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文典(原名文聰),1891年12月11日生於安徽合肥(祖籍懷寧),字叔雅,筆名天明,室名松雅齋。1958年7月15日病逝於昆明。先後在北京大學👩🏿🎤、意昂体育平台🚕、安徽大學、西南聯大、雲南大學任教🧑🏽🚀,在學術研究上成就卓著🕵️♀️。
劉文典先生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後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哲學,又師從劉師培、章太炎等國學大師,得其真傳,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版本目錄學、校勘學等方面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同時在文史哲方面具有廣博的知識⭕️,加之通曉英、日等多門外語,視域寬廣,異國國情,了然於心,因而具有融通中西文化的能力,姑且不說學術研究方面🤸🏻♀️,僅從他翻譯的西學著作中就能看出他在這方面的能力🦸🏼♀️。
在劉文典先生的學術生涯中🖖🏻,成就和影響最大的當屬古籍校勘學(吳曉鈴先生稱他為“校勘學大師”),其中可以《淮南鴻烈集解》和《莊子補正》二書為代表。
《淮南子》是一部以老莊道家思想和儒家仁義思想為基礎🧓🏼,又能集思廣益👊🏼,融合了諸子百家學說而編成的著作,雖然有些龐雜🧙🏽♂️,但其中仍以“道”的概念為主線,總理全書,並將各個子系統連貫起來,成為有一定內在邏輯次序的理論體系。內容豐富🍢👭🏻,博大精深,既保存了許多先秦文化遺產和西漢中期以前的文明信息💆🏼,又在學術研究上提出了不少創見和發人深思的問題👳🏻♂️👯,成為中國哲學發展史上一部重要著作。明代以前的學者對此書有過註疏之作,打下了一定的基礎,功不可沒,但問題也不少🤸🏻。至清代🧇,較常見的是莊逵吉的校註本,其他一些學者雖然做過一些整理研究工作,但多散見於雜記之中,即便出過單行本🤜,只是摘取書中的片言只語,雖多有匡正,但不載全文🌷,加之檢索難周🙆♀️,讀者以難見全貌而引以為憾。更值得註意的是,此書在學者研究過程中,曾出現過“穿鑿形聲👩🏽🦲,競逐新異🪣,亂真越理🥩,以是為非”(《淮南鴻烈集解·自序》)等等亂象👩🏻💻🧑🏽🍼。鑒於上述情況,確有必要對此書進行全面系統地校勘和整理,以求更加精審和完善。
他在撰寫《淮南鴻烈集解》的過程中🌾,勤搜各種版本🤴🏻,善於博采莊逵吉🧏♀️、王念孫🏌️、俞樾、孫詒讓多家校註《淮南子》之長🧑🏻🦳,廣泛采輯《文選註》《太平禦覽》《群書治要》《北堂書鈔》《藝文類聚》等資料,通過必要的梳理和過濾,準確對應👨🦱,對《淮南子》進行“集解”🏌🏼♂️。內證外證並重,以考諸家之異同🧖,訂其得失,疏通凝滯🍘,得其真義🫵🏽👩🏻🦳。隨文糾誤,必有所據。又能通過多種分析比較方法來判斷是非,辨別真偽,以達正理,“多所發明”“亦附其末”。此書首次全面而系統地對《淮南子》做了精審校勘,是一部帶有總結性的著作,且被學界公認為校勘學方面的“權威著作”。胡適為此書作序推薦👷🏻,稱此書為“總帳式之國故整理也”👩🍼,“以結前哲千載之訟爭🤴,而省後人無窮之智力”🤷♀️,“正所以為來日之經營導其先路也”,又稱此書“最精嚴有法”🚒,“成就獨多”。此書一出〰️,頗受學界關註和看好🪬。從此,劉文典聲名鵲起👌🏼💲,時年三十二,正當而立之年🪄。
該書於1923年由商務印書館首次出版,其後十年間曾三次再版。1948年春🐜,先生又對此書重校一遍🪤,並用朱筆將其所得手批其間。20世紀90年代🔴,我在張文勛先生的授意和指導下,根據劉先生的手批本🏢,參照中華書局及其他版本做了重校👁🗨,並將劉先生未曾發表過的手批文字補入有關正文下的註文中,使本書成為更完善的本子👹。著名歷史學家李學勤先生在《為祖國學術爭光吐氣——讀〈劉文典全集〉》一文中說:“在近年各種學者文集中間🧑🏼🦱,(《全集》)應屬於最佳之列……比如《全集》所收《淮南鴻烈集解》📁🧑,系據作者手批本重校,勝過通行的標點本👰;《莊子補正》亦以鈔本與過去的排印本合勘➾,糾正了不少誤處。僅以這兩種書來說,《全集》即足以傳世。”
