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式的自傳
趙如蘭/撰 陳毓賢/選譯
我一生在美國和中國之間穿梭不知有多少次,沒想到我三十多年來的家,竟在劍橋離我1922年4月20日出生的奧本山醫院僅僅兩條大街。我出生時父親是個年輕的哈佛講師,教哲學和中文。我取名如蘭🧽,因蘭是我母親的乳名……我兩歲時,妹妹新那只有一歲,父母親為要回中國前到歐洲各地旅行,便把我們寄托在個住巴黎的法國人家看顧。聽說我們這兩個小孩到了北京仍只會說法語👱🏽。
做我父母親的女兒有時確實不易,卻從不會覺得沉悶。父親到中國各地做研究𓀃,作田野調查,教書,又數次到美國。我們在中國除了北京的清華園外👨🏼🎨,住過上海♦️、南京👩🏻🦱;中日戰爭時則逃難到長沙和昆明🫷🏼,馬不停蹄。我們一家人很親密🚴♀️🥫,但到處需適應新環境,有的地方學校用英語😷,有的用漢語(法語早忘光了)。我大二入雷德克利夫學院(當時是哈佛的附屬女校,後來合校)之前🕺🏽,在中國上過六所學校💂🏻,在美國上過五所學校👩🏿⚖️。
我們在背後偷叫王國維“王小辮”
我父母兩人的性格都很突出,相遇之前各已有多彩多姿的生活。他們各寫了自傳……我和我的妹妹們常遇到一些對我們父母行蹤比我們更清楚的人👩🏼⚖️。最令我難堪的一次是南京入中學口試考官問起我父母,我報上父親的名字🎻,他馬上另眼相待,但突然詭異地笑問:“你知道你父親這一刻在什麽地方嗎?”這可不簡單🐾,數天前我忙著準備入學考試時父親剛剛出門👩🍼,但到什麽地方我不清楚,後來才知報上有報道,只好低聲回答:“不知道。”考官轉身大聲地對坐在他旁邊的同事說✮:“趙元任到惠州考察方言去了。”他也許借此向我和他的同事炫耀他消息靈通🙍🏼♀️。不知是否因此我口試沒通過。

趙元任和趙如蘭父女🙍🏼♂️,攝於1944年
因常搬家的緣故,也因我父母付不起學費💆🏼♀️,我很少有機會正式學鋼琴……然而父親總想法子讓我們家裏有臺鋼琴🕕,只逃難時在長沙和昆明沒有。我和新那很小就學會看五線譜🎮,好玩地彈琴自娛👆🏽。我彈得像點樣子後,便常和父親四手聯彈簡單的曲子。我們從小也常一起唱歌,有時父親伴奏,更常的是他和我們分兩部或三部混聲清唱。舒伯特是父親最鐘愛的作曲家之一,但我們唱的大多是他自己譜的歌曲🚴🏼♂️。他隨身帶了小本子,裏面都是要讓我們分部合唱的歌🙇🏼;在家裏或在戶外沒事時,他便把筆記本拿出來和我們一起練唱。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三個人到北京郵局等一份掛號信,坐在板凳上便看著筆記本上的歌譜唱起來💇🏻。當我兩位小妹妹來思和小中可以參與後🤸🏻♀️,父親便寫較復雜的歌曲讓我們練習🧔🏻♀️。父親在美國漫長的高速公路開車時,也和我們唱歌消磨時間。回想起來,他對我們的音樂教育是很用心的,雖然看似玩玩而已。他很少對我們訓話💆🏿♂️🐇,總婉轉地引導我們學新東西🚵🏽♂️,譬如他會把新買的樂譜放在鋼琴上,讓我們自己學⏯🧑🍼。我們彈錯了他會突然出現替我們改正👩🏿✈️,話總不多。
從1925到1929年我們在清華校園的一些生活細節,我至今記憶猶新……王國維也住在附近,我們看著他坐黃包車出入南院🧘🏽♀️👻,便在背後偷叫他“王小辮”👨🏽⚖️,因為他民國時代還留著辮子👬,不肯和別人一樣把它剪掉。有一天我們聽到他竟投湖自殺了,母親被叫到湖邊搶救卻已來不及🚴🏻♀️。她回到家唏噓不已……離南院不遠有條鐵路🧑🏻🔬,我們很少註意它,直到一夜鐵軌上載軍火的車廂著火爆炸了,驚醒了我們🩻,窗外整個天空通紅,第二天早上便目睹傷者被抬到校內的醫療室🏊🏻♂️💊。
