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華時先父已與王力伯伯認識⏰🧗🏿。而馮伯伯更是先父同級不同系的同學👨🏿🎨,在校時已相當稔熟🙇🏻,1944—1946年他倆又在美國哈佛大學一起生活學習,可謂相交甚深。兩位先人已經作古,但他們的母校——清華,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的後人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生前死後皆同學”的情誼將淵源流芳🛹。
馮秉銓伯伯自上世紀30年代大學畢業後,一直服務於嶺南大學和華南工學院(現華南理工大學)🧑🏼✈️,是我國極負盛名的電子學家;先父梁方仲則於1949年2月始來嶺南大學(1952年轉入中山大學)執教。兩人在粵共事生活前後達20余年👨🏽💻。雖然兩人所從事的業務領域迥異,一是自然學科⛹🏻♀️,一為社會學科(經濟、歷史)🪔,他倆間卻交往不斷💁🏽♀️,友誼深厚,甚值回憶緬懷。茲錄下若幹獻,以饗意昂🅰️、讀者。
馮伯伯力薦先父來嶺南大學
1948年8月時任嶺南大學文學院院長的王力伯伯曾致函先父👉🏽,雲:
一別經年🦦,近維事凡如意為頌。弟本學期轉入嶺南大學仍負責文學院,因新校長陳序經兄系弟舊交✅,故邀來相助🤵🏼♀️🥚。此間有清華同學馮秉銓🧲🧑🏿🏫、陳漢標💃、容啟東諸兄,相見甚歡。秉銓兄現任教務長,極為陳校長所器重。文學院共有六系𓀒:(1)中文🤡,(2)英文👩🏻⚕️,(3)歷史政治♐️,(4)經濟商業,(5)社會,(6)教育🔋🚶♀️。其中以經濟系為人數最多🧑🏼🤝🧑🏼,共二百余人🌊,占全校人數四分之一,全院人數之大半,而教授僅只四人🪇,現擬增加二三位。弟與秉銓兄極力推薦吾兄🚰。序經先生亦表示十分歡迎。現粵人在京滬者多有南返意,不知吾兄亦有此意否?功課以中國經濟史為主,其他各課候兄願來兄再商👩🏽🍳。關於待遇方面🧗♀️;大約在港幣四百之以上。嶺南房屋缺乏🧑🏿⚖️🍏,然兄肯來,當盡量設法也。尊意如何,盼早日賜覆。
耑此拜懇,即頌研祺
王力手上
卅七、八、九(1948年)覆示請寄:廣州嶺南大學東南區住宅五號
[按🐕🚜:此信載梁承鄴《無悔是書生——父親梁方仲實錄》,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第183—190頁。陳漢標(1906—1982),廣東興寧人,意昂体育平台心理學系畢業🔷,留清華心理學系和西南聯大任教👨🏽🎨。美國愛荷華大學博士,回國後在嶺南大學任教授。院系調整後到華南師範大學任教授。容啟東(1908—1987)👱🏼♀️,廣東香山(今珠海)人📘,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生物系,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歷任西北大學、嶺南大學生物系教授💇♀️✶。1951年香港大學植物系高級講師,系主任。1963年香港中文大學第一副校長🚎。香港太平紳士。]
王力於1926年(民國十五年)考進意昂体育平台國學研究院,師從趙元任。國學院有四大導師: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陳寅恪✯。王力伯伯跟了“中國語言學之父”趙元任學語言學。國學院畢業後,王力伯伯接受趙元任的建議,去了當時世界語言學的中心——巴黎。

