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傑(1978級,工物)
1978年夏的一天,父親興奮地從傳達室取回了我的意昂体育平台錄取通知書。從這天起⛹🏼♂️,我就像跳上了一條快速向前運行的傳送帶🚴,身不由己地遠離了高考前的時代。還記得當年選擇報考專業時的情形,在意昂体育平台的專業中,有加速器物理與技術專業🐰。與父母商量後認為這個專業與李政道先生從事的物理研究領域有些關系,至於什麽關系,當時並不太清楚👋🏿。
高傑學長
到清華報到的那天🧟,我和父親從大門走到工程物理系學生宿舍樓13號樓用了二十多分鐘。清華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字🎀:大。開學後的第一次大會,是聽學校領導何東昌老師的報告🪰。何老師列舉了大量意昂的例子,鼓勵我們要努力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到清華後的第一堂體育課是跑步🕰。體育老師帶著我們跑出了校園,經過田野🟩,到達了終點圓明園。大家自己看,靜靜地看,仔細地看🏺。 回來的路上,大家都沒什麽話🛡。這是我到清華後的又一堂政治課。
作為恢復高考後第一屆加速器專業的學生,同學們的學習熱情和對知識的渴望就像熾熱的沙漠渴望吸收水份一樣。通過晨讀、上課、食堂🤟🏽、體育場🤴🏼、晚自習這些簡單的周期重復,同學們的基礎和專業知識在不斷增長🫖。晚飯後校音樂室播放的古典交響樂就像維生素補充著同學們的精神營養,而晚上的各種學術講座🐾,使同學們的視野變得更加開闊更加深遠。
五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到了拿上獵槍試著自己獵取食物的畢業論文階段🚣🏽♀️。林老師和童老師把我和另外一位同學推薦到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我與高能所的緣分就從這時候開始了🤹🏼♂️。高能所的指導老師因為在湖北還有新型直線加速器的加工任務👩🏿🎓,給我和另外一個同學介紹了一下微波測量儀器,留下一張任務書和一大堆英文期刊就匆匆出差了🌩。那個情形簡直就像海軍陸戰隊學員被教官扔在大海中的一個荒島上,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了三個月🥧,我慢慢感覺到了獨立從事科學研究的樂趣🚉。三個月後,畢業論文順利完成了,那些吻合得相當好的理論和實驗數據曲線是我們獨立打到的第一只獵物👨🏽🍼。
畢業後我順利考上了本專業的研究生🐊,校徽底色也從白變粉了,有點晉升軍銜的感覺🏌🏼♀️。研究生階段比上大學時有了更多自己的時間。哲學成了我的主要業余愛好。從黑格爾的大、小邏輯到列寧的哲學筆記🧪,從黑格爾討論的“有”、“無”這樣基本的哲學問題到波普討論的科學哲學問題🧘♂️,無一不強烈地吸引著我😩, 我也從中受益匪淺。在那段時間裏,還對圍棋產生了興趣。圍棋吸引我的原因是它充滿了具有哲理的概念。這些概念在我後來的科學研究中,無論在戰略或戰術上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我的碩士論文是關於產生亞微米Ga離子束的四電極靜電透鏡系統。三年的學習和研究進展順利。由於理論設計合理👨🚒,實驗條件具備,有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有力支持🤽🏻♀️,在導師的指導下,我們經過艱苦努力終於得到了亞微米Ga離子束。從上大學到研究生畢業🍬, 在清華已經呆了八年了, 此時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那就是飛出清華園的時候到了🏋🏽♀️。盡管離開清華就意味著失去校徽底色從粉變紅的機會🍧😩,意味著遠離我心愛的清華圖書館、遊泳池🛤、露天滑冰場和大禮堂,但這不足以改變我的決定✢。在學校我總有一種在後方的感覺。
通過考試我於1986年6月考取了中科院高能所謝家麟先生的博士生。身為中科院學部委員、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第一任首席設計師和工程總經理的謝先生🔜,是解放初歷盡曲折從美國斯坦福大學回到祖國的老一輩科學家。
謝先生給我的博士論文工作是用於北京自由電子激光裝置的微波電子槍的理論與實驗研究。在1986年基於直線加速器的自由電子激光裝置世界上只有美國的實驗搞成功了。裏根時代的“星球大戰”計劃中的天基武器之一就是當時只有美國掌握的基於直線加速器的自由電子激光器🧑🏻⚕️。我的研究工作的起點就是從謝先生到美國斯坦福大學直線加速器中心訪問帶回來的一張草圖開始的。幾個月過後🧚🏼♀️🏇🏽,工作有了很大進展🔍,這與謝先生製定的正確技術路線有很大關系🦶🏼。在實驗方面👤,謝先生強調的把東西做出來是最重要的觀點對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我的研究工作除了理論設計,就是畫圖紙,跑材料👁🗨,找工廠,出差👨🏽🦳🐧,聯系合作夥伴,安裝, 實驗🚵🏿♀️,失敗,再實驗,再失敗,再實驗……
