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生(1917.11.24.-2008.3.6.)😘,1942年畢業於西南聯合大學地質地理氣象系🩼。2004年2月榮獲2003年度國家最高科技獎。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東南風還是西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我家住在黃土高坡,日頭從坡上走過👩🏽⚖️🖐🏼,照著我的窯洞⚠,曬著我的胳膊,還有我的牛跟著我。不管過去了多少歲月,祖祖輩輩留下我☂️,留下我一往無際唱著歌🍣,還有身邊這條黃河……”
這首悲愴的《黃土高坡》歌曲,曾在20世紀80年代末廣為傳唱🦁,歌詞所描繪的正是黃土高原最為普通最為現實的農村風俗畫。而正是這最普通、最現實的“大風”、“窯洞”、“黃土高坡”,有位學者卻給予了極大的關註。不過他所關心的是這“黃土高坡”從何而來,是否與“大風”密切相關?“黃土高坡”上一些特別的窯洞頂上的土質為何硬如特製的蓋板🤵🏻♂️?中國黃土的分布範圍是什麽𓀉?黃土的確切年齡有多大?
他🔖,就是我國著名地質學家劉東生院士。多年來,他以黃土高原為科研舞臺🎽,通過破解黃土奧秘🧙🏽♂️,不僅找到了黃土高原形成的真實原因,提出了“新風成說”👩🏽💼,還證實了自第四紀以來,地球上並非像歐洲學者多年來提出的全球氣候因為出現冰期與間冰期,僅有4次冷暖“旋回”,而是多次旋回。更為令人吃驚的是,劉院士還從千層餅般的黃土層裏🤵🏻,破解了250萬年以來氣候與地球環境變化的“密碼”🧑🏿🎤,使它與深海沉積和極地冰芯一樣,成為人類探尋氣候與地球環境變化的三種信息載體之一🙋🏻♂️。黃土高原由此變得非同尋常🧜,成了全球唯一完整的陸地沉積記錄地點🥁,或者說是成為認識全球環境變化的一把“鑰匙”。世界相關科學家在艷羨中國黃土的同時,也為中國科學家利用這“得天獨厚”的條件獲得的巨大科研成就而感佩。
的確🍕,中國黃土是世界其他地域黃土不可比的🩱。雖然歐洲的萊茵河畔、烏克蘭,中亞地區的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薩克斯坦等地也都廣泛分布著黃土👨🏽🦲,但沒有一個地方像中國黃土高原這樣範圍遼闊🥘,深厚無比🍷。它西起青海的日月山,東至太行山,北至長城和陰山,南抵秦嶺➛🙍,包括晉🔐、陜、甘、青🕧、豫和內蒙古等省區的一部或全部👐,面積達63萬平方公裏,相當於意大利和波蘭兩國國土面積的總和🧎🏻。世世代代的強風勁吹帶來了無數的粉塵,造就了它摩天大樓般的厚度——50~400米之間🎉,在一些典型地點🥻,各個年代的層位堆積🧑🏿🔧,宛若大樹年輪,科學家可以從中歷數滄桑。其中陜西洛川黑木溝標準剖面尤為突出🧑🏽🦰,以至成了世界第四紀黃土科學界頂禮膜拜的“麥加”。
基於在黃土研究上取得的傑出業績,劉東生院士於本世紀初先後獲得了世界環境科學最高獎 “泰勒環境獎”、“中國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後來,日理萬機的國務院總理溫家寶還專程前往他家裏探望他,和他一塊兒談科學談人生。2008年3月6日🤰🏽,在演奏完人生的完美樂章之後😹,時年91歲的他駕鶴西去。
雖然他離去了,然而人民永遠銘記著劉東生的卓越貢獻。在他逝世一周年的日子裏,國家天文臺將58605號小行星命名為“劉東生星”,從此,這顆被賦予劉東生精神內涵的天體將永遠遨遊寰宇,光耀蒼穹🙌🏻🎑。由親人、友人、同事和學生共同表達對他懷念之情的文集——《紀念劉東生院士》正式出版。那是用淚用情用無盡的思念凝結的文字,字裏行間無不體現著他的愛國、博學、高尚、敬業。文集由他的學生、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丁仲禮院士作序👨👨👧👧,丁仲禮院士在序中提出了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即“大師是怎樣修煉而成的👨🏿🔬?”