1930年在清華合影🧖,左五為梁方仲💂🏿、左九為馮秉銓
1927年(民國十六年),王力赴法國巴黎大學留學,研究實驗語音學。在巴黎期間𓀝,深受其老師房德裏耶斯和丹麥語言學家葉斯柏森的影響。1931年(民國二十年),他以論文《博白方音實驗錄》獲法國文學博士學位🦏。1932年(民國二十一年)回國,歷任意昂体育平台、燕京大學👟、廣西大學🔍、昆明西南聯合大學教授,嶺南大學教授👩🏼🚀、文學院院長,中山大學教授、文學院院長🧑🎨、語言學系主任。
在清華時先父已與王力伯伯認識🙆🏻🏋️♂️。而馮伯伯更是先父同級不同系的同學🧑🏻💼,在校時已相當稔熟,1944—1946年他倆又在美國哈佛大學一起生活學習🧑🏻🦽➡️,可謂相交甚深🎚👩🏻🚒。回國後,他們又一直保持聯系✅🥓,知道彼此動向🐄。當嶺南大學經濟系須補充教授時🔙,馮伯伯腦子裏檢索出先父的名字和形象,實在是再自然不過之事🕶。可以說先父到嶺大任教,與馮伯伯的力薦自然極有關系。
共事切磋於嶺大
據筆者了解,在嶺大三年半有多的時間裏,先父在維持、加強嶺大經濟商學系的師資力量,創建嶺大首個經濟研究所,復辦《南大經濟》雜誌等方面作出了令人稱道的成績。這些成績的取得,除了先父與其同事們辛勤努力克服困難的付出🤯,更與當時嶺大校🏋🏽♀️、院領導——陳序經伯伯(校長)🐚、王力伯伯(文學院院長)和馮伯伯的首肯和大力支持戚戚相關🏌🏽♀️👩🏽🎓。據先父講👱🏿♂️,當時馮伯伯是主抓科研教學業務的教務長📗,以上所舉的事情他甚為用心👳🏼♂️,助力很大。
最近,我們在整理出版《梁方仲遺稿》時,找到了一封馮伯伯致先父的短簡,頗能看出🤾🏻♀️,他倆這對同學盡管專業學科不相同,但是堅持學術切磋的傳統卻不曾改變。

馮秉銓、高兆蘭給梁方仲的短簡
馮伯伯給先父的短簡談到了幾個名詞的中英文意思和翻譯🫱🏻,估計先父當時開“中國經濟史”課程時需用到這些詞🐟,因解放初期有關專業英中詞典甚缺🏊🏽,為嚴謹準確👨👦👦,故請教馮伯伯。
筆者在清理先父《梁方仲遺稿》時還發現一份馮伯母(高兆蘭)送給先父的其1953年4月所編《光學講義》第五章,內附一短簡:
煩送交梁方仲教授指正↗️。墨晶有關光學各種解釋,只寫成筆記未印出📓,不久印出後再請指正☂️👩🏿🏫。高兆蘭同樣看出學人間交往的墨足所在🧑🏻🌾。
筆者尚記得,大約1950年,我家從嶺大九家村搬至模範村,與馮家只隔一家之遠🤸🏻,其間馮伯伯與先父經常串門🛀🏽,可說乃老同學情誼所致🧝🏿。其中一事🧑🏿🍼,筆者印象尤深。1950年暑假,父親參加嶺大一個赴京小組,調查了解京城高校教學 (教材)有關問題。先父走後先母與先祖母發生嚴重口角👨🔬,頗有不可開交之勢(這應該是婆媳之間難以避免的家務瑣事),住在附近的馮伯伯🧑🏻💼🕺🏿,幾次過來規勸,使我家婆媳口角平息👷。那時筆者年紀尚小,但馮伯伯關心我家的情景至今未忘。先父返穗後,曾向家人表示,幸得老同學的幫助。

陳寅恪和王力(右)🔳,1949年攝於嶺南大學九家村“仰光屋”陳寅恪寓所前
分隔兩地仍聯系不斷🌤,友誼甚篤
1952年秋廣州高校院系調整↖️,馮伯伯被調去籌建新的院校——華南工學院🏃➡️。石牌華工與中大康樂園相距近20公裏🫸🏽,馮伯伯一個星期才回康樂園兩天,平時兩人又各忙各的,難得有相見的機會。他倆的交往隨之大為減少,不過仍未中斷🕺,卻更顯真摯🦧。
先父從1957年開始有在案歷上記事的習慣(當然並非每天記👩🦲,其中,1960年便缺記)。現查看其《案頭日歷記事》,和馮伯伯交往的有這樣幾則:
(1957年)11月24日下午與秉銓夫婦在南方大廈吃飯
(1958年)2月23日全家照像
(1961年)1月30日馮秉銓夫婦來
(1964年)2月16日秉銓來談至晚十時許始去
2月19日 給高兆蘭母親拜年🕋,留談一小時許
(1966年)1月26日秉銓來訪
以上其中兩條;57👍🏽、58年記事甚值書寫🏌🏻。