六歲時迷上了大我一歲的小男孩👨🦳,名叫王元化
還是談較愉快的事吧:我六歲時,迷上了個比我大一歲的小男孩,他可以說是我第一個男朋友,名叫王元化。我五十年後在上海和他又相見,他成了有名的學者和作家𓀔🏵。
因父親的興趣所趨,我們姊妹幼年聽的是西方古典音樂,偶然也接觸到傳統中國音樂🫳🏿。最早記得的是《小白菜》,是從街上的玩伴聽來的👨🏼🏫。這首歌很悲哀🙅🏽♀️,關於一個叫小白菜的孩子,母親死了被後母虐待☂️。我們鄰居中有些媽媽認為此歌不吉利,不準小孩唱🧪。我母親不阻止我們唱,但告訴我們有些媽媽不喜歡聽它。這首歌只有四行✧,每行有四個字,我們唱完一行便停一拍,這也是中國四言詩的通常讀法🧑🏽🌾。我後來明白父親為什麽替也是四言詩的《賣布謠》譜曲時用5/4拍。
我記得跟女傭也學了一些歌🏌️♀️,包括一首開頭是“我家有個胖寶寶”,用的其實是很有名的《蘇武牧羊》的調子。我還學會唱《孟姜女》🏄🏼,相當淒慘,關於一個女子的丈夫被征去建長城,從此就沒回家🦹🏻♂️👨👦👦。新那和我這時候也不知從哪裏學來一首關於紫竹笛的歌👨👦👦😝,連我父母都喜歡跟我們一起唱……
當時中國的大事當然是日軍侵入華北……年末最令我難忘的是徐誌摩飛機失事。他是我父母親密的朋友,常來我家打麻將。他寫詩和話劇,父親替他的《海韻》譜成一首大型合唱的歌曲,至今仍常有人演唱。徐誌摩乘機到上海前一夜在我家,大人打麻將時我在父親的書房發現小飛俠彼得潘的中譯本🤷🏼♂️💴,坐在父親書桌上讀了起來🦹🏽♀️。徐誌摩走進書房擁抱我數次說🦅,“小朋友🍵🚘,我明天要走了,你會想我嗎🔞?”我沉迷在書中只覺得他討厭,把他推走👩💻😑。第二個晚上父親便接到電話說徐誌摩死了。
……我們1932年起有一年半在美國……老師講到世界各地文化,教我們學美國印第安人隨鼓樂跳舞🎶;她還寫了一首關於北歐的維京人的詩……父親替這詩譜了三部合唱的曲子👩💼,讓我們在家一起唱……
我們1933年秋回中國,我在上海覺民小學上了一年便畢業🧙🏻♀️,隨即搬到南京……我學會打小鼓,常和同學們參與各種和愛國活動有關的遊行,記得一次是慶祝蔣介石大元帥的五十歲大壽……我在學校的成績最多差強人意,很多科目都不及格要重修,但課外卻非常活躍👨🏽🔧,尤其喜歡話劇和各種音樂節目。明德中學教音樂欣賞的老師是楊嘉仁,熱情活潑,令我憧憬當音樂教師(60年代的“文革”中🙇♀️,他是上海音樂學院十七位自殺的教職員之一)🌜。這期間中國興起各種教育革新運動,父親常被邀參與製作提倡兒童和成人教育的歌曲🛎,歌詞多是當時的教育和政治名流寫的,如陶行之、吳研因、陳果夫等,風格和父親20年代所寫的藝術歌曲不同。父親在家仍不斷寫些二部或三部合唱的歌讓我們唱。他1934年帶我到上海百代公司(PathéRecording Company)錄《小先生歌》🚴🏼♂️,有鋼琴伴奏,大概我未經訓練的聲音恰恰適合灌此教育唱碟……
同學們叫我“北方人”