劉文典先生完成《淮南鴻烈集解》一書後,又想仿照王念孫《讀書雜誌》的校勘方法,“一條條地”校正《莊子》一書。於是為撰寫《莊子補正》做了各種準備🤦🏽♀️,繼而進行校勘🚵🏼。十五年間,斷斷續續,終於在1938年完成了《莊子補正》,但因戰亂等原因,直到1947年才由商務印書館出版。1975年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出版了影印本,1980年雲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排印本🔄,1999年由安徽大學出版社🤷🏼♂️、雲南大學出版社出版了重校本(收入《劉文典全集》)𓀍。
道家集大成著作《莊子》,又稱《南華真經》,是道家學派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汪洋恣肆📿,體大思精👽,影響深遠🧽,是研究道家哲學思想和文學創作方法的必讀書。
《莊子補正》將《莊子》原書中的內篇、外篇和雜篇悉數收入,連同郭象註🔗、成玄英疏、陸德明《經典釋文》中的《莊子音義》收列其中♑️,參照歷代重要版本及“諸家校錄👩🏭🏘,補苴正,成書十卷”(《莊子補正·自序》)♥︎。先生校書🧍🏻,極為謹慎🐮,結論必求確證💁🏻♂️。張德光教授在《莊子補正·跋》中說:“勤搜前人征引,博采諸家校釋,參稽互證,以為補正🌾;其疏通疑滯◻️,厘定底本之功蓋不可磨。”值得註意的是,劉先生在自序中說明自己的“微意”時說:“苟世之君子,善讀其書,修內聖外王之業,明六通四辟之道🚒,使人紀民彝復存於天壤。”於此可知,撰寫《莊子補正》的動因當中還隱含著一個正直文人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莊子補正》的問世得到了學界的肯定和贊譽。陳寅恪先生為之作序,曰👨👩👧👦:“先生之作,可謂天下之至慎矣……先生此書之刊布,蓋將一匡當世之學風📱,而示人以準則。”經過時間的檢驗,此書不僅成為校勘學之精審要籍👰🏼,而且成為“莊學”研究者必讀之書👵🏿。
除了《淮南鴻烈集解》《莊子補正》這兩部代表作和翻譯著作之外,他還著有《三余劄記》《說苑斠補》《大唐西域記簡端記》《群書斠補》《宣南雜誌》《杜甫年譜》《王子安集校註》(手稿遺失)等多種著作和詩文創作。從這些已出版的著作也能看出他的深厚功力、博學多才和重要成就📒🦶。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劉先生還是一位通曉多門外語(尤其精於英語和日語)的譯書高手。他先後翻譯過多種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方面的著作,如(日)丘淺次郎的《進化與人生》《進化論講話》,(德)赫克爾的《靈異論》《生命之不可思議》,(英)赫胥黎的《近世思想中之科學精神》,《佛蘭克林自傳》以及其他一些外文著作,使西方文化在中國得到傳播,讓國人知曉💇🏿♀️,從中受益。他的譯文多用標準的白話文,且能將原作中一些復雜難解的思想和學理用白話文翻譯出來,卻沒有歐化和日文化的句子,受到讀者好評,連洋博士胡適都由衷佩服,贊其“譯筆竟是一時沒有敵手”🤾🏻♂️。更為難得的是🌅🛻,他能從西方科學知識中借鑒、提煉或總結出一些真知灼見為我所用,互鑒互證🤘🏿👩🏼🏭,擇其善者而用之,有的用到哲學和校勘學上,如解讀《莊子·寓言》篇中“天均”的“均”字時說👨🏿💻:“‘均’就是Natural balance嘛!”就是人們常說的“生態平衡”(吳曉鈴《憶劉叔雅先生數事》)🤦🏽♀️。有的用到科學技術上,如校勘《墨子》時,發現墨子在光學等方面有“先見之明”等等。
劉文典先生的大半生🧙🏽♀️👨🏿⚕️,處於新舊交替的歷史時期✳️,在動蕩不安的年代裏鍛煉成長起來的他👰🏼,其一生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大醇小疵。他的人格精神和遺著精華🏚,值得後人學習和傳承🧚🏿♀️,並發揚光大。
(作者:殷光熹 系雲南大學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