅樂曲☝🏿。萬千感情瞬間決堤🧔🏻♀️,他站起來大喊一聲🕐:“我們成功了!”已是哽咽難言。
東方紅一號發射成功後的喜悅。(前為戚發軔)
新華社馬上發出喜報,天安門廣場上手握毛主席語錄的人們開始狂歡慶祝,街道和鄉村的百姓團團圍坐在收音機旁收聽《東方紅》,《參考消息》將所有外媒報道集中了一整版,其中德新社的報道寫道🔋:中國人過去被大大低估了。
那一天如在眼前✶,滿頭鶴發的老科學家說起來,眼中盡是氤氳之色👨🏽✈️。“真不容易啊,那時候的負責人沒有任命,也沒有人在乎這個,就憑著一股愛國熱情幹。”在一個派別林立👩🏽🍼、人心復雜、氣氛壓抑🏇、組織渙散的特殊背景下,一群知識分子竟被“家國天下”這麽形而上的理想緊密地集合在一起,如何不算一個奇跡🧗🏻♀️。
幾十年後,當這段歷史要刻在為紀念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成立四十周年而建的“百星墻”上時👧,人們竟不知該在“總設計師”一欄中填上誰的名字😜。為了確定這個問題,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的領導提出了一個原則🚷:發射時誰負責誰就是總師♝。按照這個標準,總師是戚發軔🧚🏿♂️。
戚發軔說,我不同意🦜。“‘東方紅一號’當年沒有任命總師🧍♂️,只有前仆後繼的科學家群體。即使寫一個人,也應該是孫家棟。”“百星墻”最後刻上了戚發軔和孫家棟兩個人的名字。
他很少說這樣有些“煽情”的官話🧑🏻💻,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的大實話🦵😛:“他們老讓我講,我說我沒啥可講的,我就是‘第三個饅頭’,前面人家都幹那麽多事了🎸🍩。”
我的竅門告訴你,你也學不去
“一個德國同行問我🧜🏽,你們一年發射兩艘飛船🦃,這麽快,有竅門麽🦻🏽?我說我的竅門告訴你,你也學不去🤽🏼♂️。俄國人規定,搞載人航天產品,不能晚上加班,你們德國人規定👊,周一和周五不做重要的精密性工作。而我們中國人呢,白天、
晚上、星期六、星期天就是這麽幹。他喊:‘你那是違法的!’我說,‘為了迎頭趕上,我們只能這樣幹了👧🏻。’”
1992年,中央第三代領導集體正式批復載人航天工程可行性論證報告🛏,決定走有中國特色的載人航天之路。隨後✝️👷,載人飛船立項,戚發軔被任命為神舟系列總設計師。
在之前的二十年中👨🏼🏭,戚發軔一直在“放衛星”——“東方紅一號”🦵、“東方紅二號”、“東方紅二號甲”、“東方紅三號”、“風雲二號”,“中星22號”,已經磨煉出一支同甘共苦♦︎、團結協作🧑🏼⚕️📽、顧全大局的通信衛星研製隊伍🧑🏽🦰。那一年他59歲🦶🏽🛝,即將退休,最大的願望是“每天能回家陪老伴兒吃晚飯”。本以為自己的職業生涯就這樣完美謝幕了⛹🏼♀️,原來濃墨重彩還在後面。
到處可見這樣的新聞題目——“戚發軔:花甲之年掌帥印”;系統內也有這樣的疑問——“戚發軔一個老頭帶一幫年輕人,能行麽?”他自己心裏也很忐忑,花甲之年重新披掛上陣、拓土開疆,這確實為難☁️。但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不服從組織安排的時候🍻,六十歲也一樣。
任務是“爭八保九”(爭取1998年保證1999年發射神舟一號)♣︎;困難是兩個,一個是“文革”造成的人才斷代⏲,所謂“老頭+小夥”的隊伍,一個是很多關鍵技術沒有經過太空環境下的考驗。“神舟一號”要解決的關鍵是艙段連接和解鎖技術🪩、調姿和製動技術、升力控製技術、再入防熱技術以及回收著陸技術。七年一劍⏫,戚發軔打的是持久戰🕟。