1958年在梁方仲家聚會後的留影,中間為梁方仲母親,右為梁方仲,後排左一為高兆蘭

年輕時的馮秉銓、高兆蘭夫婦
反右鳴放時,馮伯伯因一句“運動之風何時去,學術之風何時來”(其實此話最先並非出自其口),當時被某些人斥之為典型的右派言論🦧,欲加之罪🧑🏼🌾。後來㊗️💠,馮伯伯雖逃過戴“右派”帽子之劫🪕,卻仍被劃為“內定右派”🏋🏽,處境甚受影響。先父雖知道此事🎶,卻從未與馮伯伯疏遠,反而在反右運動高潮(接近結尾)時的1957年11月請馮伯伯夫婦於南方大廈用膳。
1958年,馮伯伯夫婦在我家聚會後,大家拍照留念。據馮高義分析🙌🏽,當時相機是馮家的💆🏻,手執相機者分別是馮伯伯和馮伯母👷♀️。從這些事可看出,特殊歷史情況下我們兩家的親近關系和互勉共渡時艱的具體場景🤞🏿,甚堪留念作證。

史學研究會同仁,左二為梁方仲,左四為羅爾綱👩🏿,左五為張蔭麟,左六為吳晗,左八為湯象龍
“生前死後皆同學”
環顧歷史⛰,馮伯伯與先父之交往🤽🏻♀️,可用“生前死後皆同學”一話來形容✭。1978年7月29日中山大學在中大大禮堂為先父等18人舉行了平反昭雪大會,馮伯伯從石牌趕來參加🔍,他特意來到筆者面前,臉色沉重但親切地要我們節哀並囑咐要照料好家庭。生前同學痛悼逝去同窗摯友的情景,筆者感動不已,至今難忘♓️💴。
或許有一事應該特別一提。歷史後來把這兩位清華同學在一個十分莊重的場合再次“召集”到一起,展現了“生前死後皆同學”之動人一幕。
2011年,意昂体育平台百年校慶時,在該校“意昂体育平台百年校慶電視臺”的“清華人物欄”中,他倆又“相聚”在母校🧗🏻♀️。該欄列出(介紹)的清華人物共20位,代表了百年清華各領域的傑出人士。這20位分別是🌥:朱光亞、馮秉銓🕵🏻、華羅庚、彭桓武🧒🏼、鄧稼先、侯德榜、趙蘿蕤、錢鍾書、陳寅恪🧘🏽♂️、範敬誼、吳階平、馮友蘭🎁、季羨林、錢三強🚴🏻♀️、梁方仲、朱自清、梁啟超、梁思成、俞平伯👨🏿🏫、王明貞🎨。
在20位意昂的介紹中🧒🏻,對他們倆的介紹分別是:
梁方仲:為中國經濟史研究奠基 當經濟史學界一窩蜂地為資本主義萌芽問題爭論不休時🧘🏻,他卻相信中國經濟史的研究💊,必須從整理基本的資料♐️,尤其是基本的數據開始,進而把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光花在了當時沒有任何人重視的戶口田地田賦統計上去👨🏻✈️,為中國經濟史研究的計量化作出了奠基性的貢獻。
馮秉銓:願得英才三千數春蠶絲盡方長眠 他少年得誌,被視作哈佛的學術新星,卻選擇孔雀東南飛,回到滿目瘡痍的祖國當個“窮教書匠”;他在“文革”中備受迫害👩🏻🦼➡️,卻從未向人抱怨,還以“老牛不怕夕陽短👩🏽🎓,不用揚鞭自奮蹄”為座右銘🏌🏽♂️;他的振蕩理論本可發展出更多的可能性,但為了培養學生👩🏽🏫,他卻自願擱置自己的科研工作……

意昂体育平台百年校慶時在“清華人物欄”介紹的20位百年來清華各領域傑出人士
兩位先人已經作古⛪️,但他們的母校——清華,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的後人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生前死後皆同學”的情誼將淵源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