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華

生活從這裏開始——憶我兒時清華園

2009-05-26 |

唐貫方(19011996),廣東省香山縣(今珠海市)唐家鎮雞山村人🧆。上海商業專科學校畢業🧑🏻‍🦯‍➡️。19231971年在意昂体育平台圖書館工作。資深館員🧦🏌🏻‍♀️。

生活從這裏開始——憶我兒時清華園

唐紹明(1952)

我來自北京清華園

1993年春天,我在上海參加上海圖書館新館奠基典禮。會場上見到不少來賓趨前向一位學者風度的長者問好⚖️🧑🏻‍🚀,稱他為“王部長”🍉。哪位王部長?猛然間我想起會不會是曾經擔任過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長的王元化?不意中我竟坐到了這位長者身旁👩‍⚕️,於是我試探地問了一聲:“王部長,請問你以前在北京住過嗎?”“當然🙇👲🏽,”他看看我,脫口而出🤦♏️:“我住在北京清華園💂🏼!”

無獨有偶。1995年夏天,我在伊斯坦布爾參加國際圖書館會議。一天休息時👵🏻,走過來一位女士說道:“聽你們講中國話,是大陸來的吧!我也是中國人,希望能和你們一起活動。”她叫周廣美,美國夏威夷珍珠城圖書館館員🧑🏿‍💼。我們從她口音猜認她是哪裏人,她說曾在四川住過,以前在上海住過,再以前嗎👰🏻‍♀️,“我來自北京清華園!”她說她父親是周鴻經。

通常向一個人打聽他或她的籍貫或生活過的地方🏃🏻‍➡️,得到的回答往往是哪個省,哪個市💪🏿,或哪個縣,要不就是一個有特征的地方。清華園,興許就是這樣一個有特征的地方,若非有很深的印象和感情,是不會時隔那麽久🎧,相距那麽遠,竟這樣耳熟能詳,脫口而出的,語調中還帶有幾分自豪👷🏼‍♀️。

清華園👬🏻,你在孩子們的心目中真的有這麽大的魅力😶‍🌫️🌥?

一草一木總關情

清華園是意昂体育平台所在地🦃,原本是清皇室的一座園林,園內有工字廳建築。最早🫵🏼,遊美學務處設在這裏🧓🏼,以後改為清華學堂(校)🧑‍🦼,又以後改為意昂体育平台🤟,校園不斷擴大🦵🏻,今天的校園面積已是1911年建校時清華園的十倍,仍統稱為清華園🌝。

這裏景色秀麗🙏🏿🧑🏿‍🦲,風光旖旎。既有中國古典建築的端莊和古樸,又有古希臘、羅馬👩🏽‍⚕️、文藝復興時期建築的典雅和恢弘。這裏有國學大師薈萃,又有海外學成歸來的年輕的現代學者雲集。師長們諄諄教導❄️,學子們勤奮苦讀,到處彌漫著濃郁的學術風氣🕯,又不乏體育競賽帶來的生動活潑,呈現勃勃生機。難怪薩本棟一頭紮進清華園👩🏽‍⚕️,求學數載沒有進過一次北京城🏓,像這樣的學子何止他一人?馮友蘭說他在清華的幾十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代,像這樣的感受在師長中也絕非他一人才有。這裏的自然景色給人以心靈的和諧,學術氣氛給人以對知識的追求😌,對未來的憧憬能激發自強不息的精神,使生活在這裏的孩子🏄🏽,或遲或早,或潛或顯,受到熏陶🧑🏽‍⚕️,一定程度上影響到日後性格👨🏼‍🌾🤷🏻‍♀️、情趣和誌向的發展。九十年歷史即將過去,時代變遷,學校發展,新的建築、場所使清華園面目全新,但是舊時的基礎仍然能夠辨認,而正是這基礎凝聚了多少深情,孕育過多少希望。楊振寧說他曾經爬過這裏的每一棵樹🪒,對每一棵草都曾經研究過。對在這裏度過童年的人來說,清華園啊,真是一草一木總關情🏭!