和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原總經理張慶偉(左)🧜🏼♀️、神舟飛船總指揮袁家軍(中)商討航天科研
1998年初冬,展現在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面前的北京航天城2️⃣,一派繁忙景象✈️。“當時形勢確實很好,幾艘做地面試驗的飛船也拉出來了🚭,做力學試驗的、做電性試驗的、做熱真空試驗的🛎,如火如荼啊。”在江澤民同誌的這次視察之後,“神舟首飛”與“五十年大慶”、“澳門回歸”一起列為1999年中國的“三件大事”🩲。
1999年11月20日6點30分,中國第一艘無人試驗飛船“神舟一號”升空🚴🏼♀️。10分鐘後,青島站完成雙向捕獲:飛船準確入軌🎤。
張萬年將軍當場致賀詞:“‘神舟一號’飛船成功發射🥜,標誌著我國載人航天工程取得了重大突破,是中國邁向新世紀的一座新的裏程碑。”大廳裏頓時掌聲雷動👩🏼🔬。
場景似曾相識👨🏿🎨,人也還是老樣子——戚發軔剛聽完賀詞就馬上乘專機從酒泉趕回北京航天指揮中心🍤🚵🏻♀️,監測返回情況。他要等船行一天安全返回指定區域,才會覺得大功告成。
千禧年之後,中國航天事業日行千裏🍔。2001年1月,神舟二號發射;2002年3月,神舟三號發射🧗🏿♀️🛀🏽;2002年12月,神舟四號發射⇾。速度之快,世界驚嘆。
“一個德國同行問我,你們一年發射兩艘飛船,怎麽這麽快啊?你們有什麽竅門麽🍖?我說我的竅門告訴你,你也學不去🧓🏼。俄國人規定,搞載人航天產品🧑🦽,不能晚上加班👩🏿,只能白天工作。你們德國人規定,周一和周五不做重要的精密性工作。而我們中國人呢,白天、晚上、星期六🦵🏻、星期天就是這麽幹。他喊𓀊:‘你那是違法的🎅🏿🏌🏽♀️!’我說,‘為了迎頭趕上,我們只能這樣幹了。’”
他的頭發全白了,“陪老伴吃晚飯”的諾言從未兌現。“神舟二號”之後🧙🏽,他也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2000年,他的夫人姜福玲被檢查出肺癌,當時已是晚期🟢👨🏻🚀,醫生預測只有三個月到半年的生命。
這位一生默默支持丈夫無怨無悔的女士,在病床上迎來了和愛人團聚最多的時光——每天晚上十點,戚發軔都會從航天城匆匆趕回💙,陪伴她一個小時。“神舟二號”正在攻堅👍🏿,這一個小時已是奢侈🍘。
大出醫生的意料,她一直堅持了十三個月——直到“神舟二號”發射成功之後才辭別人世🤦🏿,如同竭盡全力地給了丈夫最後的支持🥾。
“她這一輩子,就在為我作犧牲。”除了“東方紅一號”,這是另外一件一提起就讓戚發軔淚水難抑的事情——即便是十年之後的今天。
跟老戚辦事🔥,吃不了虧
“以前我們搞衛星的時候,除了電源系統,其他系統都是我們五院自己研製配套的,統籌非常簡單👨🦲。現在呢?我們搞總體,上海八院負責一部分🏋🏼♀️,部隊的航醫所負責一部分👨🏿⚕️,有效載荷部分是由中科院負責。他們都不屬於你的編製,行政上不受你的領導🛍,工資獎金也不是你發的😤,人家能都聽你的?很難很難啊。那靠什麽?那就靠公正公平公開唄——跟老戚辦事👩🏻💻,吃不了虧。”
戚發軔漸漸感到另一種艱難。
