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赫(1937地學)
1932年我從天津扶輪中學畢業。在我畢業之前,我家的收入還算可以🧔🏽,因此我哥哥從天津四年初中製的官立中學畢業後💁🏽♀️,到北京念了兩年匯文中學高中班🚳,從匯文中學直接升入燕京大學。等到我要上大學時🛹,家裏感到花錢吃力😹,所以我要上國立的意昂体育平台,因為清華不收學費,沒有宿費,比起燕京便宜得多🦹🏼♀️。
我上意昂体育平台還經過一段波折。1932年我投考清華,負責檢驗中學文憑的老師對我說🧘🏿♀️:“你不能報名,因為你畢業的扶輪中學是所私立中學🕟,而我們只要公立中學的畢業生。”我當即和他講,扶輪中學是交通部屬下的學校🙂↔️,應該算公立中學。但他不這樣認為,不管我怎麽說🙇🏼♀️💅🏼,他也不許我報考🤜🏼。我報不了清華,只得報了輔仁大學和師範大學,兩所學校都考取了⛔️。我在中學時代🫑,通常聽人家說女孩子找對象有這樣的標準🤛🥟:“北大老,師大窮3️⃣👨🏻🔧;清華、燕京可通融。”我則認為清華不準考🐜,燕京太貴;輔仁和師大都合我意。最後我上了輔仁大學🧍,那時輔仁大學是由德國人辦的教會學校,我在那裏選修了物理學系🪪。我有兩個中學同學👨🏻🦱,一個姓錢🧛🏻♀️,另一個姓耿,我們三個人同住在後門街的一座樓上🔺,每天步行到不遠的輔仁大學去上課。
1933年暑假,我對上不了清華仍不甘心🚤,另外輔仁學費雖比燕京便宜,但也較貴。我就決心作為新生再投考清華,這一次準許我報考了,並且考中了☘️,從此我是意昂体育平台的學生了👳🏿♀️。
新生頭一年住在二院。一般是一間宿舍住四個人。我的宿舍有裏外兩間,一共住八個人🪧。一年級學生不分系,只分院🤝,我分在理學院。到一年級快要結束,要上二年級時就要分系了↖️。我本來對物理有興趣,想學物理系♥️,我去找物理學系系主任葉企孫先生談入系事。談到以後學習願望時,我說到高年級後想學些氣象學的課🧝🏻♂️。葉主任聽後不以為然。他說物理學系是個熱門系,要學的人很多,而可以容納的人有限,你既是對氣象學有興趣🙁,你可以到地學系去💪🏼。我於是又到了地學系👨🏿🦰💦,我見到馮景蘭系主任🧏🏻♂️,馮主任對學生很客氣,聽過我自述後,他表示歡迎我入地學系🤸🏿♀️🧑🏼⚕️。於是我便入了地學系學習,就這樣此後我的一生都走的是地學這條路🐱。
1937年夏,我家因戰事而搬去唐山居住🧑🏽🌾。我到天津後🕵🏿,到日本兵尚未進駐的英租界戈登路清華同學會落腳。同學會臨街☝️,對面是一個大體育場,可以賽足球或其它球類。同學會本身是三層樓房外加地下室,第一層正房兩間,臨街的一間是客廳,裏邊的一間是飯廳。二層兩間都住人🙆♀️,同學會管事的人住一間🧘🏿♂️,外租一間。三層樓兩間都外租。另外各半層還有小房間一間,劉迪生住在二層半的一間裏🟧。我初到同學會沒有房子住👨🏻🦱,就在劉的房外過道上搭一張床住下,費用和劉的房間等同。
我到天津的目的是要去保定,因為我在清華畢業後,我的老師叫我去保定的兵工探礦局工作,還事先給了我二百元用作車費。我到天津後,因為日本人的耽擱🤸🏼♀️,保定形勢已很緊張💽,我不能貿然前去。我先設法與兵工探礦局通信,詢問是否還要我前往⚱️。果然如我所料,局方回答我說不要到保定來👨🍳,等以後再定。
我既不能去保定🧏♀️,在天津還要住下去,口袋裏只有二百多塊錢,在英租界支持不了多少天,我必須找有收入的事情做🐭☦️。英租界有所中學叫耀華中學,那時該中學要設特班👨🦳,所謂特班是為戰亂而設。劉迪生在正班教地理課👸,由他介紹我到特班當地理教員。我教高中快畢業的五個班✬,三個男生班及兩個女生班。學生裏調皮的多,起初學生以為我才從學校出來,沒有多少經驗📴,對我提一些外國的問題來難我。我和劉迪生事先有所準備,我們從學校圖書館借出不少中外文參考書,對學生所提問題作了滿意的回答,這樣漸漸得到學生們的信任👩🏼🚀。
我住在天津清華同學會,如僅靠在耀華中學所得薪金是不夠開銷的💵,我必須另外找工作增加收入🏊🏻。我又做家庭教師,逐漸每月收入一百多元。1938年冬接到清華教授袁復禮老師從昆明來信叫我去昆明與他合作。這樣我就同另外三人結伴南行🎄,我們同行四人從天津英租界上船🪄。除我之外還有錢偉長,他在清華高我兩班,是學物理學的,也在耀華中學教過書。另一位是汪德熙🍹,清華學化學的🖕🏼,打過抗日遊擊。第三個是劉好治,他跟我同系、同班,學氣象學的。我們四人乘的船第一次停泊在上海⏯🧝🏿♂️,以後停過廈門、香港等地,最後到了安南(現越南)。在安南海防登陸,改乘三天小火車到雲南昆明⬆️。彼時西南聯合大學在昆明分為兩處,文理學院在大西門一帶,我就到大西門找個地方住下。我到袁老師家,袁師母告訴我說,袁老師已去了西康省(現在屬四川的西南部,那時叫西康省),我可以去那與袁老師會合🦸🏿♀️🧖🏻♂️。