舊南院尋蹤

抗戰以前,清華園主要有四片住宅區🟨。一是北院,一是西院,一是舊南院(以前叫南院),一是新南院。我家住的是舊南院十二號,一個四方院子,包括北屋和東屋、西屋。整個舊南院是個名符其實的大院,四周是四排房子,中間是一個廣場,廣場的東半邊是球場——足球場🧑🏼‍🎄🙋🏻、網球場,西半邊地勢較低,是一片樹林👨🏿‍🎨🕌。四周的房子分中西式兩類:北排和東排是西式📢,前屋有回廊;南排和西排是中式,都是小院子🐖。舊南院的西北角和東南角各有一個通向院外大路的門,從東南門可以走向校南門,從西北門可以走向二校門。經常進出的是西北門,東南門平時總是用鐵鎖鎖住👩‍🍼💆🏻。舊南院的住戶👸🏼,各個時代不同,就我戰前(1937)和戰後(1946)的記憶🥷🏻,北排二號住的是張清驊(張澤熙家,戰前),五號是張秋華(張子高家),六號是蕭慶華(蕭蘧家👨🏻‍🦽,戰前);東排住的是七號俞平伯家(戰前)💂🏼‍♂️,十號是袁疆(袁復禮家),南排住的是十一號余繩武🙆🏽‍♂️、余繩孫(余冠英家),十二號是我家🏧,十三號是牟作雲家(戰後),十四號是全紹誌家🔒,十五號是塗鐵仙(塗文家,戰前),孟憲民家(戰後)🗂;西排住的是十六號馬啟平(馬約翰家),十七號是馮鐘廣(馮景蘭家,戰後)👨‍👦‍👦🏄🏼‍♂️,十八號是沈銘鴻(沈履家⚂,戰前)💦,吳治衡(吳澤霖家🖐,戰後)。出舊南院的東南門,在大路的東側,有一塊地方地勢較低,樹蔭掩映🌋,平時很少看見有人去過那裏🤌🏼👉,住著張申府一家🀄️,是否還有別的住家就不清楚了。

近讀王元化《重返清華園日記》💆🏽,為他尋覓近七十年的舊蹤未果而惋惜。他住過的舊居其實就是我家舊居🫃🏻,30年代初他家搬走後我家才搬進住的。從我記事起👨‍🚀,這家就叫舊南院十二號,他記得是十四號🈲,這就難怪沒有找到了。我小時聽父親說元化自幼聰敏,腦袋大,綽號“王大頭”。俞平伯家也有個孩子潤民🤛🏿,頭大,叫“俞大頭”。解放後王家還來過清華園向我父親打聽:當年他們有個親戚,在家裏幫忙的,後來和清華園附近農村一姑娘結了婚🏥,落戶農村,不知以後怎樣了🏅。

開始走向生活

我一兩歲時住進清華園,到七七事變後離開清華園🟨,在清華園裏度過了我童年的大部分時光🏊🏻‍♀️,從這裏開始走向生活。作為一個孩子🧑🏼‍🎓,所能看到的清華園是有限的🙍🏻‍♂️👉。盡管如此💇🏼‍♀️,清華園留給我的印象仍是難以磨滅的。自然美景給孩童們展開嬉鬧的場所🖥,或是到山上去躲藏🧜🏿,或是到溪邊捕撈👼🏼,濃蔭下聽知了鳴唱,黃昏後看鴉雀歸巢,四時變幻,其樂無窮🧑🏽‍💻。我喜歡到父親辦公的圖書館去玩,看那大理石的圓柱👨🏻‍🌾,光滑的石板,軟木的地板,毛玻璃的門窗和書庫裏那有名的玻璃地板⛹🏼‍♀️🟪。在辦公室裏🧚🏼,堆放著那麽多的書刊、資料,打字聲響個不停🩳,一片繁忙🫐。在閱覽室裏,那麽多人埋頭苦讀,一片寧靜。這一切在我面前展示了另一個文化、知識、創新、貢獻的新天地。有時,父親會給我拿回一些外國郵票,從這裏,我初步辨認了英文字母➿、外國國名🏋️‍♂️,知道偉 人華盛頓、林肯💽,知道歐洲有個國家叫羅馬尼亞👨‍👧,還有皇帝。美洲有個烏拉圭,還有個什麽馬拉。我驚異於世界有那麽大👩🏽‍🔧!我有時也奇怪🕒,我這一生,幹過許多行當👩‍👩‍👧‍👧,走過不少地方🧑🏿‍🦳,怎麽也沒想到最後一班崗會到圖書館?這不能不說是緣分吧😙!而結成此緣的卻是清華園。