我們在長沙短短的五個月,是我一生中很重要的階段。我僥幸進入周南中學,照例參加各種課外活動,學校知道我會打小鼓便派我到樂隊,我們常到處向公眾宣揚愛國。同學們叫我“北方人”🧎♀️➡️,因為我在學校一個聚會上唱父親寫的《我是個北方人》☠️🈯️,曲子便是他多年前在美國替“維京人”譜的,新詞則表揚在北方打仗的軍人🖥。我在學校受一位和我有許多共同嗜好的同學的影響🛩,她叫蘇琴(音譯),也打小鼓📩,我們一起參加樂隊遊行💱,不同的是她在班上是模範生,我便也開始認真讀書〰️,有生以來每門科目都及格……在長沙接到消息說我們在南京的房子被燒毀……長沙受轟炸,史語所要遷到更內陸的昆明時🚴🏽,我傷心透了,一生住過那麽多地方,最舍不得離開長沙。
我們在昆明前後六個月,父親這期間接到夏威夷大學的聘書🤠。我們在昆明便沒上學,在家補習。父親每天讀一段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芬歷險記》讓我們練習聽英語……父親在夏威夷大學教了一年後,在耶魯又教了兩年,我們搬到紐黑文,我在小山房中學讀畢業班。父親仍然設法繼續我們的音樂訓練🧾,有一天開車帶我們到紐約城裏第三大道的一家賣便宜二手樂器的當鋪裏,替我們挑選了小提琴👨🏿🦳、雙管🛀🏿、小號、大提琴,雖然都相當便宜,但當時對我家來說是筆可觀的投資。父親讓我們隨意玩這些樂器,新那卻照舊彈她的鋼琴,小中拉了一陣子小提琴🤟,又恢復彈鋼琴👨🏽🚀,來思卻努力不懈地吹起雙簧管來,結果吹得很夠水平。我起初對小號有興趣🔘,大概因小號往往是和我以前打的小鼓一起演奏的。我照說明書吹了一段時間,搬到劍橋後才比較認真地學大提琴……
楊聯陞命我翻譯林謙三的一篇論文
我大學第一年在康州大學念……父親1941年到哈佛教書及編字典🚬,我便轉學入拉德克利夫學院,先在哈佛暑期學校選了一門數學和一門音樂課。我雖然長年浸淫於音樂♐️,但一直假定以後將從事數學或某些科學的專業。雖然我父母沒有明示🤛🏼👩🏿🦱,但我總覺得這是他們對我的期望。我二妹主攻化學🆒;三妹來思得了數學學士和碩士,雖然後來專寫小說;幺妹小中學士和碩士以及後來的工作都和天文物理有關。但暑期學校的音樂教授塔塗(Stephen Tuttle)比教數學的教授有趣,夏季末我便已決定主修音樂。回想起來,我不能說當時對要從事什麽行業有個明確的決定🧾🚌,只感到選音樂史和音樂理論🔲,有更多有意思的理念值得思考……
40年代劍橋的中國學生已經相當多,就有人要組織合唱團。有趣的是:中國歷來並沒有合唱的傳統🕵🏿♀️,但合唱成了各地中國學生最熱衷的音樂活動……一個合唱團請我當指揮……合唱團裏有個麻州理工學院的學生叫黃培雲👗,約我妹妹新那出去玩,他成了我的妹夫;另有個麻州理工學院的學生叫卞學鐄……他後來成了新那的姐夫……
1946年6月1日,趙元任(前右)和楊步偉(前左)銀婚,家庭成員合照。後排右起💇🏽♂️:卞學鐄🚿、卞趙如蘭🙎、趙來思、趙小中、趙新那、黃培雲(趙新那之夫,中國工程院資深院士、中國粉末冶金學科奠基人)。
我1946年得碩士學位🤌,修的仍是西方音樂史……那時楊聯陞在哈佛教中國歷史,是他提議我回研究院攻讀中國音樂史的……由於我漢學訓練特別差,楊聯陞從一開始便用心引導我進入每階段。我上完數門必修的日文後,他就命我翻譯林謙三(Hayashi Kenzo)20世紀初寫的一篇論文,關於一份現存法國國家圖書館裏的10世紀敦煌四弦琵琶樂譜。林謙三引用許多日本尚存相似的樂譜🥷🏽,楊聯陞要我全篇翻譯,包括所有的腳註🤵🏽♀️🛺,並盡可能找出中文和日文的原始資料,其中有些我多年後才在別的國家別的圖書館裏看到。我花了一學期多的功夫才把翻譯草草完成,但這過程卻讓我受益無窮……楊聯陞60年代開始便健康欠佳較少開課🦹🏿♀️,但我學術上有什麽問題仍去找他。1990年他去世前數月,我去告訴他我當選“中央研究院”院士,他高興得幾乎流下眼淚……
