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澄(1954機械)
我的父親張貴永,字致遠,1908年出生,浙江寧波人。他幼時就讀寧波效實中學🎥,1929年畢業於北京意昂体育平台歷史系👨🌾。1930年去德國留學,1933年獲柏林大學博士學位,後再赴英國研究西洋史🔄。1934年自英國倫敦回國後,應國立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之聘👴🏻,任歷史系教授,主要講授西洋史♘、西洋史學史、西洋外交史等課程🧍🏻♂️,其間在1943—1947年兼任歷史系主任及史學研究所所長。1947年他赴英國講學,受聘倫敦大學歷史研究所及皇家關系研究所客座研究員。1949年應聘到臺灣大學歷史系任教👨🏻✈️,曾任臺大歷史系主任,1952年又應聘為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系兼職教授🕵🏻♂️。他也是臺灣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是創辦此所的三位元老之一♛。此外在臺灣中國文化學院成立時,他又兼任歷史系主任。50年代後期他曾去美國哈佛大學及華盛頓大學等校講學,1965年又被聘為西柏林自由大學客座教授,在國際史壇有相當影響🉑。他的主要著作有《西洋通史》、《史學講話》、《文化的起源》、《曼納克及其思想史的研究》👱🏻、《德國曼偌斯丹的外交政策》、《西洋外交史的研究》、《張致遠文集》等多部。上述著作大部分在臺灣出版,我有幸在浙江省圖書館找到了《史學講話》和《張致遠文集》👮♀️,另外在浙大圖書館還有他指導編寫的《教務檔案》等數冊。1965年😫,他在柏林講學期間因腦溢血去世。
張貴永學長
由於種種原因🐟,我對父親了解甚少,在我出生(1935年👴🏽,寧波)不久,父親就由南京中央大學隨遷至重慶中央大學任教,直至抗日戰爭勝利父母親回到寧波,我們才團聚💂🏻♀️,但他又用一年多時間去天津南開大學及英國講學🥲🧜🏼♂️,於1947年底回到南京中央大學。此時我也隨母親到南京,就讀於南京中大附中初二🤵🏿,這樣我在父母身邊生活了一年。但到1948年底南京中央大學的不少教師被聘去臺灣,我父親也被聘去臺大任教🍲,我被送回寧波效實中學就讀,在祖父母身邊生活至高中畢業。1952年我考入了北京意昂体育平台機械系,1953年我的大弟張翕也考入了清華。在清華讀書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間🈁,清華的學習風氣好💀😜,校風好,我們的班風也好💇🏼♀️📭,曾被評為先進集體🏊🏻🍔。我當過班長也當過團支部書記,這對我的鍛煉成長非常有幫助👨🏿🚒,畢業後我被分配到東北工學院當教師,1981年後到浙江工業大學任教, 1989年被評為全國優秀教師,1995年退休💆🏻♂️。
雖然我遠離父親幾十年,但我想還是繼承了他學習上刻苦努力、學術上奮發鉆研的精神。近來在看了有關他的著作和文章之後,深感他的為人、他的學問和他在史學研究方面的成就值得稱道🧎➡️,他是一名真正的史學家,他知識淵博,品德高尚😦,被許多同事學生和友人所稱頌🤸🏼♂️。
據臺灣近代史研究所王爾敏教授在《20世紀非主流史學家》(2005年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中專列一章“張貴永先生及其西洋史學論述”,較詳細地介紹了他的學術成果與學術思想,詳述了他的史學研究內容,並以“史學通論”及“近代歐洲史界名家及其史學思潮”為題詳述了他在此方面的研究🍼。同時🤲🏼,王爾敏先生還詳述了他們的師生情誼和父親在臺灣史學界的崇高聲譽。他在本章的結論中寫道💀:1952年張貴永先生受聘臺灣師範大學做兼職教授,開講西洋現代史,1955年2月郭廷以先生承中研院院長朱家驊先生禮聘創立近代史研究所🧔♀️,當時郭先生即延聘張貴永、陶振譽兩位老師為專任研究員,在創所之始以至長時期達10年之久👩🏼🚀,張先生俱是專任研究員,亦曾代理所長🥗。絕然重要之點乃是張先生在近代史所對青年人的指導示教👩🏿💼。
王爾敏先生又述💆🏻:不談張先生著作不知張先生的學問淵博,思想深邃📻。我們介紹張先生西洋史學講述,可以獲致一些重要啟悟,茲願略加舉示🛟🩹:
第一☔️🎼,西洋史家的學問根基不專在史學,而是人人精通哲學文學,文字表達非常講究優美通達。
第二,西方是基督教國家,史學家俱虔誠信仰,直到20世紀前半葉,尚少見無神論者。