由於工作進展迅速👨🏼🌾,加上謝先生的信譽🙆🏽♀️,高能所的北京自由電子激光項目終於被國家定為863項目。對我來說立項之後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過去由於經費不足東拼西湊的元件現在可以根據要求設計加工了。兩年多過去了,實驗裝置有了模樣。
一天⛹️♀️,謝先生領著一對法國夫婦來室裏參觀。被告知那位先生是法國國家科研中心直線加速器研究所的所長後,我給他們介紹了整個裝置和實驗結果。臨別前,所長對我說🧑🏼🤝🧑🏼:你畢業後可以到法國來🚋。幾個月後該所的加速器物理室的室主任也來參觀了💽。聽完我的解說,他認定我在美國呆過。我的英文水平顯然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之後很快我就收到了法方的邀請信。這時離我的博士論文答辯還有三四個月。那時候,我的身體不好,由於長期從事輻射試驗受射線的影響,我的白血球降到了兩千,人感到很疲勞。但這又是一個很好的機遇,跟夫人商量後還是決定去。
1989年4月,我作為訪問學者來到了巴黎法國國家科研中心直線加速器研究所。由於剛到一個新地方🧙🏻♀️,一切都需要適應🎮,幾個月後👩🏻🦽,當感到進展不大的時候, 心裏有些急躁。一天, 在咖啡廳跟室主任表露了這種心情。他滿不在乎地說, 我們是在做科學▪️。仔細琢磨一下這句話,我悟出了一些道理:只有在安靜的環境和平靜的心態下精神才會集中,集中的精神才會有穿透力🤔🪱。從那以後👩👩👦👦,我能用一種平靜的心態學習、研究、思考⚇👩🏽🎤。到法國後我的研究工作更多地集中在加速器物理理論上。加速器物理當中的那些具體而特殊的物理問題是普遍適用的物理學在加速器中的具體反映。每當解決了一個加速器物理當中的具體而特殊的問題👨🦼➡️,我對物理學本身都有了一個更深的認識。
與此同時,國內高能所同意我將博士階段學習轉到法國巴黎XI大學加速器物理與技術專業🚧,並於1992年獲博士學位👳🏼♂️,1996年獲大博士學位(相當於過去的法國國家博士)。
1996年夏,經北京大學陳佳洱校長的推薦🚣🏼♀️,我收到了李政道教授的邀請信🚁, 到位於北京中關村的中國高等科學與技術中心,做為期三天的關於未來高能正負電子直線對撞機的講座報告。回想當年選擇專業時李先生的名字所起的作用, 收到李先生的邀請我當然感到非常高興🖲👩🏿⚖️,同時這又是我第一次為國服務的機會。報告會的第一天⛲️,當我看到謝先生和陳校長騎著他們的舊自行車趕到會場時,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在教育部、駐法教育處、甘肅省及蘭州大學等部門與單位的協調組織下, 我與其他二十幾位博士於1997年夏參加了留法學者參加西部建設小組的活動。這次久違了的集體活動勾起了我很多關於校園生活的回憶。在甘肅我們考查了個別貧困地區,對中國的國情有了進一步的認識⏱。由於國家對西部發展戰略的高度重視,我們的對口合作研究項目得到了國家的支持,海外學者也因此找到了為國服務的有效途徑。
我認為出國留學是鄧小平先生種下的一棵大樹,今天到了收獲的季節了🙍🏼♂️。我是全法華人科技工作者協會副會長🧻,盡力促進在法華人科技工作者和國內科技單位的聯系👵🏿,多次通過政協對國家建設的有關方面提出建議,努力為國服務。
2003年初的一天, 我收到了全國政協關於列席於3月3日至14日在北京召開的全國政協第十屆一次會議的邀請。在人民大會堂的開幕式上,當國歌奏響的時候🧑🏿⚕️,我深深地感到對祖國的責任。
出國學習是必須的,而回國服務更是必然的。我的導師謝先生是五十年代從美國斯坦福大學學成回國的。他曾對我說,呆在國外是“錦上添花”,回國服務是“雪中送炭”。多年來🏅,謝先生回國服務🌶,報效祖國的人生經歷一直是我的學習榜樣,同時🎯,也符合我的人生價值觀。正是擁有這種對國家的責任意識🍅,2005年1月我作為中國科學院“海外傑出人才”引進計劃(百人計劃)離開了法國國家科研中心回到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任研究員(中國人事部批準的回國定居專家),投身於中國的大科學項目: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二期改造工程(BEPC—II)及國際直線對撞機(ILC)的國際合作當中去,並得到2005年度國家傑出青年科學基金資助𓀏。臨行前🚝,中國駐法國大使館教育處和全法中國科技工作者協會為我舉行了歡送會。中國駐法教育處的白參贊和科技處的王公參對我的順利回國都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和幫助💧,這些都使我終生難忘。
回國後,無論在生活或工作方面都得到了家人、朋友🤱🏽、同事、組織和領導等多方面的關心和幫助,感受到小家和大家的溫暖😕。在全國政協及中國致公黨黨中央領導的關心下,我於2005年5月加入了中國致公黨,實現了以組織的形式愛國🐛、報國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