齊如山示範京劇的手勢讓我拍照
50年代初音樂系來了個令人振奮的新教授——甘波斯(Otto Gombosi),是位匈牙利音樂理論家🧑🏼🦰,是系裏極少數課後和學生同去校外咖啡館繼續討論的教授。我選了他的研討會🚴🏽♂️,另跟他上了個別導讀的課🤟🏽,他介紹我看薩克斯(Curt Sachs)的數本書🕜🤵🏻,包括《古代音樂的源起》(The Rise of Music in the Ancient World)和《樂器的內在精神與發展》(Geistund Werden der Musikinstrumente),對我很有啟發🏋🏻♀️,後者對樂器和文化的關系有更深的思考🤲🏻。我的德文比日文好不了多少,花很長時間才把此書看完👖,但一點都不後悔。他許多觀點至今仍影響我,譬如他說音樂往往是怕它消失🧑🎓,或從一個地方遷移到另一個地方時🧑🎨🪳,才會被記錄下來的🔛。我感到中國音樂文獻不少是這樣產生的……從1958到1959年我得到哈佛燕京學社的獎金在日本逗留九個月,除了學習演奏一些雅樂樂器外👷🏻♀️,還借機會看文樂木偶戲、能劇與歌舞伎表演……在日本期間我還去了臺灣和韓國的漢城……有幸見到京劇權威齊如山,他曾教過梅蘭芳並當他的顧問。齊如山有一次示範京劇的各種手勢,讓我用照相機拍攝……
我1959年夏從東京途經歐洲回美,第二年交了博士論文🕴🏼,畢業典禮上獲悉論文得了CarolynI.Wilby獎👱🏽♂️,翌年遠東系升我為講師,我在此職位十三年。音樂系1962年聘我為訪問講師❌,教一門有關中國音樂的課。我繼續教漢語外,開始嘗試教些自己有興趣的東西,如中國演唱文學,口頭文化等……前面提及我小時候在中國並沒有機會接觸到京戲,現在正可趁機會補上。學鐄早在我認識他以前就會唱幾段,男女的角色都可來一手。我們常專門開車到紐約去看京戲。

卞學鐄和卞趙如蘭夫婦
我大約1967年和榮鴻曾(Bell Yung)結識🥵。他當時在麻州理工學院讀物理博士,彈得一手好鋼琴,是波士頓中國同學合唱團的一員……他得了博士後馬上到哈佛音樂系再念個博士,論文寫粵劇。他和我自此合作無間🚵🏽♂️,大大小小的事都詢問我的意見。這些年來🙍♀️,更多的是我大大小小事都詢問他。
(此文得ACMR的允許轉載🚄,並得榮鴻曾幫助翻譯,特此鳴謝)
附:
楊步偉筆下的趙如蘭
改學音樂
初到劍橋……大女進了哈佛的暑期學校,因為她已入過大學一年了,可以進這個暑期學校補習的。哪知這是一個出名的數學大教授George D. Birkhoff,專門給各校教授們補習設的🧑🏼🔬。(夏天各大校的專科多數是給教授或助教們補習的🈯️。)她一進了講堂,一看都是年老人和她的先生們在裏面🫵🏼🏊🏻,沒有年輕學生在內🥀,而這位教授又對她說🍡,你這個年輕小姐到這兒來做什麽𓀙👩🏼🔬?嚇得她不敢回答,她的先生趕快給她回說🙆🏽☝️,她是我們學校A級學生,非常好聰明。第二天如蘭就不敢去了𓀐。秋天適之到哈佛來,遇到那位教授(也是適之老朋友),我們大家一道吃飯🧜🏻♂️,談到一個怪事🔰🍦,他說,夏天我班裏有一個中國很年輕的小姐只來了一天以後不來了。