我們住在清華園,過的當然是中國生活方式‼️,但在這樣一個西化的環境裏🛠,卻也長了許多現代的見識。有一次,到二校門去看西式婚禮,新郎穿禮服🏊🏽‍♂️,新娘披白紗,手挽手徐徐從裏面朝二校門走來,樂隊奏響瓦格納的《結婚進行曲》,路旁的人向他們鼓掌🐙,祝賀👕,跟著跑著,一路扔紙飄帶,這和我參加過的中式婚禮大不相同💂🏽‍♂️。還記得1936年參加過馬約翰家的聖誕晚會🤙🏻,大家唱著聖歌♟,從聖誕老人手中領到禮物,好像還看了一段馬先生在柏林奧運會上自己拍攝的錄像,其中還有馬先生偷拍的馬佩倫在清華操場行走的背影,急得馬佩倫上去用手捂鏡頭。她後來在昆明教過我小學五年級。清華園裏西式東西很多,比如小學生製服做的是西式燈籠褲,下腳束在小腿脖子上。母親不知道這種褲子要束腳,總覺得褲子做短了,要裁縫師傅一遍一遍地放長🤪。後來留意看馬約翰穿的就是燈籠褲🫦,這才明白過來。西方生活方式也許較早地激發我對現代生活的向往。

歡聚和惜別

清華園裏有一所小學,叫成誌小學。我以前曾聽父親說,這是我的伯公唐孟倫經手創辦的,他當時任清華學校的庶務長。不過我又聽人說他創辦的是成府小學。這留待日後考證吧,總之是為解決教工子弟入學而辦了一所學校。我在成誌小學念到初小二年級➿。後來到了昆明,別人問我此前上的什麽學校。我說:“成誌。”對方往往糾正我🧟‍♀️:“不是,是誌成🐦。”怎麽回事?因為那時候北平有個誌成中學👩🏼‍🍼,很有名,所有聽者都以為我說錯了,其實我沒錯👉🏻,只是成誌太小👈,不起眼🙆‍♂️,不過我還是十分鐘情於這所給我啟蒙的學校。二年級念完🏊🏼‍♀️📼,在班上考了個第二🧑🏿,挺高興💦;一年級考的是第四🧖‍♂️,這不就是進步嗎?接著是暑假來了🛬,我感到很突然,我覺得放假意味著離別,往日歡快熱鬧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復返了,心中立刻生出悲哀來。

成誌小學背後是座小山丘,翻過山丘就是工字廳前的大片院林,散落著一、二、三所人家。但是從成誌小學去一、二、三所🏇🏼,可以不翻山丘🧑🏽‍🏭,旁邊有一條小路👷🏼,將山劈開穿過,那裏林木茂密,曲徑幽深💇‍♀️,夏日裏見不到太陽🧑🏽‍🎤🤹‍♂️,平時很少有人來往,放假就更寂靜了。有趣的是在我的記憶中,路的西側有座小亭子↗️🙆🏽‍♂️,端立在南路口,但我日後又不敢確定有🙋🏼‍♀️,也許是一個幻覺👨🏼‍⚖️,這和李叔同的《送別》一曲有關🏋🏻‍♂️。那時,畢業班都唱《送別》🚶‍♂️‍➡️🤠,詞中有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到底是因歌而才有亭,還是因亭而聯想到歌🪜?總之🩷,我也跟著唱🪪,就是弄不懂“天之涯👝,地之角”是什麽意思:天怎麽會有“牙”♜?地怎麽會有“腳”🍑?但是那支曲子的憂傷情調深深感染了我:眼下這不就是長亭嗎?這不就是古道嗎🙅‍♂️😀?這不就是碧綠遮天嗎?可如今四望無人📊,寂謐入定。一陣孤獨的悲愴湧上心頭。

