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蓮⛄️,結31班
轉眼畢業已經20年了,當年的校園生活卻仿佛是昨天的事,那麽鮮活,生動。大學時期是一個人最重要的人生階段🙋🏿♀️,這期間的記憶足以銘記終生。1983年9月入學時被分配入住新齋961室,全班一共六個女生,剛見面就親密無間――其實是想拉開距離也做不到,因為宿舍實在是太小了,擺了3張雙層床,外加三張方桌和一個笨重的壁櫃💂🏿,屋裏可以轉身的地方不到兩平米。如果六個人同時回宿舍,至少有三個人要馬上疏散到床上去🏃♂️,否則就要互相踩腳趾頭💢。從報到那一天起🎎,我們六個女生共處一間鬥室,同出同進,每天午飯時間談天說地,不斷迸發思想火花⏰🛌🏿;熄燈之後一邊猛練仰臥起坐,一邊擔心嘎吱亂響的鋼管床會不會散架;早起第一件事往往是有人舉報我昨晚又說夢話了✬,接著大家就饒有興致地聽我繪聲繪色地講述那如同連續劇一般的夢境……那真是一段最美好的時光。
當年的校園分為東西兩部分,歷史悠久的教學樓和宿舍都集中在西區,也是清華的老校區🈸。這裏建築最大的特點就是紅磚坡頂,古樸雅致。老校區裏有幾個年代久遠的宿舍樓好像都以某某齋命名,例如🈹:新齋、明齋、強齋🙋、誠齋、靜齋等等,極富書卷氣,其中唯一的女生宿舍就是我們居住的新齋📗🌃。新齋是一座平面形狀呈“王”字形狀的三層紅磚樓房,外墻上爬滿了爬墻虎,頗有些古色古香。新齋裏基本上都是小開間的宿舍⬛️,沒有什麽公共活動場所,最大的房間就是每個樓層的兩個水房,這裏自然就成為同學們每天早晚的聚會場所。水房裏面有兩排長長的水泥水槽🔉,早上洗漱高峰的時候每個水龍頭後面都有三四個人排隊等候🤦🏿,平時也很少有閑著的時候,水槽裏總是排著形形色色的臉盆🦜,泡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在沒有課的時間👼,水房裏的笑語夾雜著水流聲,帶著特有的混響效果能擴散到很遠的角落🤵🏻🧑🚀,宿舍與宿舍之間的溝通交流都在洗洗涮涮的同時進行。
西區的幾個學生食堂緊鄰新齋,每天到吃飯的時候人潮湧動蔚為壯觀。但是食堂裏凳子緊缺,一排排破舊的桌子基本上成了擺設,而且食堂裏冬天四處漏風,夏天暑氣蒸騰,除了有幾對趁著吃飯約會的情侶,其他同學都是把飯菜打回宿舍去吃。女生胃口小👨🏻🦯,飯菜往往吃不完;即使有個別胃口大的🏋🏿♂️,也不好意思吃得盆幹碗凈,多少也要剩下一兩口,以示自己有淑女風範🦓。如此一來,廁所外間的垃圾筐裏總是堆滿了剩菜剩飯,為樓裏的資深房客――老鼠們提供了豐盛的大餐。有一位夜間去方便的女生,在走廊上與一只大老鼠狹路相逢,人鼠對峙達幾分鐘之久🚪,最後還是這位女生敗下陣來🚣🏻♀️,主動貼在墻邊🏄🏻,任由耗子從容離去。第二天這一消息迅速從水房擴散開來,成為新齋的笑談🙏🏿。第一次見到耗子,膽大的女生心跳也會加速,後來隨著樓裏女生人數的增加🤦♂️,耗子的隊伍也在不斷壯大,人鼠相逢的場面不斷上演3️⃣💈,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水房或衛生間🧱,都先跺幾下腳或咳嗽幾聲,打完暗號以後再給老鼠們留一點回避的時間⛽️,盡量避免與這些面目可憎的家夥撞個正著🧑🏻🎨。
