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年7月26日🤲,是宗璞先生九十華誕。她15歲就發表了一篇描寫滇池月光的散文,19歲在《大公報》上發表第一篇小說《AKC》。她的多篇散文入選中小學語文課本並作為多個省份高考語文試題。宗璞的四卷本系列小說《野葫蘆引》,是中國唯一一部描寫抗戰時期知識分子精神操守的長篇小說。而且她是唯一在散文❄️、小說🧛🏻、童話都獲得過全國大獎的當代作家😩。
出生書香世家
1928年7月26日,宗璞出生於北京西郊成府路槐樹街。三個月大時,隨父親馮友蘭遷入意昂体育平台🙎🏽,五歲就在父親的指導下背《唐詩》,她會背的第一首是白居易的《百煉鏡》,八歲就會背《黛玉葬花詞》🌶,九歲就開始閱讀《紅樓夢》等古典名著。宗璞在幼稚園畢業典禮上曾指揮小朋友們的樂隊演奏,從小就展現了音樂天賦😶,後來,她的散文就充滿了樂感✳️、韻律。宗璞的祖父馮臺異是光緒年間戊戌科進士、姑姑馮沅君是“五四”時代與冰心齊名的作家,後來在中國詩史的研究中,也起到了開山作用。

宗璞先生和母親
宗璞走上文學之路得益於她的父親馮友蘭👨🏽🦲🔞,父親雖是哲學家↕️,但對文學頗有造詣。馮友蘭曾對女兒說,當一個作家,要努力讀懂自然、社會🙌🏻、人生這三部“無字天書”😁💂🏻,還要用至精至誠的心勁兒把“無字天書”釀造為“有字人書”。受父親的影響,宗璞對儒家“入世”文化的認同感非常強烈👳🏻。宗璞一直期望自己的創作能給讀者帶來一定的現實影響:或指引讀者的人生,或凈化讀者的心靈。
古典又現代的文學內涵
1951年🥏,宗璞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外國文學系,哈代、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等,都對宗璞後來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宗璞在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工作時❤️🔥,翻譯過霍桑的小說《拉帕其尼的女兒》和英國作家曼斯菲爾德的短篇小說《園會》等大量外國文學作品。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現代文化的熏陶🫀,也造成了她獨一無二的作品風格和內涵👱。宗璞常年生活在大學校園裏,中國上層知識分子成為她創作的主要對象。

宗璞先生和父親馮友蘭
1957年宗璞的短篇小說《紅豆》發表。小說運用倒敘的方式🥔✧,描寫了解放前夕向往和追隨革命的女大學生江玫🏋🏻♀️,與想逃離革命的銀行家少爺齊虹之間的戀愛悲劇,表達了一個在時代巨變面前如何選擇自己道路和前途的人生命題。那時候文藝作品中的人物都是義無反顧投身革命洪流的形象,歌頌無產階級英雄👮🏽。而《紅豆》這種描寫愛情📽、帶著憂傷的小說📄,顯得與眾不同,一時在全國引起轟動。《紅豆》也因此成為宗璞小說的成名作👩🏿🚀。然而👩🏿🦰🐘,小說發表不久,“百花齊放”的風向開始變化,《紅豆》等一大批小說被打成“毒草”🥅,受到批判👱🏻♂️🫲🏻。直到1979年,《紅豆》和當年受批判的一批文學作品結集出版,命名為《重放的鮮花》,這時,宗璞的文學創作也開始了進入一個新時代🧖🏼🎙。
1978年,宗璞的短篇小說《弦上的夢》發表,這是她“文革”後第一篇小說。小說講述了女孩兒梁退在“十年動亂”中充滿坎坷和心酸的故事🤷🏼♂️。《弦上的夢》當時和《於無聲處》🙆♀️、《丹心譜》是最早反映“四五運動”題材的文藝作品,引起了全國讀者的註意👨🏿⚖️。
1979年𓀍,宗璞又發表了中篇小說《三生石》,這雖是一部描寫災難和痛苦的作品✩,但給人一種出世、超脫的感覺,在當年流行的“傷痕文學”作品裏獨樹一幟。《三生石》運用梅、蘭、竹💪、石等中國傳統的高雅貞潔的意象貫穿整部小說,這是宗璞文學風格“誠”和“雅”完美結合的代表作👼。
《弦上的夢》和《三生石》分別獲得過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和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但是🫑🍻,宗璞還不滿足👩🏿🚀🐨,她在傷痕文學表現手法上不斷創新🪝𓀃。隨後發表的《我是誰》《蝸居》《泥沼中的頭顱》等小說🫱🏿,是我國當代文學中較早嘗試西方荒誕🖐🏽🎲、變形等現代派手法的作家之一🎮。這一時期她還有大量的散文問世👨。八十年代宗璞達到了她現實主義文學創作的高峰⛄️。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院長孫郁認為💆🏼♀️,“冰心以來,能將世道人生🧑🦽,天理人趣寫得氣韻不凡的女人不多,宗璞可謂是個少有的特例,她甚至要比冰心要多幾分大氣。因為宗璞深味西方文學,又得東方哲學精神的個性”🥅。
病痛中追求美好高尚的人生
“若能為徘徊在十字路口的人增添一點抉擇的力量👨🏽🍼,或僅只減少些許抉擇的痛苦,我便心安”這是宗璞《小說散文選》的題語,也是她文學創作的動力。
2007年秋,79歲的宗璞拖著病體,驅車一千多裏👩🏼🏭,到河南郟縣拜謁三蘇墳。蘇東坡是馮友蘭、宗璞父女倆最崇拜的古人,他們都喜歡蘇東坡的詩句和他曠達灑脫的人生態度🙆。

