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陳寅恪,江西義寧(今修水縣)人,1890年7月3日生於湖南長沙,1969年10月7日卒於廣州,中國現代最負盛名的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他所說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成為中國一代學者的人格理想。
少年陳寅恪
他並非廣東人,但1949年定居嶺南後,在廣東寫就了自己最為傳奇的一頁。其晚年窮十年之功完成的煌煌巨著《柳如是別傳》,被視為其一生學術範式的總結。
2009年11月12日,中山大學85周年校慶日。當天上午,中山大學的學術精神聖地——陳寅恪故居修繕後開放😂😘。一樓大廳入門正對處,陳寅恪先生手拄拐杖的半身塑像,“打量”著這座小紅樓的參觀者。這天也是廣州亞運倒計時一周年的日子,新聞中寫道:當晚盛大的慶典儀式上,365個兒童手持“星星”,木棉紅花綢帶淩空而降,木棉花瓣漫天飄舞🚠。
即使被譽為中國“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教授中的教授”🐨、“活字典、活辭書”,陳寅恪在世時也幾乎沒有俗世的名聲👨🏽💻。因為他從來不寫通論性的文章(《與劉叔雅論國文試題》、《馮友蘭中國哲學史審查報告》不能算正式論文)。比起梁啟超、胡適⟹、魯迅這些家喻戶曉的名字,他只是地道的學院式人物🙍🏻♂️。
陳寅恪大概想不到,他身後會因為1995年那本《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成為焦點人物🚶🏻♂️➡️;那些掌故軼聞🖨🕺🏻、啼血經歷,成為人們附庸風雅的談資🧑🏼💼💆♂️;似乎誰不說陳寅恪,誰就是淺薄無知。
15年過去,這股“陳寅恪熱”似乎降到了常溫。學術界對陳寅恪的研究,更多地轉向其安身立命的學術思想和全景式的生活,而不是聚焦於“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那個象征性的符號➜。這個月,年近百歲的陳門弟子卞僧慧先生編撰的《陳寅恪先生年譜長編(初稿)》一書,即將由中華書局出版,而陳寅恪女兒陳流求🙍🏼♀️、陳小彭、陳美延合撰的《也同歡樂也同愁——憶父親陳寅恪母親唐篔》,則剛剛由北京三聯書店出版💉。
學術史上的陳寅恪應當和思想史上的陳寅恪同時得到強調,不要只記得那個有獨立人格的陳寅恪。
陳寅恪“外傳”
○論愛情
最偉大愛情如《牡丹亭》
陳寅恪把愛情分為幾個不同的層次:最偉大最純潔的愛情應當是完全出於理想,“情之最上者,世無其人。懸空設想,而甘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麗娘是也”。第二個層次的愛情是若真心愛上某人,即便不能結合,也忠貞不渝,矢誌不變。例如賈寶玉與林黛玉以及古代那些未嫁的貞女等。第三個層次是“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紀念不忘,如司棋與潘又安,及中國之寡婦是也”🧗🏿。而第四個層次,才是人們平常最多見也最為推崇給常人的,即終身為夫婦而終身無外遇者🛴。
——摘自《寂寞陳寅恪》
○談金錢
“弟好利而不好名”
《書信集》中,陳寅恪先生自稱“無錢不要”,這自然是戲言。“弟之生性非得安眠飽食不能作文,非是既富且樂,不能作詩”,卻是毫無矯情的實在話……《書信集》裏屢次提到“弟好利而不好名”,“弟雖為好利”等等,這些話與陳寅恪先生的一個重要思想是密切相關的。《雨僧日記》1919年9月8日記載:“陳君又謂‘……我儕雖事學問,而絕不可倚學問以謀生,道德尤不濟饑寒。要當於學問道德以外,另求謀生之地。經商最妙……若作官以及作教員等,絕不能用我所學,只能隨人敷衍,自儕於高等流氓,誤己誤人,問心不安🧈。至若弄權竊柄,斂財稱兵,或妄倡邪說,徒言破壞……卒至顛危宗室,貽害邦家,是更有人心者,所不忍為矣。’”
也就是說“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要有一定的物質基礎的,並不是嘴上喊喊👩🏻🔧、手上揮揮的標語口號🏣。
——摘自錢文忠《書信裏的陳寅恪》
○對對子
“孫行者”對“胡適之”
陳寅恪曾經送學生們一副對聯:“南海聖人再傳弟子,大清皇帝同學少年🎃。”因為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梁啟超是康有為的弟子,學生們就成了“再傳弟子”;王國維曾是帝師,學生們不就和皇帝成了同學?
