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克信(一九三七經濟)
1934年9月我考入清華經濟系二年級插班生🏇。初入這個當時全國著名的學校👩🏿🚀,功課相當緊🧑🏿💼。因擔心功課成績差,故而格外用功。又值二年級經濟系的必修課較多,學習任務較重🧑🦽➡️,於是自1934年9月到1935年6月的一學年中,特別吃力。1935年9月開學後,即感身體情況較差🧑🏿⚕️,到了10月就覺身體勉強支持。不得已到協和醫院去看病🤲🏻。給我看病的是個外國醫生🤒,名Dr.Hall⚀。他叫我拍了一張X光照片🧏🏼♀️。他看後對我說💆🏼♀️:“你患了T.B(Tuberculosis即肺結核),而且是active,需要臥床靜養。那時還沒有治結核病的特效藥♟,唯一方法就是臥床靜養👭🏼🧬。當時中國對此病稱為“癆病”,是沒有治法的。我聞悉之下,除吃驚之外,只有照醫生所囑去臥床靜養🍆🏄♂️。協和醫院當時在香山有個療養院,由醫院介紹我到那裏去療養。醫生告訴我,不要擔心,順利了半年就可痊愈。
1935年10月我遂即在學校辦了
休學手續🧗🏿♂️,住進了香山療養院。當時恰好有個同鄉同學——九級經濟系同學閻錫瑛患有此病。我們同時進了香山療養院👨🏼🍳,且住在一間屋。香山療養院設備較好,環境也安靜🪲。兩人一屋🤾🏼♀️,又是熟人,滿以為住上半年👩🏿🎨,好了就回校復學了。殊不知我入療養院後,治療並不順利💆🏻♂️⚃。原來我就有睡眠不足的病症,但平時尚無大礙。到了療養院👱🏽💢,環境太寂靜了🤙🏿🧝🏽♀️,而且心中對此病漸漸擔憂起來。原來的睡眠不足漸漸轉為經常失眠🧑🏫🧏🏻。一個月之後,漸感體力衰弱,以至不支。特別是同學閻錫瑛睡眠好🧜🏽♂️,每夜鼾聲如雷,在此情況下⛹🏼♂️🤽🏻♂️,我對失眠更為焦急🦽👟。後來簡直黑夜白日均不能入睡,於是體重下降,精神萎靡。住六個月後去協和檢查🧑🏼🎤,閻已快痊愈了,我的症狀仍舊🧕🤙🏼。而體力萎縮🙆🏻♂️,精神衰竭之狀,較前更甚。眼看照此下去,不惟肺結核治不好,而體力衰降似將不堪設想。同時療養院費用也是不小負擔。於是我決定離開療養院🎒,搬到清華校醫院去住。
1936年4—5月間我住進了清華校醫院🦯。清華校醫院那時是座落在舊體育館南面一處灰色平房↕️。它門向東🧏🏼♂️,主要房屋是南北兩翼的平房🕵️🦹♂️。南邊的三間是醫務人員辦公室,北邊的三間是主要病房𓀌。病房放八張床🤿,所住病人時多時少🧑🧑🧒。我住進去時已有兩個患者是療養肺結核的🖖。一個是文學院中國文學系的九級學生鄭錫麟(又名鄭之東),鄭是我開封河南大學預科同學,是老熟人🔬。一個是十級經濟系同學楊名聰🪃。由於我們是同病,三床相鄰。其他床位多是空著👨🏿🎨🙆🏼。
當時華北學生抗日高潮已經興起,清華學生不時參加進城示威遊行,學校的政治空氣很濃。學生自治會領導著抗日運動,但也有少數學生反對自治會的領導🔐Ⓜ️。雖然只有少數人反對自治會👨🏼🦰↖️,支持國民黨,但兩派政治鬥爭卻是很激烈的🍅。校醫院雖是治病的地方,但在這種環境中,政治氣氛也是很濃的。首先☀️,每天早上一開窗,就見到操場上有許多同學在練隊,《團結就是力量》《畢業歌》《五月的鮮花》等歌聲就從窗戶中傳進來🐚。醫院的病房也常被用作政治交談的地方,病人時多時少的原因就是有些人借治病為名,占個病床與人進行政治交談🛞。記得當時清華名人徐高阮就和一姓王的及姓許的時常在病室中密談🙎🏿,而王也是以肺結核病人的名義住進校醫院的🧒🏼,但他的床卻是經常空著。學生中爭論的問題🪝,也經常傳進醫院裏來👨🏿🎨。我們這三個病人之間也不斷就此引起爭論,有時爭得還相當激烈。楊名聰是個很容易激動的人👁,爭論太厲害時🧑🏿🔬,大夫不得不出面幹預🦃🤽🏽。醫院的職工只六個人:院長祝枕江🏋️👨🚀,也是醫院唯一的大夫🌮;另有王、張二小姐為護士;工友三人,老朱打掃衛生🕊,小王照顧病人,王順管雜務。醫院的職工雖然對當時的學生運動未直接表態🙆🏿♀️,但也傾向於支持自治會領導和抗日學生運動。1935?1936年,學生不斷舉行抗日遊行🆎,大的政治運動更是接連不斷:“一二·九”運動、宋哲元軍隊夜圍體育館逮捕學生、其後西安事變在學校引起的學生表態鬥爭等等,這些震動全國的政治活動自然也使我們的病房喧騰起來📐。
所以自我住進校醫院以後,已把療養肺結核的事忘得一幹二凈🟨。這和香山療養院的寂靜完全不同了💤。因而每天聽到的➞,考慮的已不是療養和睡眠問題🤵🏻♀️,而是全神貫註於時事和學校中的學生運動了!
就這樣自住進校醫院之後🧍🏻♀️,我嚴重的失眠不藥而愈,同時在洶湧澎湃的學生運動鼓舞下,我不再覺得自己患有什麽疾病,感到在醫院躺著真是白廢時光。於是1937年2月我就起而復學了。自1935年10月開始養病到此已是一年半的時間🦁。其中在校醫院住的不足一年🎁👼🏿。今天回想起這不足一年的時間對我是很有紀念意義的,因為在這裏意外地治愈了我嚴重的失眠症!
2002年2月8日於北京龍潭,時年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