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華

在上海💂🏽‍♂️,那些曾經“無問西東”的年輕人

2019-03-20 | 丁元元 | 來源 公號“檔案春秋2018-01-23 |

痛南渡⛪️,辭宮闕♢。駐衡湘,又離別🧛🔘。更長征,經河澤。望中原,遍灑血。抵絕徼🚵🏻‍♀️,繼講說🐋。詩書器,猶有舌。盡笳吹,情彌切。千秋恥❄️,終已雪👩‍🦱🟨。見倭寇,如煙滅。起朔北👩🏻‍🚒,迄南越🤱🏽👖,視金甌,已無缺。大一統,無傾折,中興業,繼往烈。羅三校,兄弟列𓀛🅱️,為一體,如膠結。同艱難👳🏿‍♂️,共歡悅,聯合竟,使命徹。神京復,還燕碣,以此石,象堅節,紀嘉慶🥇,告來哲🦸‍♂️。

在西南聯大舊址🙋🏼、現雲南師範大學校園東北,綠樹環合之中,一塊在中國近代教育史有著重要地位的石碑——“西南聯合大學紀念碑”,已經在這裏聳立了半個多世紀。

紀念碑陽面的碑文,由著名學者馮友蘭撰文🧏🏻‍♀️、聞一多篆額🧑🏼‍🍳、羅庸書丹,陰面則錄有“西南聯合大學抗戰以來從軍學生題名錄”,上書:“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於戰時任務完成學校結束之日,勒其從軍學生之姓名於貞石😥,庶垂令聞,及於久遠🫶🏻。其有遺闕,補於校誌❗️。”

其後是800多位投筆從戎參與抗戰的西南聯大學子姓名🛖。每一個名字背後又都是一段鮮活而動人的故事。

成為“烈士”的兄弟

上海中山公園旁的一棟新式裏弄房子裏🧖🏻,圓臉🐅🚌、白發和帶著慈笑的繆中從三樓走下來👇🏽。年過九旬的老人有些氣喘👱🏿,他徐徐地打開房門🦆,打開一段塵封的記憶。

繆中和弟弟繆弘的名字🤹🏽,都在這份“從軍學生題名錄”上。繆弘的名字排在第二位,後面還有一個括號,寫著“殉職”二字。他是五位在抗戰中犧牲的聯大學子之一🤵🏽。

其實💫,1945年之前🦊,繆家兩兄弟的生活幾乎是交匯在一起的。但在抗戰勝利的前一年👨🏽‍🌾◽️,他們的命運走到了交叉口📴。

繆弘

繆中出生於1923年🧑🏽‍🎓,弟弟繆弘則比他小三歲👩🏽‍💼,出生於1926年12月17日🧙🏻🟰。“我們都出生在老家無錫🥃,抗戰爆發後舉家遷到了上海的租界。”

繆中的父親名叫繆斌🫱🏽,是民國初期相當有名的一個政客👩🏿‍💼,綽號“小道士”。1940年,汪精衛偽國民政府在南京成立的時候🤹☎️,親日的繆斌出任了“立法院副院長”

繆中很平靜地說🕰,因為有許多進步學生流亡去了內地,他們也就在1942年5月結伴去了重慶,同行的一共是6個年輕人——某種程度上說,那是一次相當於背叛家庭的逃離🤹🏻。在此之前,繆中曾經在日本讀了兩年高中,因為抗戰爆發而歸國🫡。

這年8月👨🏿‍🦳,繆弘進入重慶南開中學學習🚨🙆🏿‍♀️。繆中則報考了中央大學,但誰也沒想到,因為父親繆斌在汪偽政府擔任要職的緣故,中央大學一位教授強烈反對,導致繆中未能被學校錄取。