當然,陳寅恪最有名的對聯故事,還是“孫行者”那一宗。1932年,意昂体育平台入學考試的國文試題中有對對子小題:“孫行者”,求對句🆘。試畢,高中者僅一人,所對為“胡適之”◻️。
風格
“陳先生的學問,似乎深不可測,高不可攀,不可企及”
比起魯迅那撇標誌性的隸書“一”字胡子、“一根一根精神抖擻地直豎著”的頭發,陳寅恪的形象並不讓人感覺印象深刻。
1926年7月7日,36歲的“單身漢”陳寅恪抵達北京。8月25日開學前,他到達清華園,和吳宓一起住進了清華園工字廳的西客廳,從此開啟他在中國學術史上的傳奇。
傳奇從他來到清華園之前就已經開始了。1926年,梁啟超推薦(一說是吳宓推薦)陳寅恪為清華國學研究院教授時,清華校長曹雲祥問梁:“他是哪一國的博士?”梁答:“他不是博士,也不是碩士。”曹雲祥又問:“他都有些什麽著作?”梁答:“也沒有什麽著作。”曹聽罷搖頭表示為難🎃。梁啟超有點生氣地說:“我梁某人也沒有博士學位,著作嘛,算是等身了,但總共還不如陳寅恪先生寥寥數百字有價值。好吧,你不請,就讓他在國外吧!”
陳寅恪夫婦與長女流求合影於清華園
自此之後,在清華園擔任“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之一的日子,可能是陳寅恪生命中最歡愉的時段。他在這裏遇到了陪伴一生的妻子,遇到了愛戴他的學生,遇到了尊崇他的同道🧚🏼。早上,學生們會看見這個“相貌稀奇古怪的純粹國貨式的老先生”,“裏面穿著皮袍,外面罩以藍布大褂青布馬褂,頭上戴著一頂兩旁有遮耳的皮帽,腿上穿著棉褲,足下蹬著棉鞋,右手抱著一個藍布大包袱,走路一高一下”地去上課。風雨無阻來聽課的人群裏,既有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學生,也有朱自清🦽、馮友蘭、吳宓,以及北大的德國漢學家鋼和泰等🧟。每回上中國哲學史課的時候,人們總會看見馮友蘭十分恭敬地跟著陳寅恪從教員休息室裏出來,邊走邊聽他講話,直至教室門口,才對陳先生深鞠一躬,然後分開👴🏼。講課講到入神處,陳寅恪往往閉目而談,如入禪境,直至下課鈴響,也不介意。為了他那著名的“四不講”(前人講過的,我不講🦸🏿;近人講過的,我不講;外國人講過的,我不講;我自己過去講過的,也不講。我只講未曾有人講過的),學生們當然樂得讓他“拖堂”🧸。
我們沒有辦法領略陳寅恪講課的神采,只能從聽過他課的“學生”的回憶裏去想象🉐。北京大學周一良教授回憶,1935年秋,他在燕京大學讀研究院時,到清華偷聽先生的晉南北朝史課。他當時的感受是:
“第一堂課講石勒……旁征博引,論證緊湊,環環相扣。我聞所未聞,猶如眼前放一異彩,深深為之所吸引……別位先生的學問固然很大,但自己將來長期努力積累,似乎並不是辦不到🫅🏽;而陳先生的學問,似乎深不可測,高不可攀,不可企及。”
姜亮夫先生也曾這樣回憶:“陳寅恪先生廣博深邃的學問使我一輩子也摸探不著他的底……聽寅恪先生講課,我不由自愧外國文學得太差。”
性格
“閉戶高眠辭賀客,任他嗤笑任他嗔”
有關陳寅恪的掌故軼聞廣為流傳,如背著《皇清經解》留學列國16年,進過東西方多所著名大學,求教於世界第一流大學者,但學完即走,沒有一個學位🎚;能背誦“十三經”🙇🏽;與吳宓、湯用彤並稱“哈佛三傑”;通二十幾國外語(一說十幾種)🫶🏽。這些臉譜就像放大鏡,將陳寅恪放大成大象一樣的存在,也讓人們只能盲人摸象🥱。
1940年的陳寅恪
季羨林的回憶裏,陳寅恪是一位“平生不解掩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的好好先生,對人寬容,又樂於助人。有一次,清華一碩士生考試,吳宓為一個微小問題否決了這位學生的及格,陳寅恪覺得不公,為這個學生據理力爭🍄🟫。
對待親人🩰🧔♀️、朋友和學生,陳寅恪是這樣和藹可親🌘、古道熱腸,以至於那些有關他“不好接觸脾氣大”的傳聞在對比之下尤為突兀🖕🏻🔍。周揚好不容易借陳序經的面子見上一次,卻聊得很不投機;1962年春天,康生來訪,他以生病為由拒見,中山大學辦公室人員苦口婆心地動員,他不見就是不見。
