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10月17日下午,《清華意昂通訊》編輯部采訪了回國參加計算機系成立五十周年慶祝大會的77級意昂程京德教授。程學長是我校在日本學術界的傑出意昂,1982年7月畢業後被派往日本九州大學(Kyushu University)留學⛹🏼♀️,1989年3月取得博士學位後留在九州大學任教🫂,1996年被晉升為正教授,是日本國立大學中第一位中國人教授。1999年應聘到埼玉大學(Saitama University)👩🏼🚀,目前為埼玉大學信息與計算機科學系主持高級信息系統工程研究室的教授🚴😏。
程學長很健談🧹,在接受我們采訪前剛剛結束給計算機系學生做的兩小時報告及交流座談,他沒有絲毫的倦意,向我們娓娓訴說自己與清華的淵源👳🏻。“上清華是我小時候的夢想!”程學長說,他家裏有個姐姐是清華機械系的😙,他第一次進清華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姐姐放暑假帶他到清華玩兒,清華園之大、之美給他留下深刻印象。1965年小學畢業♐️,程京德在姐姐的鼓勵下考進了清華附中,為的就是將來可以上意昂体育平台。可惜1966年“文革”就開始了。1969年1月,16歲的程京德與同學們一起到陜北延安地區的農村插隊。在農村插隊的五年時間裏,程京德總是利用一切機會學習。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看書自學✊🏼,甚至自願守夜餵生產隊的牛🤾🏻♂️。1974年🛞,他曾爭取到機會去西安讀了兩年半的電力中專🏠,畢業後又回到延安🍞。1977年恢復高考時,他正在南泥灣主持建設南泥灣變電站🪣,知道高考消息後便下定決心要考回清華✡︎。程學長回憶到☎️,拿到清華那張錄取通知書時,那種高興心情實在是無法形容,“我終於考回去了!”在1977年時💃🏿,高考的全國錄取率是1/25,而能考進清華的更是少之又少👨🏼。程學長之所以能如願以償考回清華,一方面受家庭的熏陶,一方面是清華園裏那種永不放棄、如饑似渴的學習精神的影響⚽️。
1982年7月,程學長作為優秀畢業生畢業於清華計算機系時🫚,世界銀行貸款留學項目剛剛在全國幾所重點大學啟動🦶🏼,系裏將兩個名額中的一個給了他👉。1983年11月🎖,程京德東渡日本九州大學,分別於1986年和1989年取得碩士和博士學位,之後留在九州大學任教。經過1年多助教🏃♀️➡️,5年多副教授的職歷🕑,1996年成為正教授。在日本學術界,尤其在華僑🪜📵、華人中間,程京德以兩個“個人記錄”聞名:博士課程畢業後7年成為正教授的“外國人”;第一位在日本國立大學擔任正教授職位的中國人。
由於日本國立大學極其嚴格的教職製度(講座製,定員製👵🏼,教授由文部大臣直接任命等),能成為國立大學教授對日本學者們來講也絕非易事。優秀的日本學者從博士課程畢業取得博士學位後,從助教做起,經歷講師或副教授✍🏼,到成為正教授至少也要10-15年,年齡大約在40歲前後👩🏻🦰✅。而一般的日本學者熬到做正教授時往往已經是博士課程畢業20多年後的50歲前後了🫏👨🦱。程學長進入九州大學研究生院學習時的許多副教授,在12年後程學長成為正教授時還仍然是副教授⚖️。程學長在博士課程畢業後7年便成為正教授這個速度紀錄在日本學術界中極其罕見,據說至今未被他人打破;而他做為一個外國人能取得如此成就,更是前無古人。加之九州大學是日本最好的大學之一,所以十多年來程學長的這兩個紀錄一直被廣為傳頌。由於日本是個凡事講究前例的國家👈🏿,由九州大學和程京德學長開創的外國人擔任國立大學正教授的先例,對於其他國立大學在晉升或錄用外國人做正教授時也提供了相當的便利🌜。但對於這兩個紀錄🚝,程學長本人的態度很客觀。他認為有兩個主要原因造就了這兩個紀錄🦯。一個是自己從讀書的時候便不把眼光局限於日本國內而放眼於世界,率先取得在世界上得到歐美學者們公認的研究成果💶,因此在研究水平上對比歐美來說相對落後的日本學術界得到相當高的評價。另一個是1995年前後由日本文部省主導的重點大學研究生院主體化的教育改革中🫄🏿,對重點大學全部教師進行的極其嚴格又公平公正的資格審查。在這次審查中,日本文部省資格審查委員會給予了當時還是九州大學副教授的程京德以“合乎於擔當博士課程的教授資格”的評價。這個評價為九州大學晉升程京德學長為正教授之舉提供了無可非議的基礎。