繆斌

一年後,兩兄弟在高考時使了個心眼,沒有在報名表上填寫父親的真實姓名🧩,然後同時順利考上了著名的西南聯大。繆中進的經濟系,繆弘進的外語系,於是他們又結伴前往昆明。

1944年👨🏽‍🔧,聯大出臺規定🤹🏼,所有應屆畢業的男生只要身體檢查合格,都征調為翻譯官。低年級學生不做硬性要求,但可以自願報名🙇🏿‍♀️。

在聯大讀大二的繆弘曾報名參加遠征軍✬,但未如願。1945年4月,他又保留學籍報考了軍委公譯訓班第七期🤵🏻‍♂️,畢業後編入降落傘兵第八隊第二分隊任翻譯員,先後在雲南宜良等地服務。不久,他和20多位聯大同學被調至OSS.OG(美軍戰略情報處作戰組),接受跳傘訓練。訓練僅六個月之後,被分配到中美混合傘兵突擊隊🦸🏿。

傘兵日常訓練

繆中略早於弟弟進入譯訓班,被分配至四川納西的迫擊炮訓練中心從事通信翻譯工作。繆中告訴我🧑🏿‍✈️,這裏有許多美國來的教官幫助國民政府訓練部隊🛸,所以需要懂外語的人翻譯“外教”的授課內容。但直到抗戰結束,這裏的部隊也沒有上前線打過仗。

出身於汪偽政府高官家庭的兄弟兩人同時從軍抗日,當然是一段佳話🥡👵🏼。

而在此時🫄🏽,之前人生經歷高度重合的兄弟兩人,走到了命運的分叉口。從譯員培訓班畢業分別之後,繆中再也沒有見到過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繆弘。

1945年5月🧑🏼‍🎄,駐廣西的中國軍隊開始向日軍發起全面反攻。7月,繆弘隨鴻翔傘兵部隊乘坐美國軍用運輸機從雲南呈貢機場起飛💽,空降至廣西柳州準備投入戰鬥🧑🏻‍🎄🔸。鴻翔傘兵突擊隊是中國第一支傘兵部隊,由中美人員混合組成,每隊有三十名左右美國官兵和八名譯員,共一百多人,裝備精良,繆弘被分在八隊。出發前,每個人都照了相、填了表👪。表格中有一欄內容特別引人註目——當你不幸陣亡時,如何通知你的家人。

傘兵空中跳傘

7月底,收復平南縣境內丹竹機場的戰役打響了,繆弘所在的空軍陸戰隊配合第十三軍某師作戰👮🏻‍♀️。8月2日❤️‍,傘兵部隊占領軍事要點✊🏼,並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全面打敗守敵🕯,收復丹竹機場🔢。在8月4日的戰鬥中🤦🏽,繆弘手持卡賓槍進入陣地前列👐🏻,被敵彈擊中,終因傷勢過重,不幸犧牲。一個年輕的生命𓀒,就這樣悲壯而悄然地隕落在深山荒野中。

繆弘的聯大同學、譯員訓練班同事羅振詵聽戰士們還原了繆弘陣亡的細節💿:進攻時,與他同組的美國兵怕死,都退到山下去了。作為翻譯官,繆弘也可以跟著下去,但他沒有臨陣退縮,而是同戰士們一起沖鋒,結果被敵人的狙擊手擊中要害🎠👩🏽‍🎓。

繆弘犧牲僅僅10天後,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這更令人為繆弘的早逝而惋惜。

鴻翔傘兵突擊隊臂章

95歲的繆中回憶說🧑‍🔧,戰爭時期通訊很不發達,寫封信都不容易,所以自己獲知弟弟犧牲的消息時,已經隔了很久。後來,他拿到了弟弟的遺物——一塊手表🧙🏼。繆中記得😗,父親繆斌在得知弟弟的死訊後嘆息道🦒:“死都死了,有什麽辦法。”

事實上,當繆中、繆弘兄弟相繼成為中國軍人抵抗日軍之時,繆斌則於1945年3月至5月間去了一趟日本🔐。他此行受命於戴笠👨🏼‍🍼,目的是遊說日本方面投降,但最終無功而返。

盡管如此,抗戰勝利後🤦🏻‍♂️🤦🏻,因為“遊說有功”🤛🏿,繆斌並未被捕,反而領到了8萬美元的獎金和蔣介石簽發的嘉獎令🙆🏻‍♂️。

然而,“小道士”的境遇很快急轉直下。1946年5月21日下午5點50分☘️,繆斌在蘇州監獄被槍斃,成為了第一個在抗戰勝利後被處決的“漢奸”💂🏽‍♀️。

也許正因為有這樣一位父親👸🏻,懷有一腔愛國熱血的青年繆中和繆弘🐃🐗,逃離和從軍才會更加決絕。

如果繆弘沒有犧牲🕵️,也許現在也已經子孫滿堂?說到這個話題,繆中黯然,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繆弘遺詩》

