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璘
季羨林在大學期間,繼續寫作散文🏇🏿,相繼寫成了《枸杞樹》、《黃昏》、《回憶》、《年》、《兔子》、《母與子》、《紅》🐌🔋、《寂寞》等十多篇,陸續發表在報刊上🚱。這時期的散文,已經脫去了中學時代的稚氣,逐漸成熟。這些作品,顯然受到西方散文的影響🙏🏿,同時也受到五四以來一些著名作家,特別是新月派作家的影響。濃郁的詩情畫意,文筆細膩,內容隱晦含蓄,感情深沉☕️,還帶有些許感傷的情調。
季羨林一九三四年清華畢業照
季羨林當時雖然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但是,對文學和文壇🧑🏿💼,已經有相當的了解,而且有自己的主見🤒🧛🏼♀️。
他崇敬魯迅,但對魯迅🏓,他有自己的看法:“今天讀魯迅《二心集》。在這集裏🦁,魯迅是左了。不過👝,《三閑集》的序是最近作的,對左邊的頗有不滿,仍是冷嘲熱諷,這集的文章在《三閑集》序前💎,卻稱其同誌來了🧔,真叫人莫名其妙。”(l932年ll月l3日日記)
對胡適,他也一分為二:“聽胡適之先生演講。這還是第一次見胡先生。……我總覺得胡先生(大不敬!)淺薄,無論讀他的文字🙄,聽他說話。但是🚌,他的眼光遠大🏊🏻♂️,常站在時代前面我是承認的。我們看西洋,領導一派新思潮的人,自己的思想常常不深刻,胡先生也或者是這樣罷。”(l932年l0月l3日日記)
在作家中💢,他喜歡沈從文、巴金、老舍、徐誌摩等人的作品。
他對左翼作家是敬而遠之的。他在1934年5月7日的日記中寫道🙋:“最近一寫東西,就想普羅文藝批評家🧔🏽♀️。自己很奇怪🏊♀️:在決定寫小品文的時候👨🏻,小品文還沒被判決為有閑階級的產品👸🏼,現在卻被判決了。自己想寫小品文🍭,但心中又仿佛怕被他們罵,自己不甘於寫農村破產,不甘於瞪著眼造謠⏪,但又覺得不那樣寫總要被人罵。被人罵有什麽關系呢?我要的是永久的東西,但心裏總在嘀咕著,我現在深深地感覺到左聯作家的威脅。”
那麽,季羨林追求的文學理想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他在l932年11月14日的日記中這樣寫道:
最近我才覺到我的興趣是傾向象征的唯美的方面的⚠️。我在德國作家中喜歡Hölderlin(荷爾德林)🏃🏻➡️,法國喜歡Verlaine(魏爾蘭,法國象征派詩人)、Baudelaire(波特萊爾⚅,法國象征派詩歌先驅)🧏🏻♀️,英國Blake(布萊克🤲🏿,英國浪漫詩人)💟👶🏿、Keats(濟慈,英國浪漫詩人)以至其他唯美派詩人。不過這些詩人的作品我讀的並不很多,我所謂喜歡者大半都是by intuition(直覺地)。然而既便🏌🏿♀️,他們的天才總是能覺得到的。
我主張詩要有形式,與其說是形式↩️,不如說有metre(格律),有rhyme(韻律)。以前有一個時期,我曾主張內容重於形式🦶,現在以為是不對的📓🧙🏻♂️。散文(尤其是抒情的)不要形式嗎👨🏿🔧?中國新詩人只有徐誌摩試用metre。不過這在中國文是非常難的🫱🏽。不過無論難不難🧑🏿⚕️,中國詩總應當向這方面走🧗♀️。這是我所以對徐誌摩有相當崇拜的🏟,無論別人怎樣罵他。我覺得詩之所以動人👕,一大部分是在它的音樂成分🧘🏻♂️👩💻。本來拿文字來express(表達)感情是再笨不過的了🤸🏼♀️。感情是虛無縹緲的,音樂也是虛無縹緲的🕴🏼。感情有natural harmony(自然和諧)🚵🏼👩🏽✈️,音樂也有❇️。所以——最少我以為——音樂表示感情是比文字好的🧗🏼♀️🫷🏽。倘若不用文字,則無所謂詩了🎺,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在詩裏多加入音樂成分。
