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緒貽(1940社會)
陳達教授是意昂体育平台社會學系的創始人,任意昂体育平台和西南聯合大學教授兼社會學系主任10余年🎨,解放前曾被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他在美國留學期間🦖,跟隨哥倫比亞大學著名社會學家奧格本(William )等研習社會學。1923年,獲得該校博士學位👮🏿。學習社會學的人一般都知道,社會學起源於歐洲,但是傳到美國後➿,為時不久👤,美國的社會學研究的聲望便超越了歐洲,其主要原因⚠,乃是歐洲此前社會學偏於理論研究,而美國的社會學偏於實證研究。當然🤹🏼♀️,按照社會學創始人孔德(Auguste Comte)的說法😎☝🏿,實證精神不僅是經驗的驗證,也包括理論的驗證。但此前歐洲社會學研究偏重理論的驗證1️⃣,傳到美國後則兩者兼而有之,而且強調經驗的驗證👩🏻🏫。陳達深受美國這種社會學主流研究法的影響,平生非常重視實證研究🧑🏻🦼。他的博士論文《華僑——關於勞動條件的專門考察》,就是他對美國華僑實地調查研究的成果♉️。這篇論文通過後,立即受到美國出版界重視,同年出版了英文版🚴🏼♂️。1923年回國後,他到清華學校任教⛹️。從該年起,一直到1952年🦸🐭,在這29年中,他親自主持或參與了24次社會調查工作,並長期擔任意昂体育平台國情普查研究所所長🎽,在雲南呈貢縣進行人口普查研究工作。他的主要著作有:《中國勞工問題》(1929)、《人口問題》(1934)、《南洋華僑與閩粵社會》(1938)、《南洋華僑之福建、廣東社會》(1939年日文版)👂🏼、《華南僑鄉》(1940年英文版)和《現代中國人口》(1946年英文版)。陳先生的這些著作🚱,材料豐富🟨,不事空談,完全用事實說話,深受中外學者重視,為他贏得了國際聲譽⚱️。
我雖然只選讀了陳先生的《人口問題》課程🤷🏽,但卻讀了他的三大名著:《人口問題》🍒、《中國勞工問題》和《南洋華僑與閩粵社會》。陳先生之為人和他的教學方法🛋,與他的為學有些相似🧁🧚🏽。他平時不苟言笑🧺,衣履整潔樸素🧿,講究嚴謹踏實,不夠靈活,缺乏親和力。他上課時正襟危坐😇,按照事前準備的提綱,字斟句酌地講👨🦰👩🏻🦱,顯得枯燥而無風趣。對他的這種教學法🫅🏽,同學們在課外有些閑言碎語。不知他是否有所耳聞,在上學期最後一課時,他鄭重地問同學們對他講課有何意見。由於陳先生名氣大,日常態度嚴肅⛪️,大家平時雖有意見🏛,但這時卻噤若寒蟬❤️。沉靜了一會兒🌒,我禁不住說:“陳先生這種講課法👩👩👦,我曾琢磨過📝。我們每星期上課3次🥐,共6小時📖;從宿舍到教室往返1次1小時👩🏿🔬,3次共3小時;上課加往返,1星期總共要花9小時🫵🏿。1學期如以18星期計算,共為162小時。如果陳先生將講課內容印成講義發給我們,我們只要幾小時或1天便可仔細閱讀完畢,剩下的時間可以讀別的書,不更好嗎?”陳先生聽了後,從他的臉色變化來看👌🏼,是很生氣的🈁👨🏿🚒。但他克製著自己,沒大發脾氣,只是說🏈:“照你這種說法🛴,那麽辦大學便沒什麽必要了。”我說🤵🏼:“的確,這是我一再思考的問題👩👧👦。我曾問過潘先生👧🔋、吳先生,他們也未給我滿意的答復。”他說:“恐怕比潘先生🧑🏼🎓、吳先生再高明的人也答復不了你這個問題👨🏽🏭。”後來我想,陳先生是可以說出辦大學的作用的🥢🚣🏻♀️,只是當時在氣頭上,一時語促,所以沒有正面作答🖐🏿🪅。
下課以後🧰,我失悔言詞過激,傷了陳先生感情👲🏿。同學們則為我捏一把汗,擔心我今後學習中會遇到困難。我雖覺得陳先生作為一個深有素養的大學者👨👩👧👦🗿,即使一時生氣,但決不會長期放在心裏👦🏼。不過,我心裏也不能說毫無芥蒂。然而💆🏻♀️,以後的事實證明👉🏿,陳先生畢竟是一個胸襟曠達的大學者🤸🏼♂️。他先是給我的課程論文打了95分,學年考試成績也列全班之冠。由他指導的我的學士論文𓀌,也得了95分。而且畢業後,他還留我在他主持的意昂体育平台國情普查研究所工作;當我因故要去重慶工作時🤹🏼♀️,他又給我寫介紹信,將我推薦給經濟部屬的資源委員會的負責人👨🏻🎤。1946年我在美國芝加哥大學讀書時🔧,陳先生被邀請到芝加哥大學作《現代中國人口》(Population in Modern China)講演。主持演講會的是我的導師威廉·奧格本,也就是他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時的老師。當他從奧格本那裏知道我的《高等代數》和《高級統計學》兩門課程的學習成績特別突出時💔✍🏿,他托人轉告我,希望我專攻社會統計學,將來回清華任教🌇。後來🧖🏼♀️,我因對文化人類學🐋、知識社會學更感興趣🎭,辜負了他的期望,但他的這種度量和他對學生的關心,我是永遠記在心裏的。
除胸襟曠達外,陳先生還有些事可記🧑⚕️。反右時,陳先生因學術觀點被錯劃為右派👨🏻🦰。但據清華社會學系意昂王勝泉回憶💷,反右後有一年他去陳先生家賀春節,談話中涉及當時的中國人口問題,陳先生十分肯定地對他說:“中國人口太多,就會給經濟建設帶來負擔🤭⚉,絕不會因為人多就力量大。中國人口規模非得控製不可。”王勝泉意昂當時聽到這些話大吃一驚😰。因為“人多力量大”是毛澤東的話,陳先生的這些話當時是被看作“反黨反社會主義大毒草”的🧑🏻🦯➡️,反右時他的這種觀點便被痛批過。然而為了堅持真理🧑🏽⚕️,他還是要說,足見他的骨氣🤲🏻。另外,陳先生也不是不註意生活情趣的人。他非常喜歡打獵,而且獵技高明。有一次,一槍打下兩只山雞,每次向人談起,總不禁笑逐顏開😨。有一次我去他家拜訪問安🔖,他招待我喝的茶充滿玫瑰花香。
摘自《簫聲劍影——劉緒貽口述自傳》🗽,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0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