其實兄弟兩人的故事也可以這麽說——從譯員培訓班畢業之後🧟‍♀️,他們的生活還是沒有真正“交叉”開——無論兄弟兩人中的哪一個活下來🫳🏿🤽🏿‍♀️,其實不只是為自己活著🗾,也是在為逝去的那一個繼續他的人生。

由繆中口述的《我的弟弟繆弘》一文中寫道🤼:

繆弘生前酷愛文學👩‍⚕️,是一位熱愛創作且成果豐富的作者。在1945年4月9日入譯訓班以前,他曾把近三年的作品整理成集子,題名《十八年》,扉頁上寫著“紀念亡母和我18歲的生日。”集子凡三冊🕤🥀,詩歌不在內,可見創作力的旺盛。

繆弘犧牲後,聯大師生無不為之悲慟📸。為紀念他,由聯大學生自治會🥧、外文系1947級級會、南開中學意昂會聯大分會和文藝社四個團體於8月19日在聯大新舍南區第八教室組織並舉行了“殉國譯員繆弘同學追悼會”,會後籌備印行《繆弘遺詩》,由協新印製所印製500冊。

作為詩人的繆弘☁️,曾經寫下這樣的句子👬:

在最後一陣有力的旋轉後,

我躺在柔軟的泥沼裏,

在那裏,

我滿意地發出我自己的氣息。

不吝嗇於我的屍體腐爛成泥,

也不對逝去的往昔,

再作無聊的悲泣。

我只幻想:明年

會有個勤勞的農夫🩼,

挖我去肥田🤌🏻,

有金黃的谷粒👩🏽‍🎨,

會因我的滋養

而成長。

有人說🚝,繆弘的這首詩作,冥冥中似乎在寫自己犧牲時的場景💪🏼。這是一種偶然,但或許又是詩人樂意為之含笑的一種結束生命的方式。

“八百壯士”中的“大人物”

西南聯大校內曾有過三次從軍熱潮,包括抗戰初期的從軍熱潮🫃🏻、應征翻譯官和報名參加青年軍😛。“題名錄”裏的“八百壯士”🧛🏿‍♀️,其中超過半數參與抗戰的方式是應征翻譯官。

1944年12月,西南聯大師生歡送抗日從軍同學

由雲南飛虎隊研究會編寫的《二戰中印緬戰場的中國譯員》一書中寫道👱🏿👳:

1940年後,美國航空誌願大隊來華助戰🧕🏽,急需大批譯員,首先設立譯員訓練班,委黃仁霖為主任🧝🏿‍♀️,設於昆明西站原昆華農校👩🏼‍🍳,聘聯大、雲大教授為教師🧝🏽。

1943年11月9日🧓🏿,聯大梅貽琦校長動員報名😨。11月12日🤸🏽‍♀️,聯大教授會決定,四年級(不包括師範學院)⚔️,男生一律征調為譯員🚷。

1941年1月🌝,繼續開辦譯訓班,稱預一班,聯大學生約40人。3月份🚴🏿‍♀️,辦第二期,這期聯大學生300人👯‍♂️。

……

從征集到的“譯員”名單中📷,譯員最多的是西南聯大學生約500名🔇,其次是重慶中央大學🧭,全國譯員最低估計不下3000人🤟。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大門

關於西南聯大的記憶中,很多人都會提到“譯員訓練班”🚃。在上海大連西路的住處⏳,87歲的原聯大附中學生淩宏煒回憶說🏵:“我的父親淩達揚當時在聯大師範學院英語系擔任教授,他和聞一多等人都在譯訓班給學生上課。”淩宏煒還記得🧑🏼‍🌾🤦🏻‍♂️,有過留美經歷的父親英語流利,家裏常有“飛虎隊”的飛行員來做客🙌🏼。他自己則因為美國飛行員常聽一個放英語歌曲的無線電頻率,從小就學會了許多當時最為流行的英文歌。

