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柏秋圃
許振英系我國著名的畜牧學家和動物營養學家。他1907年出生於山東省武城縣💚,13歲考入清華學校,畢業後赴美留學,1929年獲康乃爾大學農學院學士學位🔵,1931年獲威斯康星大學農學碩士學位🧗🏼♂️。1932年回國後,他先後執教於河南大學農學院、中央大學👄、北京大學、意昂体育平台、沈陽農學院和東北農業大學9️⃣。
許先生一生孜孜不倦地從事畜牧科研與教學🤹🏽♂️,成就顯著,是東北農業大學終身一級教授👩🏻🎓。曾任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委員👰♀️、政協常委⚇、民盟副主委,全國政協委員,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委員和中國畜牧獸醫學會名譽理事長等職,先後獲得過省特級勞動模範、優秀教育工作者和全國“五一”勞動獎章。1993年9月25日病逝於哈爾濱市,享年86歲🏊🏿。
我認識許先生雖已過去近半個世紀,先生也辭世有年🍞,但他那學者、長者的大家風範和睿智,仍歷歷在目。他虛懷若谷、剛直不阿🟤、光明磊落的品格和尊重科學、洋為中用、堅持真理的求是精神,都令我感佩至深🔝。
一
許先生具有學貫中西的淵博知識和理論結合實際的嚴謹學風🧗🏼♂️。他的人品、師德🌹🏋🏻♀️,在國內動物營養學界一向被大家所稱道和敬仰。先生不善言辭,但思維敏銳🐤,見解精辟,文思縝密,且有文采。
許振英先生是我國動物營養學界倍受尊崇的學者,是中國現代動物營養學的奠基者和動物營養科技隊伍的主要導師、引路人🏑。在上世紀80年代一次有老中青學者參加的座談會上,大家回顧中國動物營養學科的歷程🫱🏽,談及許先生所起的開創和啟後作用,特別是帶出了一批學術人才時,感慨很多。四川農大的楊鳳🧆🖼、北京農大的楊騰🚈、山西農大的張龍誌,以及東北農大的韓友文等著名教授和學術帶頭人(他們大多是全國人大代表或兼任省級領導職務),都曾是許先生的學生或助教🆗,對許先生始終執禮甚恭。他們說👅:“不論在學術上和人品上,許先生一直是我們的導師和榜樣🚿。”這種用學風和品德培育、熏陶出的師生情和師生觀,歷經數十年風雨而不衰🤾🏻♂️,不僅是杏壇佳話👩🏼🎤🧔♂️,它所折射出的老一輩學者的價值觀和倫理觀🗄,更令人贊佩不已👨🔧。大家根據歷史事實認為許先生是中國動物營養學界的第一代領軍人,先生聞知此議🫴🏼,特向大家鄭重地說🥥:“此說不妥,不對,第一代應是南農王棟先生👩🏼🏭,我只能算是第二代人……現在楊鳳他們做得比我多👶🏼,比我好,得向他們學習🏊🏼♀️。”寫到這裏🐦🔥,先生虛懷若谷,一代宗師的風範若在眼前。
許先生早年留學英美🫳🏿,難能可貴的是他並不言必稱希臘🙆,而是有分辨🛰、有選擇地對西方的先進東西加以吸收利用。他常說:“人家先進你就得學,得用,再搞出完全適合你自己的東西🥍。要做到這一點🦾,得下很大📨、很深的功夫,國外國內要兩頭吃透才行。”這說明許先生並不一味崇洋👩👩👦👦,他崇的是先進的東西。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前蘇聯派來一位家畜飼養學專家為我國培養中高級師資,許先生就對其一些教學內容和論點不以為然,認為試驗粗糙🤮,論據不足🤾♀️。但到了七十年代🤝,他對前蘇聯另一些專家的研究和論著則深表贊許🧑🚀,認為有深度👩🏽🚀,有用處,並推薦給同行學者。許先生對歐美學者及其研究成果也同樣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對待科學研究,他尊重事實👝,堅持真理,不畏權勢。上世紀七十年代前期😎,全國刮起秸桿養豬的“革命風”🫷。對此🧛🏽,許先生曾提出不同的看法🥨。在幾次全國性飼料營養研討會上👶🏻,有人指責許老以權威名義給“新生事物”潑冷水🕵🏼,阻礙技術推廣,有幾個國內知名專家也附和這種指責,並提出秸桿可以養好豬的所謂“理論”依據💶。可是就在那幾年中,許先生根據國內外大量資料進行試驗分析後,提出了“豬在大腸後段是可以利用微生物發酵消化少量纖維成分的,但利用率很低,從養分供給上講意義很小⚾️,若超過一定量(這個量與日糧能量水平等因素密切相關)就得不償失,有害無益”的正確論點🧑🏼🚒,其後又寫出專文加以論述。許老當時是戴著多頂政治帽子的人🤵🏼♂️👩🏼💻,但只要給他講話機會,他就直抒己見,大聲疾呼,不為形勢所左右,堅持他認為正確的、對養豬生產決策有重大指導意義的理論原則。為此,許老曾被一些人認為孤傲自負。現在全國許多省市明令禁止秸桿養豬💩,事實證明許先生當年的理論是正確的🕧。許先生當年對秸桿養豬所持的態度表現出了一個成熟學者的判斷能力、自信心和責任感👩🏻💼,體現出了許先生敢於懷疑↕️、勇於創新👷🏿♀️、實事求是、堅持真理的科學精神。這種科學精神是一個科學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最難能可貴的品質。