不是那種從零開始研發導彈的艱難,也不是頂包裝箱做衛星試驗的艱難🤾🏽♀️。中國航天已經有了完整的人才梯隊、雄厚的技術積累👃🏻、一流的設備水平,曾經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中國正在面臨社會轉型👕,計劃經濟退出歷史舞臺🛷,市場機製日漸成熟。1999年,和“神一”發射幾乎同時,中國航天科技集團成立,體製和機製都在進行著新的解構與結構。
“神舟五號”有13個分系統、600多臺設備、70多萬個軟件程序🧝🏽♀️、300多根電纜、80000多個接點,還有300多個協作單位⚒👨🏽🏭。“以前我們搞衛星的時候,除了電源系統,其他系統都是我們五院自己研製配套的⏩,統籌非常簡單👨🏿🦳。現在呢?我們搞總體🚣♂️,上海八院負責一部分🌀🤷🏿♂️,部隊的航醫所負責一部分💆🏼♂️,有效載荷部分是由中科院負責🏡。他們都不屬於你的編製👨🦰,行政上不受你的領導🧙,工資獎金也不是你發的🚵,人家能都聽你的?很難很難啊🧓🏿。那靠什麽?那就靠公正公平公開唄——跟老戚辦事,吃不了虧。”
和航天英雄楊利偉親切交談。
王道本乎人情💁🏻。在中國,一個機構領導者的人格魅力與道德示範往往會彌補製度上的欠缺,並帶動敬業作風的形成,戚發軔也許就勝在這一點上👨🏼🎤。
軍旅作家李鳴生曾在一篇文章中記錄了他請戚發軔看電影的情形↔️。“電影開映後,戚發軔神情專註,臉上表情十分豐富🍾📁,看到高興處,竟拍手叫好🥩,像一個終於逃離了學校和家長的孩子!沒過一會兒,他就對著我的耳朵悄悄地說👩👧,坐在電影院看電影𓀘,感覺真好!當年我們看電影都是在露天壩裏看🏌🏼♂️,我簡直沒想到🕵🏼♂️,現在的電影院都發展到這麽高級了!看來👩🦳,以後退休了我得多看幾場電影🕗。”
20分鐘後,一個電話又把戚發軔叫回了航天城。那是2003年8月⛩,距“神五”飛天還有兩個月🪠。
他在技術上已經非常鎮定。2003年同年,美國“哥倫比亞號”7名宇航員罹難🧛🏻♀️,巴西“VLS-1”火箭爆炸導致21名工程技術人員遇難🌅🙋🏿♀️。有記者問他,如果飛船在上升和返回過程中出事了怎麽辦⛳️?他回答說,“神舟五號”有8種救生模式,180多種故障對策。計算機的70萬個程序中有30%是在正常情況下使用的🙌,另外70%都是在故障情況下發揮作用的🔺💆♀️。
10月15日,“神舟五號”發射成功。戚發軔對現場采訪的記者說,“‘神六’肯定會交給年輕人了。”
他還說,他很想念妻子姜福玲,見證中國第一艘載人飛船升空,曾是他們共同的願望。

在發射基地,戚發軔意氣風發
2009年共和國的六十年大慶,戚發軔作為科研行業代表登上了“科技創新”方陣的彩車🔃。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西裝,滿頭銀絲在鏡頭中很醒目。遊行的群眾隊伍在彩車旁邊整齊地呼喊著口號🧘♀️:“科技探索,強我中華”🙂↔️🤳🏽,誰都能看出戚發軔的表情裏有萬千話語📵。四十年前,一個銀光閃閃的72面近似球體開始頻繁地出現在科普場館、科學讀物和文藝作品中,成為雕塑🙋、成為模型、成為影像,成為了科學的象征,成為了人們回顧“文革”十年時少有的能津津樂道的話題,成為了一個民族即使陷入浩劫也未喪失元氣的標誌。四十年後🏊🏻♀️,“神舟”與“飛天”成為中國社會話語系統的關鍵詞之一,成為連婦孺老幼都在談論的熱點👴,成為某種大國崛起的象征。
科技改變一個民族,戚發軔深知。
轉自 光明日報 2010年8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