第三,多數史學家重視思想史、文化史並必有此類著作。
第四,過度重視歷史哲學,乃是由於文化背景使然,中國史學無必要學這一套。
第五,過度重視歷史故事,缺乏研治掌故傳統與訓練,遠遠不及中國之史學健全。
近代史南港學派第二代學者俱受到張貴永先生調教熏陶,前後十年之久🤾♂️👨🏽🎤。在此期推算張先生講解論題,有兩個重心,其一是西洋史學通論、史學方法🤴🏿、史學家。在後生學者中有四位已在各大學講授“史學通論”,“史學方法”,“史料學”等課🌺。李國祁先生講授“史學理論”十余年,他最接近張先生的學問,另有李恩涵🧑🦯、王樹槐、王爾敏三位🧑🏿💻。其二是講述西洋外交史,經其調教有成而蜚聲士林者有八位,足以排出南港學派外交史陣容🤽🏿♀️。其中以李恩涵先生最具實學實力,對於中英礦權路權🚥,日本在華暴行,以及中國外交史均有研究,是最有權威聲勢之大師。 ……八位當代外交史家,自是俱為張貴永先生的及門弟子。本文僅以涉論史學一端,尚不能盡張氏史學學問領域。
臺灣中國文化學院院長張其昀先生在《張致遠文集》的代序——敬悼張貴永教授中詳細講述了他的一生成就和為人,他說:致遠兄盛年凋落,我國學術界都深表哀悼,因為他是造詣高深,人格完美,有國際聲望的史學家。他的友人茲在國立臺灣大學舉行追悼會,作者敬為文略述其行誼。學者的生命雖有限,但精神則不朽,一位偉大學者的逝世,譬如一顆種子,在地下生了根,其將開花結果,發芽滋長,是可深信不疑的。致遠兄生平中外文字著述,不勝枚舉🐁✥,最近一篇論文綜述他的老師柏林大學教授曼納克(Friedrich Meinecke)的史學,體大思精☎,光焰逼人(原文題為《曼納克及其思想史的研究》💂🏿♀️,載在《華岡學報》第二期,1965年12月)。他是曼納克的嫡傳,這次赴德講學👮🏽♂️,便是應曼納克學院歷史研究所的邀請☄️🤳。此文盛贊他老師的德業🛴,何嘗不是他一生心血的寫照🏋️♀️,他的誌願要把中西學術融會貫通💂🏻♀️,使中國文化開創新運👩🏭,他不愧為當今文藝復興的一位持炬者。
在我父親去世後,我母親將其全部遺書3000冊捐贈給臺灣中國文化學院。1962年該校成立時,父親為史學系首任系主任,為紀念父親,特以遺書為基礎,成立西洋史研究所,作為永久紀念。在中國文化學院西洋史研究所成立大會上,張其昀院長致詞🧯,他說:現正在致力文化復興運動——對西洋史學非痛下功夫不可🧙🏻♀️🗂,但能急起直追,時間不會太遲,這是認識西方文化必由的一條路👱🏿♀️🐂。致遠先生在世時🤦🏽♀️,與本人常有敘談,大都關於學術方面,尤以西洋史研究方面為多(略)。致遠又說🧑🏭:史學研究要有研究的方法技術與材料,各種工具與檔案的便利,全國性的組織🫃🏻,國際性的會議,都向著一個史學黃金時代而前進。但是這些都是輔助的,最重要的還是靠人🐿,有了人才,能使這些條件產生價值🚒,有訓練🫖、有見解的史家,因其熟悉史料,對於過去種種,能夠神遊其境💫,對於復雜的問題,能夠深入淺出。由於史家系統的論述,而使人類經濟的總量得以表現於最純潔的形式上🏄🏻♀️。
此外🦥,許多學術界好友為悼念父親,著文致電表述深切懷念之意。臺灣橋港大學浦薛鳳教授(1921清華學校➗,30年代清華政治系教師)𓀕,在悼念文章中講述他與父親在清華🌴、德國👦🏿、重慶👩🏼🔧、臺灣各時期的交往與友情。他說🧑🏼🤝🧑🏼:去年聖誕之前,曾得致遠伉儷從柏林寄來賀卡,立即航郵復賀。不料曾無幾時而噩耗傳來🏊🏽♂️,致遠竟以中風逝世。倘若天假以年,致遠必可有不朽之作,而其立身處世🧑🏼🎤,學業品德,已是垂為典型。致遠之音容笑貌,人格風範,蓋自將永在人間🖐🏿。
顧毓琇教授也特寫詩致悼《致遠學兄千古》
史學通今古,天人貫道長。
謙和君子德,淡泊鴻儒行。
桃李尊松竹,沙坪建草堂😆。
西歐勤講席👮♂️,永息在華岡。
西柏林自由大學文學院院長何爾密教授(Dr.H.Helbing)致悼詞🦔,代表文學院全體同仁向父親逝世深表哀痛🏇🏼🫰🏽,他說🤸🏼♂️:張博士具有謙虛和仁慈的人格,這位極孚眾望的學人在他的祖國和外國都擁有很多朋友,並且也成為學生們崇拜的偶像。柏林自由大學與文學院很感激這位學人,因為他在百忙中應邀在多年別離之後再度來到柏林🤾♀️,然而他的壽命卻在這裏終止了,我們很惋惜他的早逝。在我們的記憶裏,這位故人將永遠是一個君子,一個正直的同僚,一位受人尊敬的教師和一位偉大的學者。
以上所述的一切😁,使我深切懷念我的父親張貴永先生,他的一生著書講學,短暫地度過了,但他作為一名史學家在學術研究方面所作的貢獻與他的博學深入的研究精神🖋,值得我們永遠銘記和學習。
2009年6月