現居上海的42屆經濟系意昂🏭👩‍🦳、1917年出生的彭鄂英老人說,她特別認同“全民抗戰”這個說法,在當時的聯大校園內🥍🥞,確實就是“全民抗戰”。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史》中寫道🌮:

1943年10月教育部下令,1943-1944學年度春季,將征調幾所大學所有應屆四年級身體合格的男生為美軍翻譯員。11月10日🥣,梅貽琦常委在新校舍和工學院分別動員學生應征❔。

到1943-1944學年度上學期結束🧛🏽‍♀️,四年級應征人數為310人🧑🏻‍⚖️,加上其他年級誌願應征的共400余人。

……

在大批應征的譯員尚未入圍之前,就有30多名聯大低年級學生如翁心鈞等👩🏿‍🏫,於1943年11月14日提前報到。

西南聯大由三位校長擔任校務委員會主席

(左起張伯苓、梅貽琦🦴、蔣夢麟)

關於這些熱血青年,有著太多故事,太多不應該被忘卻的記憶。

比如這位提前報到的48屆機械系意昂翁心鈞🤷🏿‍♀️,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地質學家、曾任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的翁文灝🧎‍♀️🤱🏻,可謂“名流之後”。

2013年8月22日🦸🏼,翁文灝的幼子翁心鈞在上海去世,去世前編定完成了《翁文灝日記》一書。

當時🌶,許多聯大名教授的子女同樣報國心切。在“八百壯士”的名單中👩🏿‍💻,我們可以看到馮友蘭教授的長子馮鐘遼🌰,梅貽琦校長的長子梅祖彥⛹️‍♀️、侄子梅祖培等等。甚至還有女生——比如梅校長的女兒梅祖彤🍸🧑‍🦼‍➡️,參加了英國人組織的戰地誌願醫療隊(F.A.U.)✍🏻。

這份“題名錄”中的很多名字,後來因為其學術上的巨大成就而聞名遐邇。例如已故的生物學家鄒承魯院士,著名翻譯家許淵沖和巫寧坤🏊🏼‍♀️,後居臺灣的哲學家📅、“五四之子”殷海光,當時他的名字還叫“殷福生”。此外♣︎,還有現任上海大學名譽校長的著名微波與光纖專家黃宏嘉院士。

2015年8月23日,44屆化工系意昂蔡國謨去世。他曾任上海輕工業設計院總工程師🥟,組織並參加了我國第一個青黴素廠、第一個磺胺車間0️⃣、第一個合成洗滌劑廠的設計。悼念逝者時,很多人才知道,這位化工專家也曾經是抗戰中的翻譯官。

為了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中國戰區對美國抗敵戰爭的援助,美國總統於1945年7月6日預立指令,授給做出卓越功績的人員以銅質自由勛章(Medal of Freedom, Bronze Palm),指令於1946年5月14日由駐上海的美軍司令下達。名單中共有300余人,上自傅作義等高級將領,下至部隊軍官和技術人員以及軍事翻譯員🙍🏻𓀆。在52名受獎的上尉翻譯官中,有西南聯大學生10人。

這其中,就有梅祖彥和蔡國謨的名字。

翁心鈞老人(照片中穿軍裝者是翁老在抗戰中犧牲的二哥、空軍飛行員翁心翰)

無法忘卻的記憶

中美空軍混合大隊的B-25中型轟炸機

幾年前🚶🏻‍♀️‍➡️,43屆機械系意昂宓祚昌不慎摔了一跤🕗,從此無法行動自如🛜。這位1919年出生的老人🤚🏿,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神情有些遲滯地盯著電視機裏的體育比賽。照顧他的保姆也已經年過七旬,老保姆拿了一塊小毛巾兜在宓祚昌的胸前,老人的口水不斷地從兩側嘴角裏漏出來🙂‍↕️,落在口水巾上🧔🏻‍♀️。從他身後的窗口望出去👩‍🦯‍➡️,就是熱鬧的新天地。