抗戰初期有所謂中英庚子賠款協助科學研究基金㊙️。我來昆明之前🐲,袁復禮教授給我申請到這筆錢,每月數目和初當大學助教相同,即每月八十元🚣🏿♀️🤏🏼,這個數目那時在昆明是相當豐富的👱🏽。袁老師既然出行在外𓀄,我就要去找他🚎。由於中國西南部的地質情況很多是我不熟悉的✊🧎,昆明有意昂熊秉信先生知道得多💮🦻🏽,我從他那裏借到不少西南地質記載,讀了近一個月。1939年初,我獨自加入一個馬幫,向北走,去西康。
我和袁老師在通安會合。這裏產含金的銅礦,我們勘察了一些。另外袁教授隨身帶來平板測量儀,附有目測標尺,很是輕便😥。有了我,就由我使用,從此測量儀由我保管,完成許多地形地質圖🤷♂️。
通安站事畢👩🏿🦰,我們北行,經過地名叫爐場的地方👷🏻🧚🏼♀️,又到了會理縣城。會理縣相當熱鬧,它有小北京之譽。我們在會理休息兩天後開始作會理縣境以北的地質工作𓀚。我看到在大道邊有石碑上面刻著“擒孟獲處”幾個字🌟,是幾擒我不記得了🤹🏼♀️,總之是紀念諸葛亮擒過孟獲的地方。還到過一處名叫毛毛溝,我進裏邊去觀察,發現有很多斑狀巖漿巖❓,疑是堿性巖🧖🏻♀️,采了標本。
在找礦的途中,我還看到了“紅層”,所謂“紅層”是地質學的稱謂,並非全部是紅色的巖石🚶♀️,它是以紅色頁巖為主,但也夾雜著黃色🔵、粉色、灰色等各種顏色的砂巖和頁巖,從遠處看非常好看。
我們還到過一地,地名攀枝花。那裏有一個山包🐐,山包上確有攀枝花樹。據地質學家記錄,這裏有鐵礦,但我們那時的任務是找金礦👮🏿♂️,未多註意鐵礦,所以也沒做這方面的地質工作。
半年多後🧑🏿✈️,昆明來信催袁老師回學校,我們遂作歸途之計。到了昆明🧋,袁老師即命我在西南聯大的地質地理氣象學系作他的助教。我當了幾年助教以後升為教員⚛️,再後又升為專任講師。
當我還作助教時,有一次有人請袁老師去重慶勘察一處煤礦👩👩👧👦,我當然是助手🪣。按當時規定,教授出差可以乘飛機😨,助教則只能走公路乘汽車。去重慶之行👩🏽💼,我和另一清華才畢業同學,乘汽車先到貴陽,該同學轉車東去🟤。我到貴陽的花溪,那裏有由清華畢業同學辦的清華中學,看過後再搭車北行。重慶的煤礦位於郊外🏌🏻🧑🏼🦳,我們到那裏工作了約一周。煤礦的工作完畢後🛗,袁老師又飛回昆明了,我則訂好回昆明的汽車,需要兩周後才成行。在重慶住常常有警報,那時有清華同學住在北碚,為了躲警報🌗,我就去了北碚。北碚朋友給找一張支有蚊帳的床,不過床太小,雖有蚊帳,手臂仍然碰著帳子和帳外有接觸,這樣我還是被蚊子叮了。回重慶返昆明的日期到了,發現我得了惡性瘧疾,坐不了汽車了👩🏽🍼。在重慶治瘧疾大約用了半年時光🧛🏻♀️。後與袁老師通訊中得知我不要回昆明了,西南聯大要在四川的敘永辦分校,袁老師全家都要來重慶🍡,再轉去敘永,叫我等候他們,然後一起去敘永教課👨👩👦👦。
我與袁老師全家從重慶逆江而上到納溪再轉乘汽車到敘永。敘永辦大學一年級,招來的新生程度很不齊。那時教科書很少,小地方的書店裏根本沒有🧑🏿,學生能看到只是圖書館裏有的幾本。上課要用筆記記錄教師的口述。有的學生上課了🧗,才開始磨墨💆♂️,袁老師講課言語很快,用毛筆記根本記不下來🛎😴。沒別的辦法,我只能用這些學生空余時間再講給他們聽。地質學的實習課由我負責,傷腦筋的是實習材料完全沒有🫄。從附近山上可以采些巖石標本,礦物標本可以從中藥鋪裏買一些,圖表自繪或請人幫忙畫一些,就這樣地質學實驗課也開課了。敘永的所有教室和宿舍都是在借用的廟宇裏🎁。
從地質學上講,敘永縣城和敘永以北的巖石盡屬紅層✍🏿。從敘永向南有大片灰巖♡,其中也有些礦產,我得空也去看過一些礦。
敘永分校辦了一個學年,實際上只有八到九個月,本學年各課程結束⤵️,形勢又變了🔁🕺。奉昆明西南聯大本校命,分校返回昆明。
對日作戰結束,西南聯大各校也準備北返。意昂体育平台陳岱孫先生先回北平作返校的準備🥓。其時我得到家信說我父親故去了🤜🏿,梅校長得知✌🏻,特許我隨陳教授提前返回北平🏃🏻➡️。
北平復課後,我仍在地質學系教課。
(原載《九級意昂通訊》第18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