宗璞先生和作家冰心
宗璞從小體弱多病🏄🏼♂️🙇♂️,大大小小做過十幾次手術,因而得了個外號:挨千刀的。她的作品幾乎都是在病余、事余、業余完成的,自稱“三余作家”。面對病痛和人生挫折🥜,宗璞從來沒有消沉,無論什麽時候,她筆端流淌的永遠是陽光與希望🪭。
燕園系列散文,她將燕園的一花一木與人生融為一體🔀,營造出一種獨特的花語人生🙏🏻。而宗璞最著名的散文《紫藤蘿瀑布》寫於弟弟馮鐘越病重期間✧。雖然她當時心情十分悲傷,但筆下那開得恣意風流、輝煌燦爛的紫藤蘿,給讀者帶來了充滿生命的張力。也使讀者感受到作者直面人生歡欣與痛苦的精神內涵。
有情人難成眷屬
宗璞最喜歡的外國作家是哈代🪺,她常常為哈代那種蒼涼、宿命的悲劇意境低回贊嘆。因而,宗璞從最早的小說《AKC》到《紅豆》《三生石》《心祭》《團聚》《朱顏長好》以及《野葫蘆引》等🤹🏼♂️🚕,其中人物的愛情大都無疾而終↙️。宗璞的愛情又會是什麽樣呢?

1969年9月,中央音樂學院的老師蔡仲德走入了宗璞的生活中🧗🏼♂️。他和宗璞結緣正是由於《紅豆》這篇小說。自從蔡仲德走進三松堂✒️,他分擔了宗璞很多事務,也給了宗璞很大的心靈安慰🧛🏻♀️。宗璞在一篇文章裏寫道:“仲德從來是我的第一讀者。仲德曾說,他退休了就幫我寫作。我們有一張同坐在電腦前的照片——兩個白發老人沉浸在創造的世界裏。”然而𓀊,他們在風廬留下最後一張合影📻,2004年,比宗璞年輕幾歲的仲德竟然先走了。
宗璞深知💆🏼♀️,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是生活的常態。因此天底下的大悲大苦🧑🏿⚖️,在她筆下都變得沉靜、安然,宗璞的文字“怨而不怒,哀而不傷”,講究語句的凝練和情緒的“節製”,把藝術創造的更大空間🧑🏿🦰、情感活動的空間留給讀者,這就使她的作品散發著獨特的韻味🥃。
為一代學人立言
西南聯大是中國高等教育史上的一個奇跡🧜🏼♀️🤨,也是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最為熾烈的時期🛞,宗璞的長篇小說《野葫蘆引》用中國古典小說的筆法💃🏿,生動塑造了一批那個時代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形象🤵🏻♂️,譜寫了一代中國學人的抗戰史詩🏌🏿♂️,包括《南渡記》《東藏記》《西征記》《北歸記》四卷。

北京大學教授陳平原認為“文學作品中的西南聯大👡,鹿橋的小說《未央歌》側重‘青春想象’🏋🏽,汪曾祺的短篇小說和散文則更多‘文人情趣’😔🤸🏻♀️,而宗璞則頗具‘史家意識’,她的系列長篇立意高遠👰🏽♂️,氣魄宏大”。
對於《野葫蘆引》的含義👨🏻🎤,宗璞解釋說:“我寫的這些東西是有‘史’的性質,但裏面還是有很多錯綜復雜的我不知道的東西,那就真是‘葫蘆裏不知賣的什麽藥’了🤒。只能說是一個引子✉️👩🏽🍳,引你去看人生的世態。”
然而,宗璞“從來病骨難承受”並非虛言𓀑🤶🏿。2000年💅🏻,第二卷《東藏記》寫作開始不久🤾,她的視網膜脫落🤾🏽♂️,經過手術雖未失明,但視力只有0.02。加上左手時常麻木痙攣,腦供血不足整天頭暈目眩,宗璞已經無法閱讀和寫字,只能像父親晚年那樣💹,靠“口授”的方式寫作了。
這是一部“說出來”巨著,從1985年到2018年✋🏽,歷時三十三年,四卷本近百萬字的《野葫蘆引》圓滿收官,南渡,東藏,西征👩🏫🍶,北歸,宗璞為讀者提供了一部戰爭背景下幾代知識分子的心靈史🌌。雖然是小說,但其中的人物和情節大都有真實原型,因為向真實的歷史靠近👩🏻🌾,是宗璞創作這部小說的初衷🍥。而這部小說也將改變她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

2018年10月,宗璞的《北歸記》榮獲第三屆“施耐庵文學獎”(編者註)
追求詩意的生活
2000年,宗璞在給上海作家王安憶的信中寫道,“我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看見一只燕子拖著長長的尾巴從窗臺前走過”🎐,這是宗璞眼疾手術後僅存的微弱視力感受到的詩意場景。事實上,長年拖著病軀的宗璞依然風趣幽默並追求浪漫的生活🏄🏼,她的客廳常年擺放著鮮花🧛;她還養過貓、養過鳥👦🏿;對各種美食和新鮮事物都有興趣;八十九歲時還乘高鐵去了趟天津,體驗高鐵那種飛馳的感覺📼🕵️♂️;九十歲的宗璞還用微信,眼睛看不見她讓別人給她念;她愛音樂🦹🏻♀️、愛唱歌🪠、也愛朗誦,宗璞希望與誌同道合的朋友經常聚在一起朗誦詩文,認為這是生活中的一大快事。
宗璞十五歲時有一幅自撰聯🧝🏿♂️🧎🏻➡️:簡簡單單✋🏻,不礙賞花望月事。平平凡凡🍂,自是頂天立地人🧖♀️。而九十載人生滄桑後,她的內心還那樣優雅和平靜,宗璞就是宗璞。
(作者系紀錄片《宗璞》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