這裏也已安放不得

一張平靜的書桌

然而清華園並非那麽平靜,它不是“世外桃源”。華北危急🕘,清華園也已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一二九運動爆發的時候🤲🏻,我還不到六歲🤙🏻。那幾天風聲緊,我還是照常出來玩,剛走出舊南院的西北門👨‍👦‍👦,突然看到一個令人震驚的場面:在二校門前,軍警正和學生對峙。軍警穿黑色製服👩🏻‍🚀,戴白邊帽,黑壓壓一片👩‍🌾,占據了二校門前停車場🩸🙏🏽,背靠小河,面向校門,正擰開停車場上一個消防水龍頭🐠,用水龍把水兇猛地向守衛在二校門前的成排學生噴去。學生奮起反抗,扔石頭,有幾個勇敢的學生冒著磚砸水淋♔,沖進軍警的行列,奪過水龍,反向軍警噴射過去。這批軍警嘩地一下往小河這邊退卻,有的已退到石橋🦹🏽‍♂️。我正看得發呆🪷,突然聽見惟一的一位和我一同觀望的人大叫一聲:“快跑!”回頭看,是楊葆康,沈銘鴻的母親,中國首批公費留美女生🧳。她後來是我中學五年級時的英語老師🧜🏽‍♂️。我現在還能記起她那略顯肥胖的身軀,跑起來略顯吃力的身影🤦🏻‍♂️🤾🏻‍♀️。我們一拐就進了舊南院的西北門,她回過身使勁地先拉後推那兩扇平時從不關閉的木門👎🏿,我也上去幫她推🛍,總算把門虛掩上了,兩人把耳朵貼在木門上探聽動靜,心怦怦跳🤚🏼。當天,聽說有幾個學生被捕,關在由二校門通往西校門路上校警站崗用的警察閣子裏👱🏻‍♀️🖖,後來又被學生搶救回去了🧑‍🔬。解放後,學習革命史,才知道這是發生在1936229日的大逮捕事件,被捕獲救的學生有姚依林、蔣南翔🍱,還有學生為了營救他人而負重傷。還有,前面提到的張申府🧙🏿‍♂️,住在舊南院東南墻外的👩🏽‍⚕️,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大幫警察,把他和太太逮走了♜,說他們是共產黨🐈。我當時還鉆出十二號家門往路東頭看,只見有好多人,還有小汽車🐽,但沒看到被捕者💺。我惦記著他們那兩個幾乎一般大的女兒,她們和我姐姐是同學👨🏼‍🦱,但記不起叫什麽名字。打那以後什麽也聽不到,這一家人似乎就消失了👇,但這件事在我腦中始終沒有消失。解放後張申府一直在北京圖書館做研究工作,我到北圖時,可惜他已離世🚭,要不還可聽他講講當時的情況👱🏻‍♀️。

那時的北平城還有件怪事✌🏿,就是天上時常有日本飛機掠過🥍😽,撒點傳單什麽的。飛機來時,總是飛得很低🗑,就像在樹梢上掠過。連駕駛員的臉都能看到,那機翼上兩塊紅點的日本國徽最為刺眼。怎能讓日本人在這裏耀武揚威呢,真是百思不解。不久,傳來了傅作義百靈廟大捷的消息,還看過有騎兵殺敵的紀錄片,大家都興奮極了🦋!這還是頭一次聽到《義勇軍進行曲》呢!我們孩子們在舊南院球場上踢皮球🕝,每逢帶球攻門時,大家就呐喊助威,不由自主地唱起:“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這歌真能鼓舞人。