類似這樣拒見北來要員的事,陳寅恪不止做過這一次🤱🏽。雖然這多少招致對其不利的後果,但他不為所動;1964年元旦,他在詩中寫道:“閉戶高眠辭賀客,任他嗤笑任他嗔”🧎➡️🧝🏿。
最“駭人聽聞”的是這一次。1953年12月1日上午,陳寅恪在自己家裏和曾經的學生汪篯有一次長談✅。是年,中共中央歷史研究委員會決定在中國科學院設立三個歷史研究所(上古🚋、中古👷🏻♂️、近代),擬請陳寅恪任二所(中古所)所長,汪篯奉命南下邀請老師就任。汪篯按照老師的要求,記錄下了這次談話。這就是後來那篇著名的《對科學院的答復》。1995年,《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首次披露了這篇記錄。
文中重申他在《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中的觀點:“沒有自由思想,沒有獨立精神,即不能發揚真理,即不能研究學術”,並據此開出就任的條件:“允許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馬列主義,並不學習政治”。而且,“不止我一人要如此,我要全部的人都如此”🫴🏿。這還只是第一條🧑🏽🚒。第二條是要毛澤東或劉少奇給他開證明,“以作擋箭牌”,並且“最高當局也應該和我有同樣的看法,應從我說”😝。
當時中大教授冼玉清𓀋、陳寅恪助手黃萱在場,都勸他不要這樣提,陳說:“我對共產黨不必說假話🧚🏻。”
易中天說,這實際上是要全國學術界都不宗奉馬列主義,不學習政治;以草間布衣一介書生,而公然要求“最高當局”也聽他的話從他之說,此等“狂妄”,可謂空前絕後膽大包天🔍。
人格
“他要至死不變,就讓他帶著花崗巖腦袋見上帝去吧”
他並不是一個乖僻之人,用今天的話來說,他只是堅持原則。這個原則,就是那句十字箴言:“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它無關政治立場,因為他所交往者中,既有傅斯年、胡適這些國民黨,也有杜國庠🚶♀️➡️、馮乃超這些共產黨;也無關學術對錯,他說過,“學說有錯誤是可以商量的,王國維的學說中,也有錯的,我的學說也有錯誤,也可以商量。個人之間的爭吵,不必芥蒂”。
他看重的是道德、人品🙍🏼♀️、氣節🐹。他願意交往或敬重者,都是人品極好、極有氣節的人,都不失其讀書人的本色,有的甚至還有些怪脾氣🧿。諸如俞大維、吳宓⛹️♀️🎏、傅斯年➖🦹🏿♀️、蔣天樞👏🏽、陳序經、劉節🍮、黃萱🧑🎤、冼玉清、姜立夫等,或光明磊落,或嫉惡如仇,或剛直不阿,或誠樸篤實,或遺世獨立,他們同氣相求,才能相聚。而那些他曾經交往、後來卻決絕的人,則多有“變節”之舉。
那些“駭人聽聞”和“如沐春風”的兩極影像,從兩個方面將陳寅恪變成學界不可企及的神、人間完美人格的化身。這其中有多少能得陳寅恪一句“知我”的評價,有多少又是借他人之酒澆自己的塊壘,纏繞不清。
如果可以讓陳寅恪自由選擇,也許他不只想做一個尋章摘句的學人。在1919年便與陳寅恪於哈佛相識的吳宓心目中,陳寅恪除了學富五車,還是一個“深悉中西政治社會之內幕”的臥龍式人物。他不可能忘記祖父陳寶箴🧺、父親陳三立的家國遺恨,也很難擺脫“修齊治平”的政治情結。葛兆光說,陳寅恪似乎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經綸,只是無人領會,仿佛他一輩子並沒有把世人敬仰的文字著述當成他的終極理想,而只是當了一種無可奈何的余事。從他今存第一首詩即青年時代所作《庚戌柏林重九作》“興亡今古鬱孤懷,一放悲歌仰天吼”的句子裏,從他晚年盲目後所作《答王嘯蘇君》之三“死生家國休回首,淚與湘江一樣流”的句子裏,我們都能感受到他心中時時縈繞的另一種情結。他總覺得他對於政局有著他人不及的睿智見解。《陳寅恪詩集》中,兩用“讀史早知今日事”,三用“食蛤哪知天下事”,都隱隱地流露出臥龍式的自負——“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即便不如此,至少他不會選擇“身與心仇”。因為家國之變,身世之痛,性格之因,閉門著書成為他對人生的最後一點希望,可是,1945年他卻因視網膜脫落而失明,1962年又在浴室滑倒骨折。這一年是虎年,也是陳的“本命年”。