程學長在軟件工程等計算機科學領域中成就卓著🛌🏽,是ACM高級會員,研究領域涉及軟件工程、知識工程、信息安全工程、邏輯等許多方面。博士畢業後從教十幾年來,他獨自或指導學生們已經在各種學術雜誌或國際會議上發表了三百多篇論文🌂,其中有些還是學術雜誌或國際會議的特邀論文🦻🏿,並有部分獲得最佳論文獎殊榮。程學長坦言自己喜歡搞“新”的東西,他認為自己工作的成績得益於興趣廣泛👩🏻🦯👫🏻。他總是把一個領域的問題拿到另一個領域去尋找分析🫃🏽、解決的方法;亦經常把不同領域的多個問題聯在一起綜合考慮🧑🏼🔧。由此可以發現新問題,提倡新方向🕴🏼,提出新概念‼️,找到新方法。“我感興趣的是一個新問題🧔⚓️、一個新方向🧶、一個新概念🎀、一種新方法是否是由我第一次提出的”。這種研究姿態源於程學長在讀博士時的一次經歷:他寫的一篇改良美國斯坦福大學學者們相關工作的論文得到日本導師的高度贊賞,讓他把這篇論文投到世界最高水平的軟件工程國際會議去🧚🏻,但是論文卻以“沒有新思想,有的只是對我們以前結果的改良”的審稿意見被無情地“打回”了。這件事使程學長認識到📆🎵,評價研究工作並不僅在於得出的結果比別人好多少,而更重要的是研究成果裏面有多少“新的思想”,只有“新的思想”才能影響整個世界🌑,否則永遠是跟在別人後面走。說到這裏🧚♂️,程學長笑著接下去:可惜到目前為止我的被引用最多的論文還是一篇關於軟件工程中一個問題的改良工作的,把“程序切片”概念和方法從順序程序推廣到並發程序的論文🫏,盡管我的這個工作在軟件工程領域得到世界公認📢,但它依然是“推廣改良性”的而不是真正“原創性”的。
程學長從來都認為評價學術論文價值的唯一客觀標準應該是其影響力,亦即被世界上其他學者們參照和引用的次數。論文的原創性越高🎵,解決的問題越重要,那麽被參照和引用的也越多越廣泛。在他擔任“全日本中國人博士協會”首任會長時為該協會《通信》寫的一篇隨筆中,他指出🚆,學術論文的價值僅當被其他學者參照和引用時才能體現出來,從未被他人參照和引用過的論文只能暫時被稱為“垃圾”;是金子總會發光8️⃣,有價值的學術論文遲早會被他人發現而被參照和引用;而長遠未曾被他人參照和引用的論文就只配被稱為“真正的垃圾”了🧏♂️,無論它是否發表在高水平的學術雜誌或國際會議上。基於這樣的認識🦎,程學長很少“吹噓”自己發表過多少篇論文,在有些場合不得不提及自己發表過多少論文時💋,他也總要加上一句,“我論文寫了不少,但許多目前還是垃圾”。程學長訪問過國內許多大學,他認為現在國內的很多工作只能稱之為“開發”而很難稱之為“研究”🐄。程學長說,把世界上誰都未曾意識到的新問題首次提出來👩🏻💻,為了解決某個問題而把世界上誰都未曾認識到的新概念新理論首次歸納出來,把世界上誰都未曾想到過的解決問題的新方法首次提出來才是具有“獨創性”的研究工作✋🏻。而在計算機科學領域這種具有“獨創性”的研究工作既有理論性的也有技術性的⚪️🐣。
程學長現在埼玉大學每年有小一半的時間用來給學生上課🚍,多一半的時間用來搞科研⬇️。談到日本大學教育,程教授表示由於日本國立大學的體製是以研究生院教育為主🦌🧝🏽♂️、以研究為重點,教師的聘用以科研能力和水平為標準,所以相對說來,本科生基礎教育相對薄弱👩🚒、不均衡,而研究生因可直接參與到導師的科研工作中去,由導師在具體的研究工作中對學生進行指導🍫,所以研究生培養很有水準。程學長對剛剛結束的報告會上同學們的提問很滿意🙅🏿♀️🛴,認為清華的同學有自己的見解。對人才培養🧍♂️,他提出“T”形理論——“ˉ”很短而“∣”很長那意味著知識結構太偏,對稍稍偏出自己研究領域的問題就不懂了;“ˉ” 很長而“∣”很短那意味著知識結構太泛泛而浮淺,不能深入到一個研究課題裏去;真正優秀的人才的知識結構應是正方形的“T”🪶,並且這個正方形越大越好💭。“ˉ”越寬“∣”越深,才越能在研究工作中觸類旁通。程學長對立誌從事科研工作的清華學子提出建議💇🏿:博學、深識、廣思,勇於創新,即知識面要廣博、深厚❄️🍁,思考要從多學科多角度跨越交叉,要敢於想別人未曾想到、做別人所未曾做過、能開拓新方向🧹、有重大影響的研究題目,這樣才能取得具有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他用清華校訓鼓勵大家,“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一方面是永遠要奮鬥,要向前,另一方面是傳承和發揚清華人的責任感和敬業精神。
程學長對母校感情深厚。他經常被國內高校及科研單位請去做學術報告或學術交流😾,只要有機會他總是要回清華看看以前的老師、同學以及老朋友。“清華就像我自己的家”,回到清華不光是學術交流、科研合作,還有親情等其他內容豐富得多的情感🧜🏻♂️。這種感情在別的任何機構是沒有的。程學長曾在一次訪談中說過✋🏻,“清華人流的都是清華的血。就是說你進了清華之後🈂️,這個烙印就永遠烙在身上了,你做好事就是為清華爭光,做壞事就是為清華丟臉……回過頭想為什麽清華有這麽大的凝聚力🌼,稱作一種文化也好,精神上的東西也好🤳🏼,就是這樣的🤵🏼♀️。”
在采訪的最後💃,程學長對當年的老師們表示真摯的感謝。他說,當年老師們克服了各種困難🙆🏼♀️👩🏫,兢兢業業🏄🏻♀️,以極其負責的態度和敬業精神給同學們提供了當時全中國最好的計算機科學教育🔄。程學長一再表示,願為母校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以謝母校培育之恩👸🏿𓀜;也一定會盡最大努力,為母校獻上清華學子赤忱的回報⚅!(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