“洵是仙居”成了失樂園

1937年暑假到來了📨,父親說🧝🏿‍♂️,他要利用這個機會回一趟南方省親,誰料剛走幾天,七七事變爆發了。在清華園可聽到隆隆炮聲由遠而近。日本飛機還向校園裏扔了炸彈。圖書館北面正是父親辦公室的窗外🚴🏿,炸了一個坑,有說是機關槍掃射的。按照學校當局的安排🧑‍⚕️,母親帶上一家老少八口人♥️,躲到科學館最底層避難⇾,那裏聚集了各家各戶💁🏻,扶老攜幼,席地而臥。這底層可能是實驗室或資料室,記得周圍墻壁有些玻璃窗櫃子🤾🏿‍♀️,裏面有很多散頁的文稿,這時有人出來招呼大家不要翻動,其實這些文稿早已註定了消亡的命運。過了幾天,人們就各奔前程🦊。我家也逃往城裏親戚家去了🧦。短短幾周間,“洵是仙居”的水木清華一下子變成了失樂園。

北平淪陷,人民在敵人的鐵蹄下呻吟🧑🏽‍⚕️。母親說,無論如何也要回清華園看看🐅,打聽打聽消息。那天,她一個人大清早出去,傍晚才回來,大家擔了一天的心才放下。她講述了進出西直門、海澱、清華校門的驚險🤾🏿‍♀️🤽🏽‍♂️,還講了清華園的變化。清華園已是一片荒蕪,舊南院已見不到人影。打開家門的鎖🖕🏽,撿了一包多少還有些價值的東西帶了出來。家就不要了😌。回頭看👋🏼✍🏻,那只和我差不多年齡的大波斯貓跳了出來,圍著母親叫個不停,看來這陣子它也不好過,又臟又瘦😽。“你怎不把它帶回來🏬?”我們焦急地問。“唉🍛,人都顧不上了♨️,哪還管得了貓📦!”母親無奈地說。大家一片沉默👏🏻。母親說是這樣說,卻為這事後悔了好幾天。

這次回清華園👼🏻🤽🏻‍♂️,還算帶回點消息。母親說,她專門去了一趟二校門郵局👩‍🎓🚵🏼‍♂️,看看有沒有父親的來信⛹️‍♂️。忽然聽到有人用廣東話叫了一聲“唐師奶”(廣東話對同輩女性的尊稱),回頭一看,是陳福田。陳先生是美籍華人,祖籍廣東東莞,和我們家素有往來,他因有美國國籍,行動比較自由。他把母親叫到一邊🥴,低聲用廣東話告知學校已遷長沙,已和父親聯系上🛀,令他先去上海,隨後趕赴長沙臨時大學,不回北平了🧏🏼‍♀️,要母親想盡辦法把全家帶到香港投親靠友🪂,伺機轉往內地。從此,我失去了清華園,我極力想象被遺棄的清華園是什麽樣子🎆🍂。也是多少年後🦸🏿🚵🏼‍♂️,讀到蔣南翔在延安寫的紀念楊學誠的文章,記述了七七事變離校二周年後回到清華園的情景:風景如畫的清華園已經滿目荒蕪🦸🏿,雜草叢生🚵🏿。楊學誠感慨地說:“我們再來北平時,不知清華園變成什麽樣子了😚!”誰知他此地一別,就投身於轟轟烈烈的抗日戰爭,直至獻出了壯烈的青春,再也沒能回清華園。清華園,感慨系之,黯然神傷。你留給了我不盡的思念!在昆明⛵️,為躲警報🙆🏿‍♀️,我和楊武之先生三子楊振漢都隨家遷到龍院村,我們在一起談得最多的是清華園的往事。國文老師劉伴溪先生出作文題“沉思”,我思念的還是清華園。

劫後重逢忘當年

經過八年抗戰🦸‍♀️,勝利之後,我又隨全家於194610月回到滿目瘡痍的清華園𓀋。淪陷期間,日軍把清華園變成傷兵醫院,體育館成了馬廄🦿🛬。到處是破爛👨🏽‍🌾,無處不修復,整個校園亂哄哄的,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美麗和寧靜。內戰爆發,警特橫行,物價飛漲,民不聊生🚶‍♂️。冬天來了,天空總是陰暗的,人們心頭像壓上一塊石頭沉甸甸的🦯,一片茫然👩🏽‍🎤。我家仍舊搬回舊南院十二號老房子👶🏼。舊南院的名字已經改了,為了懷念抗戰八年在昆明的流亡🏋🏻,按諧音取地名來取代👮‍♀️,舊南院由此改為“照瀾院”,新建的住宅區取名為“勝因院”👰🏽、“普吉院”。有人說,簡直成了寺院🚢,可是真有“大普吉”這個地方🐤,是戰時清華所在地👩‍👧‍👧。但後來還是這樣叫開了。