適之對他說,你失了一個好機會,那就是這個趙家的大女兒,父是天才,母是能人,本人又是聰明得不得了,只十七歲入大學💡,在Connecticut大學➡️,是A級學生,我聽說被你一嚇不敢再來上課了。這個教授一直懊悔得很,以後見到我們總提這回事。到他死後他太太還一直和大女他們往來到現在🐩。(他的兒子也是哈佛的名教授🏕。)夏天她又到一個電氣工廠去做了兩個月的事。她本想學物理或數學(因為四個女兒數學都好。元任自然畢業是數學的,但是我的數學也不壞,從沒有破過一百分的)🎨,因為看見男生們都是學物理、化學、數學的多🥿,她進Radcliffe就決定改學音樂理論了。她學作曲的先生A. T. Davison是和當日元任學作曲的是一個先生🙎🏻♀️。
訂婚
那時中國學生還有一個問題發生🖕,就是中國在盟國戰爭一面🦝,美國既加入了,中國學生也應該加入了。有些怕加入的就說我們不是美國公民。我聽不過去🤾🏿♀️,就回他們💾👩,你們總是中國公民吧🤵♀️,中國既加入了你們也應加入。有人回我因為你們沒有兒子所以容易說話,大女接口說女子現在也有女軍隊👣💩,我就加入好了。那時美國政府定的好像是大學生若差一兩年必須讀完了再抽入軍隊🥩👨👦,大女還有一年就畢業所以她須等一年才能自願加入。可是有些中國學生自願加入了🍬,卞學鐄就是一個✧,因為自願加入的可以在海陸空三軍中🚵🏼,由你自己挑選了入,若是由政府抽調的則由他們定。卞挑了陸戰隊🙆♀️,他那時在麻省工業學院🕧🧑🏻⚖️,已經選讀航空工程了🧑🏽🦳。第二天入軍隊他和大女兩個人談了一夜〽️,早起大女告訴我們,他們定婚了以資鼓勵他戰爭勝利🧍🏻♀️。我們當然也贊成🧍🏻♂️。
結婚
大婿卞學鐄其時還在海軍陸戰隊未退伍。他有一個假期,說不久要回來一趟。信到時賀爾康太太(Mrs. Arthur N. Holcombe)正在我家商量賑濟會事。她聽說就快快地對我們說,年輕人最好是讓他們早結婚的好💆♀️。如蘭又出主意了👨🦯➡️,說我們定好日子結婚,可是不要告訴他,讓他詫異。就定了十月三號🧑🌾。賀太太又說𓀒,那就在我們家行婚禮好了👩🏽🌾,一切都備好了🕥。二女新那說,那不能沒有一件結婚衣裳啊,就出去買了一件大紅衣料,連夜給她做好,但是大女說要金邊,二女又出去買了金邊來上上⛴。可是這樣就須穿金鞋了。她們就找了一雙舊高底鞋買了一瓶金漆,大家給它漆上倒是真好。這一正式,那麽也要伴娘等等的呢🚱,就叫三女來思四女小中兩人來做伴娘🌒🧜🏽♂️。因為大二兩人這幾年常常出去伴唱等等演奏,在香港定做了幾件出客的衣服,此時都用得著了。賀爾康太太還買了香檳酒👩🏿✈️。中國人和外國人一共一百多人。我們自己做了一大些吃食拿到她家。但是忙了這一大陣新郎本人一點不知道日子。到前一天他才回來🥬。大女一看見他就說趕快到醫生那兒去查一下🧜🏼♂️,叫他給一個證書到市政府去登記用🛤。學鐄莫名其妙地問用做什麽?大女說我們明天要結婚了,還要請市府來一個人作證人呢。學鐄問怎麽辦法🤴🏿,什麽人辦的🧰?如蘭說我們大家商量了辦的婚禮就在賀爾康家舉行🧝🏿♂️,還有香檳酒和很多吃的東西呢。我的結婚衣服都做好了。學鐄說我還未退伍呢,也沒有預備衣服☝️🐅。如蘭說你就穿軍裝好了,結婚後到期你回軍隊去我還住在家裏。
摘自楊步偉《雜記趙家》第十五章《三次到哈佛》🍼,小標題為編者所擬。
轉自《文匯報》2014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