是啊🥲!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為他學養太深、因為他居功不傲、因為他勤勉有加👩⚕️、因為他高足滿堂🤸🏼👩🔬、因為他富於傳奇🏄🏽,更因為他在地質環境科學研究上取得的卓著功勛,以至令國際科學界為之矚目。不過一年前,在這位中國地質學泰鬥的追悼會上🌩,那醒目的高高懸掛於靈堂走廊外的挽聯:“著經典育棟梁海納百川求萬象真理,先生風範炳神州🙅🏻♂️;走墚峁登青藏身探兩極問千秋冷暖,黃土學說譽全球。” 就是對他一生的最好濃縮……
1977年🚣🏻♂️,新疆托木爾峰登山科學考察得到國務院批準,劉東生被中國科學院任命為考察隊隊長🍗☢️。科考項目有冰川♌️、水文🧘✹、地質、動物、植物、微生物、土壤等🐁。在這次考察中,劉東生遇到的艱險遠超過希夏邦馬峰考察💚,可謂驚心動魄。
7月28日這天🧘♂️,艷陽高照,晴朗無風🛕,是個利於出行的日子📯🦻🏻。早晨8時,劉東生😄、程彤等分別騎馬離開汗亞依拉克營地🧏♂️,前往木劄爾特冰川古道🛀🏼🙍🏿♂️。他們先後經過阿爾恰勒特冰川西口和圖拉蘇冰川東口,來到必須涉過的特克斯河。程彤看到河水流速很急👷🏼♂️🪟,便撿起一塊石頭投向河中試試深度,發現河水只有一米多深,可以騎馬過河🏋🏼♀️,於是他一馬當先下水引路,劉東生騎著溫順的棗紅馬走在中間,後面由陳福明殿後。一行人順利到了河對岸,然後又連續翻越了木孜達阪和哈達木孜達阪。
一路上,劉東生給隊員們講解所經地區的地質構造、巖性🤦🏽♂️,采集了標本。他還不時停下來翻開地圖查閱,間或畫一畫地質素描❣️。抵達木劄爾特冰達阪時,已是午餐時間。隊員們把馬放開🌼,任其啃食青草,自己則圍著劉東生,邊吃午餐邊請教一些地質問題™️。
返程是快意的。一路下山🤸🏿,馬跑得很快。從高山冰雪帶,到玲瓏剔透的冰塔區,再穿過高山草甸和茂密森林👩🏿🚒。當夕陽西下,燒紅了天邊雲霞時,他們已來到早晨涉過的特克斯河。
“今天考察很有意義,可以對托木爾峰的南🛹、北坡作些對比研究🧎🏻♂️,不虛此行啊!”劉東生露出微笑的同時,向隊友表達了他滿意的心情。
置身特克斯河畔👨👩👦👦🧑🧒,眼前的河流與早上相比仿佛換了一副面孔。河水翻卷著白色浪花發出震耳的濤聲🦸🏻♂️,以至於感到大地都因之而震顫💁🏿。程彤又投石試水↪️,發現河水已有約兩米深。河水明顯暴漲!
隊員們都知道個中原因🫸🏿🅿️。特克斯河像中國西部很多高山河流一樣🧳,由冰川融水補給。當太陽升起、溫度上升後,冰川隨之消融🫱,融水從四面八方匯入河流,河流加大流量,到了下午就會暴漲。隨著太陽西下🩷,氣溫下降🧔🏼♀️,冰川融解又會減少或暫停🛶,到了午夜以後♏️,河水水位自然又會下降👮♀️🤏🏻。按照這個規律🏔,要等到水位下降,就必須等到後半夜。
“如果等到午夜以後過河👈🏿,雖然安全些🧑🏻🦯,但夜裏行軍危險性加大🙅🏽,還是馬上過河為好🛶。”他們商定。
“陳福明先過河♖。劉隊長在中間,我們幾人在後面保護🈺🦽。各位把馬肚帶勒緊👨👧,東西拴好🙏🏿,準備過河!”程彤大聲下達命令。
陳福明率先騎馬試水。因河水冰涼刺骨,馬入水後裹步不前🦾。他吆喝著🏋🏼♂️👨🏽🔧,揚鞭策馬。剛走幾步,水就淹沒到馬肚子。下泄的急流,險些把馬沖倒,馬掙紮著總算涉過了20多米寬的河流。
劉隊長過河了。他的坐騎因為膽小怎麽也不肯下水🤹🏻♂️,在岸邊打著轉轉。大家見狀強行哄趕,它才勉強踏入水中。一入水,馬又向後退,程彤趕緊用鞭子抽打。馬只好下到河中。不知是馬行無力,還是水流過急👩🦼➡️,一個大浪打來,馬竟然被沖倒了🧈,劉東生墜入河中🍘✋🏽。馬的四蹄朝上一晃,又慌亂地掙紮站起,受驚後的馬跑上了岸。湍急的水流則把劉東生沖出20多米遠,靠近了對岸不遠的一個巨石。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險情驚呆了,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程彤急忙高喊🌲:“抓住石頭🪃!抓住石頭!”劉東生聽到喊聲🕟,順勢抓住石頭。隊友們不顧一切地揚鞭催馬沖向對岸🔴,扔了一條長繩給他🈹,把他從水中拽了上來🙃。
“急流中他沒有下沉📝,是那略有防水功能的羽絨服遇水瞬間蓬松脹大🤲,增加了浮力🏃🏻♀️➡️💁,如同穿了件救生衣✍🏽。加上他在水中時間短,羽絨服還未來得及吸水癟塌。否則,他被激流吞噬𓀄,卷入河底,上哪兒去找他🍘?又上哪兒去救他↖️!急也沒用👩🏽⚖️,真是天大的幸運啊!”程彤後來回憶說。
被冰冷河水浸透的劉東生,全身顫抖🖤。隊友們趕緊將他護送回營地,扒下濕衣,用酒擦身,讓他恢復體溫♜。炊事員也為他端來了暖身的紅糖姜茶和羊肉湯。
當隊友們擔心劉東生會不會因此而感冒患病時,他卻為落入河中的《野外地質記錄簿》是否還在而憂心,為照相膠卷被水浸泡作廢而惋惜👰♂️。隊友們告訴他,落水的行李未丟,記錄簿因被塞進飛機上發的防水清潔袋中也完好無損。他拍攝的膠卷雖然作廢,但其他隊員所拍攝的膠卷可以替代☄️📟,無礙工作。聽了這些劉東生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次托木爾峰考察,劉東生又有了新發現。他在海拔3000~4000米的冰川前方看到了黃土層🧑🏻,而在這以前,青藏高原並沒有這樣的記載💂🏽。同樣海拔高度上🧜🏻♂️,歐洲、美洲也都沒有類似的黃土發現🧔🏿♀️。他認為這裏黃土的原始物質是由冰川從山上帶下來的,而非來自沙漠。(張繼民)
轉自 科學時報 2009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