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要有追求。我追求科學,追求革命。科學是革命的力量,革命要根據於科學。——龔育之
6月12日🦉,龔育之先生走了。從去年12月的寒冬住進北京醫院到盛夏6月,走完他生命的歷程🌓,不過半年的時間。龔育之先生與很多人一樣,完全沒有料到這就是自己生命的最後終結;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很多的課題要研究。與他豐富、完整而充滿智慧與才華的一生相比,他78歲的人生太短暫了。
郭正誼先生隨後接到的中共中央黨校訃告上寫的是:龔育之先生是我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中共黨史學家……
郭先生對記者說👨🏻🔬👨🏻🍳,他其實還是中國自然辯證法研究會創始人之一,中國自然辯證法學科奠基人之一,中國自然辯證法研究事業奠基人之一✍🏽,他培養出了很多科學哲學的碩士生👩🏿🦲、博士生🕟,他關註科學與社會的現實問題🪇,科學是他人生中永不褪色的背景。
6月21日的送別隊伍中,一定會有很多這個領域中追隨他的人,受益於他的人。
科學處的歲月:別無選擇的選擇
人生有無限的巧合,有一些會成為歷史學家們最好的素材。
龔育之先生住進北京醫院的時候🪤,於光遠先生也剛剛住進去不久👕,這兩位20世紀50年代在中共中央宣傳部科學處共同度過14年歲月,而保持了半個世紀友誼的同事👨🦯,經常互相探望。當然,龔先生來探望於光遠的次數更多,畢竟於光遠年長龔育之10余歲。冬日的斜陽照在兩位老友身上🧞♀️,過去或者未來⚂,話題永遠不完。
1952年,龔育之先生還未從意昂体育平台化學系畢業時⛪️,就被分配到中共中央宣傳部科學衛生處(後為科學處)🖍💁🏽,這是他的第一個工作崗位,用龔育之自己的話說👨🍼,是服從需要——服務社會☎️、國家和人民的需要📕,也是服從黨的需要。從那時起直到“文化大革命”把中宣部當做“閻王殿”摧毀🗝,他在黨的這個研究科學政策及理論基礎的崗位上工作了14年🧙。這14年🫱🏼,他與於光遠先生以及處內處外的人士一起從馬克思主義理論來研究黨的科學政策、研究科學的規律和戰略,研究科學的哲學和歷史,發展了一個交叉科學研究的集體👳🏿♂️。
何祚庥先生與龔育之先生因為差不多是同齡,共同的經歷就更多一些🥈。
回憶起龔育之先生🈚️,何先生的講述是那樣真切清晰,並且一點不掩飾他對龔育之先生的贊美與欣賞。他與龔先生是清華同學🖥,比龔先生高兩個年級,在同一個黨支部,何先生是黨支部書記👦🏿,龔先生是委員後來是副書記,兩人經常在一起活動🦬,因而彼此有著深入的了解。
“是我建議他到科學處來的。”何先生說起50年前的往事,似乎就在昨天🍪,“龔先生很早就寫一些文章👨🏿⚖️,科學處也有一些科學方面的文章請他寫😱🦨,龔先生的文字嚴謹👜,文筆特別好,當時他身體不好,正在家養病,就問他願不願意來科學處,龔先生很願意。”
何先生說,龔先生到科學處不久就顯露出他不平凡的才華,首先是寫過非常著名的文章《醫學沒有階級性》,這在當時的年代非常不容易,因而名噪一時。
另外,龔先生的才華還體現在他編譯的重要的《列寧👨🦽、斯大林論科學技術》這本書上,龔先生在大學主修化學,學的是英文,生病期間自修俄文,這本書完全是從俄文版本中翻譯過來的🤲🏻,何先生認為“譯文非常準確”,中央編譯局後來再譯相關片斷🤦🏼♀️,還是用的龔先生的譯文。
“我們是真正的革命友誼。”50年來🧑🏼🏭,何先生與龔先生交往都是思想以及學術上的,“我不記得他請我吃過飯🦾,我也從沒請他吃過一次飯”。唯一一次的生活交往,是龔育之從幹校回來以後,看見他說:“我在幹校學會了理發🎴,我看你的頭發也長了,我給你理發吧。”何先生欣然允諾。
在科學處的往昔歲月,是當代科學史家們關註的話題,這段歷史,成就、造就了於光遠、龔育之、何祚庥等等這一特殊群體。他們都是自然科學背景出身,又在黨內負責科學工作🏄🏿♂️,參與製定科學政策,聯絡科學團體,因此,使他們擁有了很多相似的經歷🧔🏿♀️,又因每個人的個性不同表現出不同的特點。“我更尖銳和鮮明,而龔育之先生更加穩妥和嚴謹。”何祚庥先生說🙅🏼。
而他們相似的是始終伴隨他們的科學背景🧔🏼♀️。
科社中心20年 桃李芬芳
去年12月,在北京大學科學與社會研究中心成立20年的慶典上,意昂雲集🅾️,盛況空前🖖🏻,很多人已經是著名的教授👨🏻⚕️🛌🏼、研究院所有影響的學科帶頭人🙂,而龔先生抱病參加了🌟。