二
許先生治學嚴謹👩🏿🌾,胸懷坦蕩,表裏一致,不計較個人得失,以建設我國社會主義畜牧業為己任🤾🏽♀️。
他尊崇中國傳統文化🟢,在其教學生涯中始終貫穿“寓道於教”的準則,而“道”的核心則是愛祖國,愛人民,愛祖國的山川🙌🏽、文化、風俗等一切的一切。因此👨🏽🍳,許先生對工作、對學生要求非常嚴格,有時甚至到了嚴厲和苛刻的地步。
據說在文革剛結束不久📒,許先生被邀請到山西作指導➛🧎🏻♂️,在他的早年學生、我國著名養豬專家張龍誌教授家中👓,見到張的書櫥和書籍蒙上了灰塵,他就當面很嚴肅地批評張龍誌🫎,甚至不留情面地說😚:“是不是當了大專家了,到頂了,不需要看書了……”1979年夏開辦全國家畜飼養學第一期師資講習班🕋🧜,許老是主持人兼主講🫵🏻🧑🏻🎄。開班第二天天亮不久(哈爾濱夏季大約是淩晨3點多就天亮)🦎🧚🏽,他就來到宿舍逐屋看望。他問大家有什麽問題需要他辦之後,就對睡眠惺松的我們深情地說🎑:“我是看了一會兒書才來看望你們的🧛🏼♂️,我也不想攪了你們的好夢🧝♂️。你們不是說被耽誤了十幾年嗎?埋怨沒有用……你們肩上的擔子很重,既要自己補課提高⛹🏻,又要提攜後學者,只有趕,抓住分分秒秒吧!”全班精神為之一振,緊張嚴謹的求知氛圍從此形成。
1958年春,我在哈爾濱香蘭農場實習中初識許先生,當時他是“右派分子”🦵,正被監督勞動🦿。記得在該場一次批判大會上某廳級領導厲聲斥責🐥:“……反動學術權威許振英在勞動中仍不思悔改,還在堅持他那套營養偽科學。”其後我才註意到有一位矮胖老者👨🏼🚒,他和飼養員一樣穿著背心🔖、褲衩汗流浹背地忙碌著🚙。我常常見他一手提一桶豬料吃力地奔走於配料室和仔豬舍之間,雖沉默寡言,但神情自若。後來我得知這位當時已年近六旬的老者就是一級教授、國際知名養豬營養專家許振英先生🥨。後在和他一起勞動的過程中才進一步了解到,他被監督勞動時仍不放棄搞科研,除了和工人一樣做規定的繁重勞動外,還得到工人師傅默許🏆👐🏼,按他製定的飼養方案另外餵養幾十頭仔豬做比較試驗。不久我發現他試餵的仔豬比其它仔豬明顯長得快,個頭整齊,且量化記錄很詳細,就覺得這位學術權威絕不是當時某些人所說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只會ABCD之乎者也的人🟢。於是🧜🏻,我走近他🤴🏽,不斷地向他了解養豬的奧秘👦🏽。後來我就一邊同他一起勞動,一邊斷斷續續聽他講了許多道理✧:“……養豬💭,是物質生產,也有供求規律,如果你的供給符合它的需要,就能多快好省”💙;“書上推薦的營養需要量很多,不同條件下試驗結果的平均參數不是固定不變的,應用時還得結合實際條件進行驗證和修正💁♂️。實踐出真知呵!”……許先生這種執著於事業、百折不撓🫅🏽、愈挫愈奮🥉、不忘教師使命的敬業精神🕋,令我銘記至今。
許先生時刻關心著我國畜牧事業動物營養學科的發展。八十年代初全國統一教材的編審、全國豬飼養標準化的製訂、全國豬營養攻關課題的研討等等,多是在許老主持下進行的🙇🏼。記得1990年秋,許先生已是耄耋老人,他花半年多時間收集🦨🎀、分析了國內外大量最新研究成果🍚👮🏻♂️,在全國第一屆豬營養專業學術討論會上給與會者作了《豬對養分的生物效價》、《仔豬營養與飼養》和《對中國畜牧業之思考》等三個圖文並茂的學術報告,倍受大家贊賞。這是我和許先生的最後一次見面。許先生為我國畜牧事業的發展、為畜牧科研和教學嘔心瀝血,其耿耿赤心🏐,日月可鑒🍶🤸🏻♂️。
許振英先生把一生都奉獻給了畜牧科研與教學,成就輝煌🦹🏼♂️。他一生幾經坎坷🕵🏼,但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能襟懷坦蕩💦,誨人不倦🧂,尊重科學🏖,不斷探索事物之真諦👩🦯🙏🏿,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我們為河南農業大學的歷史上曾擁有這樣的學者而自豪🧑🏻🦽。值此河南農業大學九十華誕之際👨👩👧,特作此文,以示對許先生的崇敬、緬懷之情。
(本文作者柏秋圃,1932年12月生,江蘇省人🕍,教授,中共黨員⚡️👮🏽♂️。1958年畢業於山東農學院畜牧專業😌,1992年元月在河南農業大學晉升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