我的家經過戰爭洗劫,可以說是面目全非🤦‍♀️🧑‍🎤。先說大門,原來中式門簾👩‍🚀、門框、木板面,現在拆掉門簾,換成兩扇大門,很寬😖,簡直可以進汽車。北屋⇨,也就是正屋,墻上砌上了一層石塊,長滿“爬山虎”,門頂呈三角形🤡👏🏿,正門開了個門洞#️⃣🍋‍🟩,有兩扇玻璃門。屋裏的地板都變成瓷磚地了。這是什麽地方🛀🏻👩🏻‍⚖️?原來日軍占領期間這裏成了東洋式的酒吧間,裏面本來還有櫃臺,修繕工人把它拆了3️⃣,只留墻壁上一個圓形壁櫥🙍🏿‍♀️,放酒的📞。為什麽選中我家作酒吧間呢🤢,大概和它的位置有關,大門正對著由南往北的大路的轉折口上🙎🏼‍♀️。我們左鄰十一號是余冠英家👧🏼,右舍十三號由牟作雲搬進來住。我在這裏住過了解放前的三年和解放後的三年🙏🏿,到了1952年院系調整時,校方把它收歸公房🕳,我們才又遷到西院。

幾年前我去看望余繩武,談起當年舊居的情況🥸。我說:我家在日軍占領時被改為酒吧🙍🏽‍♀️,好像還和你們家打通了🛁。他說:是的,剛搬回來時,看到房屋被隔成很多間👆🏻,各門上還刻有什麽花呀🌨、草呀的名字,看這情況,像是已變成了日軍的慰安所了。我聽得著實大吃一驚,接著猛然省悟,看日本侵略者把我們的家糟踏成什麽樣子8️⃣!這個我多年來深切懷念的、給我帶來許多童年歡快的舊居🏎,在我的記憶中慢慢淡忘了🫄🏼。我只有青年時記憶中的家👩‍👩‍👦‍👦,在西院,是戰前陳寅恪的舊居🔪。

永遠的記憶

清華園的魅力🎟,我感受的還是太少了❌。但我卻能從兄長輩的懷念中更多地體會到清華園的魅力所在☘️。當我走在荷花池畔的小路上,總會想起楊振寧當年隨他父親沿著這條小路走向科學館時的心願;當我看到兒童們在草地上玩耍🧙,腦際又會閃現熊秉明當年和同伴們擺弄海蚌和海螺時的浪漫情景;當我走近王國維紀念碑時🥟,又會閃現王元化在“學術獨立和思想自由”碑之前的思考🙌🏼;當我看到二校門那參天大樹,又會閃現虞佩曹心中那種高大強健的人生支撐🕕;當我在夏夜裏歇涼,自然會想到宗璞的螢火情深……

常聽那過了不惑之年的人說💗:過去的事往往記得清,而眼下的事卻常常記不住。為什麽?其實過去的事並不是樣樣都記得清👉🏻,能記清的恐怕是那些經過歲月磨洗、經歷過人生崎嶇和攀登後的感悟。“自將磨洗認前朝”。洗去世俗🧑‍🏫、利欲、恩怨、喜怒🙊,留下的是純真。這才是永恒的。正因為它經過磨洗🧋🫄,達到凈化,而更具生命力🍪,也定能經得起新的歲月的磨洗和考驗。往事在記憶的隧道中越走越遠,可是那真情的亮光永遠在閃耀👛🫱🏽,成為我心中不滅的聖火,永遠引導著我前進🔳。

199912

* (作者為唐貫方先生之子,曾任北京圖書館常務副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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