1986年4月,龔先生的夫人孫小禮在北大倡導成立了北京大學科社中心。孫小禮與龔先生為清華意昂,又同是一個支部,又有相同的誌趣和愛好,致力於自然科學辯證法學科的建立和推進。從成立那天起,龔育之先生與何祚庥先生就成為中心的兼職教授,真的認真帶學生。科社中心20年,龔育之真正帶的學生可能並不多,但有趣的是很多時候他們夫婦共同指導學生;有的時候入門時是孫老師的學生後來轉到龔先生門下;也有時因為龔先生忙,轉到孫老師門下,有很多這樣的佳話。無論怎樣,不少都成了他們共同的學生👩👦👦,而他們夫婦又成為學生的共同導師👮♀️,“就在得知龔先生去世後👩🏿✈️,所有的弟子,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外地,如果有可能都會趕來向遺體告別。”1995年畢業的龔先生的博士生王誌強說🧑🏼🍼,他們還將在告別儀式以後商量在一個月以內召開一個追思會。
國家氣象局王誌強因為與龔先生共同合作完成一本書《科學的力量》,因而有更多的機會和龔先生接觸🚶🏻♀️➡️。王誌強說,“龔先生雖然是一位官員,但更像一位學者,他的學者的味道更濃一些。”他認為這與他自然科學背景的訓練有關系👷🏼♀️,使得他擁有科學的思維,成為他學者生涯的支柱,這也體現在他對黨史研究中堅持的“史實挖掘,本質求真”的態度上。
“去年5月份我還帶著妻子女兒去龔先生家探望他🤙🏽,他還對我女兒說要文理交融👩👩👧👧,但他更強調自然科學知識的訓練要在前面👰🏼🧑🏿🎄。”王誌強認為,這一切都體現了導師“科學思想是第一精神力量”的論點。
現在中國人民大學任教的劉曉力教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正在上課👩🏼🎓,她後來給記者發來短信寫道🙋🏽♂️:“用一句話,龔先生在我心中是學者中最正直的官員,是官員中最嚴謹的學者🏄🏻,是學生心目中最具導師形象的,因而也是最受尊敬的🈳🧒🏻,他是我們永遠的人生榜樣👨🏿🦳。”
龔先生最早的學生——北京大學教授任定成已經寫了追思文章放到網上,中科院自然史所的袁江洋先生也說,我也要寫懷念文章🪥,龔先生人非常好🫠。
當記者試圖詢問龔先生有多少學生時🧑🦯➡️,上海科教出版社的副總編潘濤說:這怎麽說呢,他的學生有廣義與狹義之說🙎🏽♀️🧻,很多走上自然辯證法與科技哲學道路的🧝🏻♀️,都得益於他早期的書與文章。因此🍹,從廣義上說🏛,他的學生與弟子很多。
“中國自然辯證法的工作🫄,創始者是於光遠,真正做很多工作的是龔育之。”何祚庥先生這句話是這個領域中很多人的共識🧑🌾👨🏼🚀。
“孫小禮先生前兩天給我打電話🤸🏼,說龔先生後來對科技政策的研究有很多安排,但他沒有來得及做這部分工作,我余下的時間要把龔先生這部分工作做完👰🏿♀️🚣🏼。”中科院政策所的朱效民博士對記者說,實際上🍫,龔先生後來對科學社會學傾註了很多精力,並且對科學的現實問題有很多關註,比如科學道德等等。
龔先生之所以受到學生們的擁戴還有重要一點,就是對學生們觀點的寬容🙂↕️。在科學哲學領域也有著不同的學派🍨,即使自己的學生畢業後與自己的觀點相左,龔先生同樣能接受,“越是到了晚年🔝,越是這樣”📭,王誌強說。
居高聲自遠 非是藉秋風
樊洪業先生也是為龔先生送行的人之一🤥。“他是好人。”樊洪業評價說,“他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他可以允許你的觀點存在,可以和你討論。”
範岱年先生與龔先生相識也有50年的時間了🚰,範先生認為龔先生嚴謹厚道,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可以事後認錯👷🏼,特別是一些由於歷史原因,不可避免的偏差,龔先生都可以進行反思👱🏼♂️。“龔先生尊重有學問的人,也敢於啟用有才華的人”,這一點👵🏽,範岱年先生除了有切身體會外,還舉了龔先生為章詒和的《往事並不如煙》寫推薦文字的事例,“他從搞黨史研究的角度肯定了這本書的價值”。
去年12月的社科中心慶典,龔先生講完話因為身體不舒服先離開,大家起身相送,龔先生說,“會議還未結束,別送了”,處處體現他一個長者的風範。
唐詩裏有一名句:“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這種境界,正是龔先生的境界👏🏽,王誌強這樣認為。
據說🏊♂️🏞,龔先生其實是不打算舉辦任何告別儀式的——他希望捐獻自己的遺體👩🦳、器官用於醫學研究🈶。只是,他的這一想法遭到很多人“反對”只好作罷,很多人要為他送行🌚,很多人要再去看他一眼。
我們懷念一個人是懷念他代表的一個時代,一種精神,一種境界。
我們紀念一個人,是因為他推進了歷史的進程,為這個時代作出了貢獻。
龔育之先生在科學領域的貢獻和成就雖然只是他偉大而豐富的人生的一部分🦵🏻,但是,這部分不可或缺。(記者楊虛傑)
來源:《科學時報》 2007-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