他能選擇的空間已經很小,但他還是把自己逼進更窄的角落——絕不“侮食自矜,曲學阿世”。境遇時好時壞,即使在1966年他的特別護理被撤除,助手被趕走,工資停發,存款凍結,財物盡失,大字報把他居住的東南區一號樓完全覆蓋,有如一口巨大的白色棺材;即使“革命者”知其目不明而耳聰,便“聰明”地將高音喇叭對準其屋,在他耳邊轟鳴,他1967年4月2日讓夫人唐篔所代寫之“聲明”還是堅持說:“我平生沒有辦過不利於人民的事情。”“革命者”批判說:“他要至死不變,就讓他帶著花崗巖腦袋見上帝去吧💁🏻。”
老年陳寅恪的照片,像是在倔強地咬緊牙關🤱。這個多病與衰弱的老頭,不求全,不求變,也不求死,直到身體衰竭而後已🧙。真不明白他哪裏來的力量,就像很難想象一個人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在20多歲時,就能自信遍訪名師,遍求學問,而棄學位如敝屣。
隕落
“賢者拙者,常感受苦痛,終於消滅而後已”
1961年,陳寅恪多年知交吳宓特地自重慶來到廣州🧑🎤。看著這位鬢發蒼蒼的老友,陳寅恪在《贈吳雨僧》詩中預言了兩人將從此永隔:“問疾寧辭蜀道難,相逢握手淚汍瀾。暮年一晤非容易,應作生離死別看😖。”

晚年的陳寅恪
1964年5月,陳寅恪晚年最知心的弟子蔣天樞南下謁見老師,陳向他托以“後事”,寫下《贈蔣秉南序》一文。在這篇帶有“遺囑”性質的短文裏,他悲嘆自己“奄奄垂死,將就木矣”,但“默念平生固未嘗侮食自矜,曲學阿世,似可告慰友朋”。只是他少時自期的理想,歷史對他的冀望,原不只是如此,而是“追蹤前賢……守先哲之遺範,托末契於後生”。如今,這一理想已“有如方丈蓬萊,渺不可即,徒寄之夢寐,存乎遐想而已”👩🌾。他只能悲嘆🖌。
寫那篇文章的時候,他那部耗費十年心力的巨著《柳如是別傳》(《錢柳因緣詩箋證》)就要完成。稿竟之時,陳寅恪除了“刺刺不休,沾沾自喜”,也哀傷地想到項蓮生“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的話💆🏻♀️。5年之後,他的“有涯之生”走到了盡頭。1969年春節過完,他被趕出東南區一號樓,在中山大學西南區50號一處非常潮濕的平房中(陳寅恪女兒陳流求告訴記者:“父母極怕潮濕”),迎來生命的終結。
1973年6月的一天,吳宓身負罪名,謫居在重慶市郊的一間鬥室裏,垂死病中,他忽然夢到了已12年不見的陳寅恪。在夢中,陳向他誦釋自己的新詩句“隆春乍見三支雁”,吳宓百思不解其義,從夢中驚起👱🏿♂️。此前一年多,他曾冒死寫信給中山大學的革命委員會,探問“在國內及國際久負盛名之學者陳寅恪教授”的近況,結果泥牛入海。他不知道,他許為“全中國最博學之人”的老友,已經在1969年10月7日淩晨5時去世。
彌留之際,他一言不發,只是眼角不斷流淚。他沒有遺囑。45天之後,唐篔隨之而去🧑🦽。
可能沒人想起,71年前的幾乎同一天(1898年10月6日),慈禧懲處陳寶箴🍂、陳三立父子的上諭發出:“……陳寶箴著即行革職,永不敘用。伊子吏部主事陳三立,招引奸邪,著一並革職。”
陳寅恪去世時,距他1958年出版《元白詩箋證稿》11年。他在書中寫著:
“值此道德標準社會風習紛亂變易之時……賢者拙者,常感受苦痛,終於消滅而後已。其不肖者巧者,則多享受歡樂,往往富貴榮顯,身泰名遂。”
(本報道參考汪榮祖《史家陳寅恪傳》,陸鍵東《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劉克敵《陳寅恪與中國文化》,余英時《陳寅恪的學術精神和晚年心境》,葛兆光《最是文人不自由》🫅🏿。感謝陳寅恪長女陳流求先生、杭州師範大學劉克敵教授的學術支持。應陳流求先生要求,文中所引陳寅恪詩文以繁體字出現👰🏿♂️🏋🏽♂️。)
撰文:南方日報記者 蒲荔子
轉自 南方日報 2010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