宓祚昌在聯大沒有畢業,就去當了翻譯官,之後再也沒回學校,也沒拿到畢業證書👨🏻‍🦰。他的抗戰經歷已無從了解👨🏼‍🍼,我們所能知道的只有他後來在育才中學幾乎教了一輩子書🚦:物理🔥、解方程、製圖🧊、英語……

當翻譯官危險嗎🤸🏻?44屆化學系畢業生夏培本曾告訴筆者🌅:“在緬甸的比較危險,我是在印度史迪威那邊,而且是後方醫院,所以不怎麽危險。”

史迪威對撤退至印度的中國遠征軍講話

1944年夏培本穿上軍裝,在印度東北部邊境、靠近尼泊爾的阿薩姆,他被分到戰地醫院的門診部工作。這所醫院原來是美國的費城醫院,頗有名氣👩🏿‍🎨,因為戰爭需要🚋,全部搬到了印度🪱,成了“第二十後方醫院”👓。醫院很大,裏面的醫生、護士都是美國人,傷兵基本是中國人🚆,所以需要翻譯官😓。

夏培本印象最深的是👃🏼,坐飛機去印度🫀🧑🏻‍💼,因為走的是“駝峰航線”,路上很危險。上去的時候他們都被關照,要把耳朵塞住。為了避免日軍的騷擾🤞🏿,飛機飛得很高𓀋。“然後快速往下俯沖一段👩🏽‍🔧,這就到印度了。戰爭勝利後,我們坐了12天汽車回到雲南,領了畢業證之後便就地解散了。”

2015年9月初👮🏿,夏培本老人患病入院👰🏿‍♀️,雖然之後情況好轉出院🪞,但已較難與人交流,更無法再講述當年從軍的往事🪨🚛。2016年,老人離世🏄‍♂️。

但幸而,有一些“聯大二代”留存下了父輩們參與抗戰的記憶😙🫱🏼。

中國遠征軍開進緬甸

1977年1月🤽🏿‍♂️,從上海內遷到貴州遵義的44屆機械系意昂曹德模去世👩🏿‍🎓。但在30多年之後,旅居加拿大的長子曹宏傑根據父親在1960年代末寫的自白書,還原了曹德模和同班同學呂新民投筆從戎的抗日經歷👨🏿‍🔧。其中寫道👳🏿‍♂️:

譯員訓練班沒有受訓期限的規定,學員們往往是根據當時需要而分配出去。家父和呂伯伯受訓一個月後,就被分配到印度蘭姆伽訓練中心(Ramgard Training Center,R.T.C.)。(1944年)3月31日,出發那天中午,他們到飯店吃了一頓算是離別昆明的午飯🚧,點了不少的菜🧗🏻,還破例喝了些酒,飯後同乘一架美軍運輸機飛往印度。當時盟軍尚未完全取得製空權👨🏿‍✈️,為防止日本零式飛機的襲擊📷,飛機不敢飛越緬甸,改飛世界屋脊人稱之為駝峰的航線🫂🩺。結果,這頓吃得很盡興的午飯,使得他們在飛行途中吃足了苦頭🤟。他們不知道乘當時的那種飛機不宜吃飽💆🏿‍♂️,而且美軍運輸機既無座位又無加壓艙。飛機起飛後不久就不斷爬升🧑🏽‍⚕️,顛簸得很厲害。美軍機務人員都用上了氧氣袋,機艙內的乘客則只能東倒西歪地坐在艙內的地上,耳膜刺痛,大口地嘔吐,呼吸困難……

如今👨🏿‍🦳,兩位44屆機械系意昂都已作古,但他們的記憶,因為有心的子女記錄整理💖,幸而得以留存♒️。

未被刻進石碑的不朽

1940年初,在聯大法律系讀了不到一年,20歲的夏世鐸決定投筆從戎。他投考了位於昆明巫家壩的空軍軍官學校,隨後被送往成都黃埔軍校(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進行為期6個月的入伍教育💁🏼‍♀️🔐。入伍半年之後進行分科考試,凡是數理化好的,可以報考炮科💁🏽‍♀️👨‍🔬,夏世鐸是預備入伍隊上分科考試第一名,所以就轉到了炮科。