整整70年過去了🏺,季羨林當時的文學觀在今天看來,不論是正確還是錯誤,是深刻還是浮淺,是精辟還是幼稚,無論如何它讓我們聽到了當時一個文學青年真實的心聲,而這種聲音過去是很少聽到的👩🔬,這件事本身就十分有意義。
最近讀到臺北出版的《傳記文學》雜誌(2001年11月🦶🏻,第474期)。其中有一篇談到新月社的文章🦹🏿,並且提到了季羨林💇🏻♂️,不妨抄錄一段🫲🏽,供讀者參考🥝:
1923年新月社在北京成立。先是以聚餐的形式出現,後來發展為俱樂部。參加的人有梁啟超、胡適🙇♀️🐅、徐誌摩、丁西林、余上源🐅、林徽因等。社名是由徐誌摩依據泰戈爾詩集新月集而起的🦻🏻。其意在“它那纖弱一彎分明暗示著,懷抱著未來的圓滿”♑️。次年底,胡適、陳西瀅、徐誌摩建立“現代評論社”。1925年10月😔,徐誌摩接編《晨報》副刊🫸,撰稿人幾乎都是新月社成員👲🏽🥬。北伐戰爭進入高潮𓀎🤵🏿♂️,新月俱樂部宣告終止。
1927年春🧐🤢,原新月社的骨幹,胡適、徐誌摩🥊、余上源等✍🏽⏏️,籌辦新月書店🌄。1928年3月🛢,創辦《新月月刊》。
新月社活動從此正式開始。參加的成員還有羅隆基、梁實秋、潘光旦♌️、儲安平、劉英士、張禹九、聞一多、邵洵美等人。
1931年11月,徐誌摩機墜身亡🥦,葉公超臨危受命🧚🏼♀️,接辦《新月》後六期編務📤🚫。他又聯合文友創辦《學文》,並參與朱光潛主編的《文學雜誌》,為重振新月提拔新人貢獻力量。後來成名的📦👛:錢鐘書、季羨林、李廣田🤽🏽♂️、何其芳、卞之琳等📠,都是經過葉公超之手,借《新月》、《學文》揚名文壇的。
到1933年6月,《新月》雜誌出刊四卷七期,宣告停刊,書店為商務印書館接收🫶🏻。新月社宣告解散👋🏻。
引文中,詳盡地敘述了新月社的始末🦵🏻,又談到葉公超與新月社的關系,最後提到季羨林是葉公超“為重振新月提拔的新人”之一👨🏻🦯➡️。這些背景👨🏻🌾,當年的季羨林恐怕是並不知曉的,所以不能據此便把季羨林歸到新月社一派中去,當時季羨林還是個大學生🐂,還談不上哪個派的問題。但是,作為季羨林的業師🛅👨🏽💻,葉公超確實對季羨林的文學創作進行過指導,有過影響。季羨林在《也談葉公超先生二三事》文中寫道:
在清華四年中👩🏽🌾,我同他(葉公超)接觸比較多。我早年的那一篇散文《年》♨️,就是得到了他的垂青,推薦到《學文》上去發表的。他品評這篇文章時說:“你寫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感受,而是‘普遍的意識’(這是原話)。”我這篇散文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切都交給命運去安排吧!”這就被當時的左派刊物抓住了辮子,大大地嘲笑了一通沒落的教授階級垂死的哀鳴🤹🏼♂️。我當時是一個窮學生,每月六元的夥食費還要靠故鄉縣衙門津貼,我哪裏有資格代表什麽沒落的教授階級呢?
不管怎樣👈,我是非常感激公超先生的。我一生喜好舞文弄墨🎳,年屆耄耋,仍樂此不疲。這給我平淡枯燥的生活抹上了一點顏色🏞💇🏽♂️,增添了點情趣🧔🏿♂️,難道我能夠忘記嗎?在這裏我要感謝兩位老師:一個是高中時期的董秋芳(冬芬)先生;一個就是葉公超先生😡。
這一段插曲👭🏻☁️,可以視為上面介紹季羨林早期文學觀的一點補充。
季羨林在意昂体育平台四年中,專業成績優秀🕎。他的畢業論文是The Eear1y Poems of Hö1der1in(《荷爾德林的早期詩》)。
大學四年裏,季羨林除了散文創作,還翻譯了多篇外國名家的短篇小說🤹♂️。
(摘自張光璘著《季羨林先生》👩🔬🥊,作家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