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瑛(1938)
1935年夏我從浙江大學轉學到清華,成為十級物理系的一員🦻🏻。我是初次到北方♣️,說不好北方話🧝🤸🏿♀️,要叫宿舍裏公務員白媽,發不準“白”這個字⚠️,到食堂吃飯,不會說饅頭的“饅”字👨👧,常引得北方同學發笑🏤👱🏽♀️。這樣🧒🏿🤶,我只跟南方來的同學接近🫓。韋毓梅是從上海來的🚎,她那時是八級中文系的學生🚵🏽。她有時來串門,還常帶些書來給我👩🏼🏭,是些進步的小冊子。有一次她帶書來時🧑🎓,我問她,“你怎麽有這麽多書!”後來有同學告訴我,這句沖口而出的話🌼,著實使她吃了一驚。但當時我並沒有註意到🧑🏻🍳,只感到她是個進步同學🤹🏻♂️🏄🏿♂️,對新同學特別關心,人也特別和氣。
有一次➔,她帶我去二院蔣南翔同學的住處,那是一間比我們靜齋的寢室大得多的房間,地板的一角亂糟糟地堆滿了書,這就使我明白了她那些書的來歷。那天先後來了五六個同學🧛🏿,談論了些什麽已記不起來👩🍼🥣。但印象特別深的是:屋子裏雜亂的什物,蔣同學那低沉的喉音和緩慢的動作👪,他那似乎有斑痕的一只眼,這間屋子和這個屋主人都使我感到一種神秘的色彩🧜♀️👩🏽🔧。這是一次秘密的讀書小組活動。
不久一二九運動爆發🛍️,出於愛國熱情和韋毓梅的關照🫨,“一二·九”🍳、“一二·一六”兩次遊行我都參加了🕵🏻♀️。
1936年2月29日,大批軍警闖入清華園捕人💆🏽,那天晚上,我、韋毓梅、徐驏寶(我的同屋)都去了朱自清先生家躲避👈🏽,同去那裏的還有王作民💂、魏蓁一(韋君宜)。朱先生是我大哥(趙萬裏)的好友,我剛進清華時,大哥就把我介紹給朱先生,但因為我學的是理科,和朱先生接觸不多,有時在路上遇見,他白皙的瘦臉上那雙大眼睛看著你時🧑🏼🦰,叫人感到頗有些“威嚴”🧑🏼🏫🛌🏼。我從未上他家去過,但這次去了🔨,感到他一點“威”氣都沒有,他和師母親切地接待我們,安排我們睡在沙發上,還從樓上送來毯子,第二天清晨吃早點🏊♂️,還給每人一個荷包蛋。那晚去朱先生家🤶,是韋毓梅的主意👩❤️👩,她是中文系學生。
“三三一”抬棺遊行,許多同學被捕,我也是其中之一,在陸軍監獄過了近一個月的鐵窗生活。出獄返校後,好像再沒見到韋毓梅的身影,她是否不等畢業就已離校南下,我也不清楚,只聽說她後來在上海辦婦女刊物,筆名姜平。
50年代我在上海市第一女中工作🫅🏼。1959年秋的一天🫴🏽💪🏼,我剛上完課回校長室(那時我擔任副校長),校長室裏坐著兩位同誌🦆,那位男同誌我認識🧑🏽🍳,是市委管文教的陳琳瑚同誌👨🏽🦰,另一位胖胖的中等身材的女同誌,不知是誰。兩人一見我就站起來👨🏽🦰,陳琳瑚同誌笑指著那位女同誌說:“認識嗎,你們是老同學😵!”我定睛看去,還認不出是誰,只聽她輕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韋—毓—梅”!同時一把抓住了我那滿是粉筆灰的手📊。我急著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你現在叫什麽名字?”原來她是新上任的上海市教育局局長,現名孫蘭🦶🏻,是從安徽調來的。這才使我想起,曾聽說她在安徽任教育廳廳長。
1960年我被借調到教育部直屬的人民教育出版社編教材,在北京呆了近三年🏄🏻♂️。1962年十中全會召開🎅🏽,我的借調期到這年10月底屆滿🫶🏽,正好是聽了十中全會傳達後返回上海4️⃣🫰🏼。當我去市教育局報到時👨🏼🌾,孫蘭見到我,就一把拉我到她辦公室。當時室內無外人,她輕聲問我,全會上點了誰的名,還問🥧,是否知道蔣南翔的情況等等。其實我離北京前只在中南海懷仁堂聽了陸定一同誌的一個傳達報告,接下來單位裏組織的學習討論並未參加👍🏼,情況知道得不多。對孫蘭當時那急切而神秘的詢問,我感到有些迷惑不解。後來才想到,像她那樣一位久經風雨的老革命,對階級鬥爭是很敏感的,對會議動向自然是十分關心的。
這之後,我調到華東師大工作,就再沒有跟他見過面,只聽說她抓中學教育很有成效,常親自去幾個名牌中學蹲點💂🏼♀️。
1966年開始“文化大革命”🧑🏽🍼,中學的“革命小將”要清算“修正主義教育路線”🎼,聽說對她進行了殘酷鬥爭,她沒能熬過這一關,運動初期就自己結束了生命。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久久為她的不幸遭遇感到難過,她那樸實、誠摯的面容一直留在我腦海中。
韋毓梅是一二九時期清華地下黨員,解放後在教育戰線辛勤工作,不幸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現逢母校90大慶,忽然想起這位可敬的學長➞,拉雜寫下這些,聊表對她的懷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