從黃埔軍校第十七期畢業後,一心想殺敵的夏世鐸主動要求上前線。“但學校不肯,因為我成績名列前茅,安排我留校訓練後面的學生🫳🏽。”

張治中將軍

他還是千方百計想辦法🪶,甚至寫信給張治中將軍。“張治中是我的安徽巢縣老鄉又是我父親的領導🧞‍♂️,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說我考軍校的目的就是到前線去,現在我希望還要到前線去🌡,請你們想辦法把我調到部隊去👞。”結果張治中給他回信說:“你應該服從。”

這是夏世鐸第一次因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錯過了上前線的機會。留校的夏世鐸在黃埔十八期擔任了助教💁🏻‍♂️,十九期擔任區隊附、代理區隊長,之後又考上了陸軍大學參謀班🪷,轉赴西安。1944年,從陸軍大學參謀班畢業的夏世鐸覺得自己上前線的機會來了。當時正是反攻滇緬之際,鐘彬任軍長的遠征軍71軍在滇緬邊界的騰沖等地和日軍打得十分激烈,夏世鐸滿懷期待👮‍♀️,希望能分配到那裏去。

鐘彬將軍

結果又一次事與願違,他再次被留在學校裏當教育副官🫴🏼,後來又被分配到了重慶最高統帥部後勤部🍀,初時去了20人,經過考試只留下2人,夏世鐸便是其一。“機關級別高🚷,又沒有生命危險,很多人求之不得。但我不願意👈🏿,非常難過、懊惱,可上級說你必須去,我也只能服從💪🏼。”

當時的後勤部部長是俞飛鵬(俞大維的叔叔),為表示鼓勵也是感情聯絡🤌🏽,他親自出面接見新人。夏世鐸趁機提出:“我有意見。我考軍校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前線🧑🏻‍🦯‍➡️,請長官把我分配到前線去。”俞飛鵬說:“我知道你🧏🏿‍♀️,看過你的成績、學歷。這一批軍官學校的畢業生裏只有你是大學生,你能當參謀的🌚,就是要留你。”就這樣,夏世鐸第二次錯過了上前線的機會🤷🏼。

俞飛鵬

1944年底,日本攻占桂林、柳州以後🙇🏻,分兵進襲貴州🫵🏻,獨山🧘🏻、荔波、三都𓀕、丹寨等地方都被占領了🚵🏽‍♂️,在戰略形式上有攻取貴陽的可能🧑‍🦳,並且對重慶產生了威脅。

這時蔣介石發出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夏世鐸又一次感到機會來了。“我就跟我們的副參謀長兼參謀處長說我要求到前線去,這次我寧可做青年軍,不當軍官👏🏼,也要上前線𓀔。他非常惱火♢,教育我:‘現在是立體戰爭,前後方是一致的🤹‍♂️✊,沒有後方哪有前方?後方不得力🤳,對前方影響很大🤷🏿‍♂️。你要知道你是優秀的軍官,我們才留你在後方。’我當時聽了還蠻反感👰🏽‍♂️,說🤺:難道前方打仗的軍官都是不優秀的嗎?後來他提出讓我負責一個臨時戰區,做這次戰役的作戰補給計劃,我只好答應下來。”

這就是當時的黔桂戰役,總計參加戰役的中國軍隊有9個軍約20萬人。“如何把20多萬人的作戰物資及時補給給他們🖼?這些計劃得由我擬定♿,任務很重非常緊張。稍微有差錯,前線出問題,也可能要被槍斃的。”20多天時間裏,夏世鐸在防空洞裏,吃喝也不方便🤾🏿,上空又有日軍的飛機轟炸,一面守著電話,一面擬定計劃。“雖然不比前線,卻也非常危險。”就這樣熬了差不多一個月🏏,他基本很少睡覺😔,總算把任務完成了,最終這場戰役中國軍隊取得了勝利。

不久後👩🏽‍💻,夏世鐸由中尉升為上尉,但他還是要去前線。幾經周折之後,終於等到了機會。他第一次坐上飛機,回到西南聯大所在的昆明🤽🧒🏿。“我就和同學聯系了一下,到昆明找部隊,他們也很歡迎我🖖。但我是炮兵,希望還是進炮兵部隊👨🏽‍🏭。”