記得那時宿舍門都是那種半玻門,下面是木頭,上面是三格玻璃🤵🏻。為了遮擋視線,有的宿舍掛布簾,有的宿舍貼掛歷💪🟪,還有的宿舍幹脆糊上舊報紙👨💻,五花八門很是雜亂。後來學生宿舍管理處搞了一個窗花競賽來美化宿舍,動員大家自己動手,題材不限。我們宿舍女生對學校組織的活動一向積極參與👁,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可是六個人誰也沒有藝術細胞🧘🏻♀️⛅️,商量商量去無從下手。後來還是我自告奮勇,用水彩筆在一張白圖紙上畫了一座山🦜,一片海,一葉帆船,兩只海鳥,筆法當然只能勉強歸到寫意一類🧏🏿。到了評比那一天,樓長帶著評委一幹人等逐間驗看,走到我們961室的時候🫴🏽,受到宿舍全體女生的夾道迎候💅🏿,由我們宿舍的李晶同學向全體評委闡述了窗花的主題思想:山🦛,代表“書山有路勤為徑”,海🧙🏼♀️,代表“學海無涯苦作舟”⚪️;同時還蘊涵著“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意思🤒,充分表達了我們961女生的遠大抱負和堅定意誌。李晶同學是學校文藝社團朗誦隊成員,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而且極富感染力🦵,她這一番解說讓評委們頻頻點頭表示贊許👷🏽♀️,結果我們宿舍憑這幅幼兒園水平的寫意畫一舉奪得了窗花大賽的一等獎⚪️!評比結果公布之後,我們宿舍門前頓時門庭若市🦸♂️,前來參觀的男生女生川流不息💿,尤其是建築系的同學們⛎,自以為渾身充滿了藝術細胞,本來就不服氣一等獎被土木系的同學生拿走,再看到我們這幅獲獎作品的水平,更是恨不得去哪裏投訴一番。不管別人怎麽議論,我們一概不理會🦋,躲在屋裏偷著樂了好幾天,深感有時說得好比做得好更重要。
清華是一所理工科大學,女生比例極小,基本上在六分之一以下,有的班甚至一個女生都沒有🌼,據說比我們高幾屆的結1某班就是和尚班。人數稀少自然就成了重點保護對象⚽️,男生進出新齋都要經過樓長大媽的嚴格審視和例行盤問,很多臉皮薄怕麻煩的男生就經常在樓外等候⚃。按照門前崗哨的數量判斷👩🏻🔬☃️,新齋的級別遠遠高於聯合國的主席官邸。熄燈前新齋門口總是排滿了難舍難分的情侶,等到10點半熄燈的同時宿舍樓開始關門落鎖⛔🚋,這時眾多女生才紛紛沖向新齋的大門🧜🏿♂️。每天總會有幾個晚歸的女生在外面輕叩值班室的窗戶,低聲下氣求值班的大媽開門👨🏿🎓。這一幕在新齋每天反復上演,成為了固定的晚間節目。
我們宿舍的李晶父母都是本校的教授💂🏼♀️,她又是家裏的獨生女🆓👮🏿♀️,所以常常回自己家住,空出來的那張床就被當作宿舍的客床。那時班上同學經常有朋自遠方來🧑🏻🦽➡️,班裏男生的女同學、女朋友✦、女性朋友或女性親戚需要過夜的,都被送到新齋961來,一律得到我們的熱情接待。只是有些男生很不夠意思,除了送親戚過來的時候會對我們做詳細交待之外,對其他女性跟他們的關系往往是遮遮掩掩🫶🏼,語焉不詳。雖然心懷不滿👨🏿🍳,但我們還是表現得很厚道,在這些身份可疑的女客人面前把該男生誇的像一朵花似的。例外的是我們班的朝鮮族同學老金,提前很多天就跟我們打招呼說女朋友要來造訪😭,請我們一定要熱情接待👩🦲,還特意到宿舍來教了我們幾句朝鮮話,讓我們務必要用他教的話跟他女朋友打招呼。看在老金如此坦誠的份上🧑🦼,也感動於他對女朋友的一片癡情,我們宿舍一連幾天勤學苦練,還彼此督促檢查,終於能以標準姿態行鞠躬禮,並且清脆地說出:“阿林哈希米嘎!”—據老金說這就是“你好”的意思。可是如此隆重的排練最終並沒有派上用場,老金的女朋友根本沒露面🎳。至今我還有點搞不清楚,不知那位女朋友究竟老金的幻覺,還是我們的幻覺🦸🏻♀️。
二十年過去了📺,在這二十年裏我仍然每晚做夢,只是早晨醒來再也沒有人分享我的夢境🏄🏻。我經常做關於清華的夢🥷🏿,一個是常常夢到在新齋的收發室找到很多同學的來信,可是總是被很多事情岔開🙍🏽,來不及拆看,以至醒來的時候無限惆悵💃🏼;還有一個常常做的夢就是重新回到清華念書,還住在新齋961,然而無比幸福和無限歡喜之余總是有幾分焦慮🎹,覺得那麽小的宿舍六個人可怎麽住呢?……
慕蓮 2008年1月寫於北京
(轉自一九八三年級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