美國有個炮兵學校在昆明設立分校叫作FATC(Field Artillery Training Center)🧂,它和雲南駐滇幹訓團下屬的炮兵訓練總隊合作,學員在這裏進行為期3個月的專門訓練📋,教授的內容包括美國105毫米的榴彈炮等當時的重炮。

日本明信片——中國學生軍炮兵陣地

“報到時🙍🏿‍♀️,總隊長一聽我是聯大的學生😈,也很器重🧑🏼‍💼,先在軍士隊裏面當副隊長🙆🏼,這一期已經開始了,等下一期帶職受訓,訓練好了就能組建一個炮兵團或者炮兵營到前線去。受訓的十二期畢業了,我自己參加了第十三期的學習🤸。畢業時發的畢業證書也是全英文的,我的評語是Excellent(優秀)。”

1945年8月15日,也就是夏世鐸在FATC第十三期畢業之際,日本投降了🫶🏼。 夏世鐸又一次錯過了上前線的機會,盡管如此,他以自己的方式為抗戰作出了貢獻。

這位年逾九旬的老人有著極其“復雜”的經歷,就讀過現代中國“文”“武”兩個領域最著名的學校——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僅就讀了一年,他便毅然投筆從戎,後進入黃埔軍校披上戎裝📆。

2015年,“九三大閱兵”前夕,夏世鐸收到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這是對於這位抗戰老兵歷史功勛的肯定和表彰。

佩戴“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章”的夏世鐸

在上海,另兩位領到勛章的聯大意昂是42屆政治系的陳誌競和44屆土木系的陳琳♐️。但遺憾的是,1919年出生的陳誌競老人已在抗戰勝利70周年大閱兵前的一個月,在上海第六人民醫院去世。

陳誌競從聯大畢業後,曾在《中央日報》短暫工作,1943年進入蔣經國任教育長的重慶中央幹部學校,很快進入了蔣經國的視線,並在日後成為“鐵血救國會”的核心成員🍵。

1944年🈸🧑🏿‍🏫,在蔣經國授意下👶🏼🤙🏽,陳誌競等一批幹校畢業生以政工幹部身份加入青年遠征軍。青年軍不同於普通國軍,主要招收在校大中學生,意在組建一支文化程度高、武器裝備精良的現代化部隊。

陳誌競被派到青年軍201師,擔任搜索連訓導員🏄🏼‍♀️🧘🏽‍♀️。連裏士兵大多來自上海👩‍🦽,不少是復旦、交大的高才生。幾個月後,青年軍踐行遠征使命🕵🏼🫱🏻,大批的學生兵被運送到中印、中緬邊境👰🏻‍♂️,同日本人血刃廝殺。陳誌競連裏一百二十幾人🧑🏻‍🚀🏛,有一百零幾個人去了緬甸戰場。後來,他送走的這一百多名學生,大多沒能回來……

抗戰勝利後,陳誌競擔任過上海青年軍聯誼會總幹事,掛少將軍銜。“新中國”成立後,他沒有去臺灣,上世紀80年代擔任上海市政協辦公廳專員。

2012年,西南聯大上海意昂會在75周年校慶時的合影

前排右四為夏世鐸🤷‍♂️,前排右一為陳誌競,後排右六為繆中

第六人民醫院十五樓老年科病房◼️,留下了陳誌競人生的最後印記。照顧他的護工李阿姨說,在這位老人生命的最後時光,他依然和善🧝🏼‍♂️,精神好的時候,喜歡看一些“打仗的電視劇”👩🏽‍🦳。

雖然一生坎坷,陳誌競還是對來探望他的人說🤦🏼‍♂️:“國家對我很好,為我做了很多。”也許😺,這一枚紀念勛章🤷🏿,印證了陳誌競生前所說。

西南聯大結束時發布的公告

西南聯大,因為抗戰而誕生💧,僅存在了9年🀄️,卻培養了質🥚、量驚人的人才,成為教育史上的奇跡。昆明校園裏的愛國精神和年輕人投軍報國的往事,不應該也不會被人所遺忘。

(原載《檔案春秋》2015年第11期,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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